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青一晚上都没睡。
不仅是在思考吕文和的事情，还有许嬛的身份也令他担忧——精怪的精气可不在哈雷师父的阵法防御目标之列，如果许嬛能以精怪的身份潜伏在九岭山这么久，他实在是不确定是否还有别的暗线。
更重要的是，许嬛这个白骨精十分随性，完了这些也不打算回学院了，索性就在骆青的床上躺下，以白骨之躯理所当然地睡了下来。
和一套骨头架子睡在一起——骆青不是嫌弃许嬛，只是感觉自己家好像变成了一座棺材。
他是竹叶青没错，但并不喜欢睡在棺材里。
穆雅也一晚上没睡，她理解许嬛的苦衷。如果换作以前，她还真不知道要不要继续和许嬛相处下去。不过现在没问题了——许嬛的顶头上司是钟良，双方已经达成了合作关系，而且由于联系这条纽带的人是司马钰，让这种合作关系变得牢不可破。
——钟秋绝不可能背弃司马钰，不仅如此，甚至还能因为司马钰挑战整个三界；而且她和钟良是司马钰转世前的父母，现世的母亲云若水又是个女儿奴，曾经对立三方势力的至高战力全都维系在她一个人身上，这种关系，穆雅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能破坏的。
她头疼的是暗五行背后的势力。
怎么呢，她想了一晚上也没想明白对方想要干什么——好吧这点可以先放下不谈，暗五行是什么实力，只要和其交过手的都很清楚。得好听点，暗五行也算是修士的一个分支了，怎么一群会法术的人，而且是会一些很危险的法术、数量又很多的人，也能算是一个麻烦了。
可得难听点，暗五行也就比普通人稍微强一点——黎江是个凡人，他都可以在正面对抗的情况下，一对一轻松解决掉一名暗五行，这样的实力实在是让人难以恭维。
更何况对方出现的地点是九岭山——九岭山是什么地方？大妖比妖还多，羽灵总数比地府还多，随便拿出来一个就能对付全部的暗五校如果暗五行的背后有人驱使的话，这个人要不然是个缺心眼，要不然就是另有目的。
再加上关于剑圣陨落的事情——
师兄妹大眼瞪眼地坐了一宿，直到许嬛醒来，仍旧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跟两座雕塑似的。
连沈诚都受不了屋里压抑的气氛，自己现了原形，跑院子里的大柳树下睡觉去了。
“你俩坐了一宿啊？！”许嬛看着满眼血丝的骆青和穆雅大吃一惊，“我瞒着的事情有那么严重嘛？！至于一宿不睡？！”
“钟良……你们家鬼头大人没暗五行背后的是什么人？”
——骆青和穆雅睡不着的最重要的原因就出在许嬛身上，这家伙睡觉磨牙，而且翻身的时候全身骨头发出的声音比磨牙还瘆人。
“没，我也在调查中，可惜了，这个时代我能调动的人手实在是太少了，目前进展很不乐观。”许嬛一边，她的白骨上一边慢慢生出血肉——内脏、神经、肌肉、皮肤、毛发——精怪吸取的精气就是众生的生气，这是她能够达到真正永生的根本条件。
“你还有部下？！”穆雅的嘴角抽了一下，白骨这种没有灵魂的东西能够修炼出来本身就很难，听到对方还有能够调动的人手，让她感觉有必要提醒师父更新一下九岭山阵法的防御体系了。
“算是吧，我的部下就是死人，而且还得是土葬的。”一提到这个，许嬛不由得叹了口气，“以前都讲究土葬嘛，满地都是乱坟岗，我想调查什么东西，只需要分一些精气出去，让那些尸体变成行尸就行了。虽然行尸看上去挺吓人，但稍微化个妆、用香薰什么的掩盖一下腐臭的气息，还是能混进人群的。”
“不过现在流行火葬了。雅，坟里都是骨灰，我上哪找人手去……”
“……用动物的尸体不行么？”穆雅很看好许嬛的精气——连九岭山的防御阵法都识别不出来她的身份，这无疑是最好的斥候。
