顾书尧从燕北大学回到许家的时候，色已经黑了。
却不成想，在这个时候接到了一通来自津港的电话。
打电话的人是布里斯，他原本是打给许长洲的，没想到电话这头传来了顾书尧的声音。
布里斯不由发问：“你和何公子不是今的火车来津港么？怎么还在盛州。”
顾书尧也不跟他多解释，只何宗文先过去。布里斯打这通电话的目的，其实只是想告诉盛州这边，乾都的机器设备都已经越津港来了。
乾都遍布穆明庚的眼线，相比乾都，津港要安全许多。
布里斯与顾书尧讲了津港这边的一些近况，着，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他：“上次有人在向我打听你的情况，问你现在人在哪？”
“谁？”
“一位姓方的将军。”
“方中石么？”
“对对对，就是他。对了，你等一下。”完，布里斯那边传来一阵翻抽屉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布里斯才重新拿起电话，“那位方将军还给我留了一个电话号码，如果我遇见你，要我把电话告诉你，他有事情和你商量。”
顾书尧抄好布里斯给她的电话，将信将疑地拨过去，不一会儿，电话那头接通果真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顾书尧虽然感觉方中石这通电话多半跟磺胺有关，还是问了一句：“方师长，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么？”
果然，不出顾书尧意料，方中石的是，“顾姐，我想问一下你之前的磺胺药还有吗？”
顾书尧之前明确和方中石提过，只要方中石的部队愿意抵抗日军，她才会提供磺胺药。当时方中石虽然有抗日之心，但因为他并不是吴地司令，军政做不了主，最终不了了之。
如今又问到磺胺，定是出了什么事，顾书尧问他，“方师长，您这边是有什么新的打算吗？”
方中石明白顾书尧的意思，连忙道：“顾姐，你是知道的。如今与日军的交锋主要在北方战场，我们南方情况还好。不过，我也不瞒你，南方现在的情况你或许也有所耳闻，各方势力都很复杂，还是少不了流血牺牲，我不想看着我的战士一个个送命。”他顿了顿，却欲言又止，“我明白你当时的意思，但现在……”
方中石的南方的情况，顾书尧在报上看到过，大概是南方几个军阀素来不和睦，如今又在地盘分割上有了矛盾。听方中石的语气，南方应该是要出大事了。
顾书尧从前明确向方中石表明过态度，她的磺胺仅攻击给抵抗外敌的军队，所以方中石才这么没有底气。
顾书尧愿想拒绝，可权衡局势后，还是道：“方师长，虽然现在的情况与我们之前约定的不一样，但也相信您的为人。既然您开了这个口，我愿意给您运送二十箱磺胺过来。但是也请您答应我一个条件。”
方中石喜出望外，却又担心是他做不到的事情，只问：“什么条件？”
顾书尧只道：“如今少帅孤军奋战，胜算难料。我知道燕北与吴地相去甚远，但我还是想请求您，有朝一日，您军权在握时，如果殷鹤成陷入险境，还请您出手相助。”
顾书尧完后，电话那头许久没有声音，顾书尧原以为线路出了问题，她正准备检查电话时，却听到那边沉甸甸应了一声，“好。”
殷鹤成现在人还在林北，他们也是聚少离多，她能为他做的太少了。
顾书尧吃了饭，与姨妈了会话，然后回到房间开始写信。
这封信是写给韦尔斯教授的，顾书尧设立新实验室的决心已定。
她希望韦尔斯教授能给将来实验室的学生，提供一些学习、交流的机会，同时也欢迎巴黎大学的老师、学生来盛州。她愿意承担全部的费用。
以顾书尧对她老师韦尔斯的了解，他应该不会拒绝她的请求。届时，这便是撬动燕北大学新设这门学科的最大筹码。
而除了生物医药，还有更大的想象空间。当初，长河政府不发一枪一弹，殷鹤成只得去找布里斯采买军火。
盛军虽然也有自己的兵工厂，可终归不及英美的先进。如果有朝一日，能够借助大学的力量，培养出自己的人才，自己研发出最先进的枪枝、弹药，甚至是大炮、飞机，那之后的胜算的是不是多了一分？
而且，不光是在燕北大学，燕北女大何尝又不可以？
女生也是可以去设计飞行器的。这不是异想开，顾书尧对此深信不疑。
待顾书尧写完信，将它装进信封时，夜已经很深了。
确实，只有全身心投入一件事的时候，时间才会过得快。时间一快，便能少许多牵肠挂肚的担忧与思念。
殷鹤成是两后回来的。林北与盛州牵一发而动全身，受盛州局势的影响，林北的日军也克制了许多。
他回盛州后，先去北营行辕处理军务，然后换了身衣服。待一切安排妥当了，终于能抽时间去法租界见相见的人。
一切都很顺利，又是个雪后初霁的好气，阳光从玻璃窗里透进来，他难得的好心情。
他的办公室有一面正容镜，殷鹤成走到镜子前整理戎装。他明明前几日都没怎么休息好，此刻看上去却也是难得的容光焕发。
任子延正好来给殷鹤成送文件签字，在外头敲门。
殷鹤成听着是任子延，便让他直接进来了。
倒是任子延一进门见这阵势惊着了，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殷鹤成。
殷鹤成见他就不话，也转过头去看他，被任子延有些暧昧的眼神看得不太自在。即刻又端出他平日里最正经不过的样子，正色问任子延，“你找我什么事？”
哪知任子延并不吃他这一套，反倒笑了出来，“啧啧啧，少帅这是要去见谁啊？”
殷鹤成走过去，接过任子延手里的文件，走到办公桌前坐下仔细翻阅，并不搭理任子延。
任子延拉了张椅子，在殷鹤成对面落座，只道：“嗨，不也知道，顾姐呗。”
殷鹤成拿出钢笔签字，只想早些打发任子延走。
可这任子延甚是讨厌，不依不饶地像是存心要看他笑话。
“你们这是要谈婚论嫁了呢？”
殷鹤成将文件递给任子延，“不该问的别问，出去。”
“谁稀罕听？”
殷鹤成越是这样装模作样，任子延越是觉得好笑，他吊儿郎当地走出去，只听背后那人突然叫住他，“你有自由恋爱过吗？”
任子延差点以为自己是不是听岔了，“自由恋爱”这种词还能从他这行事旧派的兄弟口中听到。
任子延忍俊不禁，“我又不是你，我从来都是自由恋爱。”着他突然反应过来，“不是，你跟顾姐不早就订过亲了，怎么越来越回去了？”
倒还真被这任子延一语中聊，如今他和顾书尧的关系，细思起来总觉得微妙。
她心里肯定是有他的，不然也不会以身犯险回来找他。
可要与他多亲近，多在乎他，好像除了那次与他在帅府痴缠，便也没有更多了。从前她是他未婚妻，又有夫妻之实，他对她举止还可以随意些，如今这自由恋爱的名头一套，像是要从头开始一样，他一举一动都只得谨慎起来。
任子延见他皱着眉头不话，知道他是想问又不出口，索性又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指教他，“自由恋爱讲究两情相悦、投其所好，不过你时间也少，得空了请顾姐吃吃饭、送送玫瑰、看场电影嘛。”
到投其所好，任子延自己也的确是这么做的。
孔熙不喜欢他邋遢、嬉皮笑脸、站没站相，他在孔熙面前便通通改了。如今见了孔熙，军装穿得一丝不苟，站得笔直，比去见长官还正式。
任子延倒也点拨到了殷鹤成，投其所好？她好的又是什么？
她好像也不是那么喜欢花，也没有那么喜欢珠宝首饰。他也是了解她的，她的心从未停留在这些俗物、俗事上。甚至，分给他的也不多。
他钟情她，当初亦是被她这份特质吸引，可落到自己头上，才觉得难受。
任子延见他愁眉不展，又给他出谋划策，“你这什么情况，跟她求婚了吗？”
殷鹤成上次与她聊过成婚的事，看着任子延很不情愿地点了下头。
“我知道了，雁亭，你被拒绝了？顾姐只答应与你自由恋爱，哈哈。”任子延没忍住笑了出来，“雁亭，没想到你还有被拒绝的一，传出去老梁他们知道了，不得笑话你。”
殷鹤成挂不住面子，别过脸去，不去看任子延，“那你有什么办法？你的玫瑰那些她又不见得喜欢。”
“你这求婚求早了，现在你已经落了下风。”任子延摇了摇头，只道：“对顾姐这种不哭不闹、不黏不缠的女人呐，我这里还有一个杀招，屡试不爽。”
殷鹤成虽然仍端着架子，正襟危坐般坐在椅子上，却也没忍住扫了一眼任子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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