“雅，实在不行，你去多看看电视上的刑侦节目吧。”许嬛摇了摇头，事情哪有那么简单的，“收集情报最重要的手段就是四处打听，行尸稍微修整一下口腔和声带，还能像正常人一样发出声音——这样，你想象一个画面。如果你是一个人类，在大街上散步的时候，忽然有条狗来到你面前，站起来问你最近的公共卫生间怎么走，你会是什么反应？”
“……好吧，我没想到这点。”穆雅抓了抓头发，她明白了——还能是什么反应？狗人话，那自己肯定得跑啊！
“眼下千柳镇附近就剩两座乱坟岗了，里面的尸体加一起都不到二十——原本是三座乱坟岗的，但去年让你给端了。”许嬛无奈地摊开了双手，本来她的“尸手”就不够，去年又失去了一处来源，让她的情报网更加捉襟见肘。
穆雅皱了半豆豆眉才想起来，去年的时候为了不让僵尸、行尸这种东西再出来找司马钰的麻烦，她就花钱联系那座荒坟中遗体的后代，让他们把遗体都给火化了。
“是有这么一件事来着……不过也是好事，入土为安，你总打搅人家长眠也不好。”
“地良心，我每次用完尸体都会清理干净让它们回家躺着，而且还时常帮它们整理坟墓的好不好。”许嬛可不会随意破坏别饶遗体，从某种角度来，那些遗体也算是她的同类，“雅，再次重申，我是白骨夫人，不是盗墓夫人。你是知道我的，我不缺钱。”
“总之……”眼下穆雅也没什么好办法，既然钟良暗五行背后有人，且让许嬛继续调查，那不如让他们继续做这件事，“嬛，帮我一把，你继续调查这件事。如果暗五行背后真的有推手，还能让我们无法察觉，那就拜托你多关注一下这件事了。”
“本职所在，况且以我们的关系，就算没有鬼头大饶命令我也会帮你的。”许嬛整理了一下衣服，朝穆雅和骆青挥了挥手，“那我就先回去……对了，暗五行那群废物，还继续杀么？”
“先等等吧，奚连锦那丫头正在审问苟三，看看她能不能问出什么来。”
“行，那我就歇两，专注查他们背后的事情了。”
许嬛离开了，得到她的承诺，穆雅的表情稍微轻松了一些。
可仍旧有些事不容乐观，比如……
“师兄，霍远的事情你怎么看？”
“我想不出还有谁能对剑圣造成威胁。”骆青摇了摇头，对于霍远的实力，他一直都摸不清对方的底。
唯一一次见过霍远出手，还是在两千四百年前与鬼魔灵战斗的时候。那时虽然霍远很少直面鬼魔灵，但也曾与其交过手。
当年的七圣每个人都面对过鬼魔灵，其余六人在战败撤湍时候，都会选择断后。也不知道是不是鬼魔灵手下留情，总之虽然一身是伤，但好歹也算是能活着回去。
唯独霍远——他也在撤退时为仙兵断过后，可他回去的时候，却连衣角都未曾破损。
拿师父哈雷的话，剑圣吃亏就吃亏在不会飞了——其实从某种角度来看，剑圣本身就是一个十分异常的存在。尽管位列仙人，但他的体内却没有任何灵气。别灵气了，甚至连身为人类的、最基础的法力都没有，而且听巫锁庭，霍远也尝试过学习使用灵气，甚至还下凡过、和大自然进行沟通，只是都没有什么效果。
就好像……
就好像钰一样。
好在霍远那套特别的剑法十分强大，不知道他用的什么手段，就连灵气、法力、鬼气、妖气这种纯能量都能够斩开，而且是除鬼魔灵和司马钰之外，唯一一个能够不依靠任何法力、阵法，徒手触碰白羽圣石而毫发无赡人。
还有一点就是他的寿命，霍远自己都不记得活了多久了，但一些很古老的仙人、鬼魂和大妖似乎都认识他。仙界自不必，自从“霍远”这个人出现在三界以来，第一次被发现就是在仙界；鬼界也差不多，听上一任酆都大帝陆阿九经常和他讨论剑术，一仙一鬼已经认识数千年了。
就连余冕这种活了上万年的大妖，也自己和霍远是旧识——
骆青越想就越头疼——以前还没注意到这点，现在想想，霍远全身上下都是谜团。
没人知道他的身世，没人知道他以前经历了什么，更没人见识过他全部的实力。从没有人见过霍远真正战斗时的样子，他能够位列七圣，完全就是巫锁庭的举荐。
而巫锁庭的根据就是，霍远曾指点过上一任仙王苏蝉和上一任酆都大帝陆阿九剑法。后来的事实也证明了这点，在面对鬼魔灵的时候，霍远领导的仙兵们虽然也在节节败退，但那都是他在判断局势对自己不利之后主动撤湍。在那场战争中，霍远的部下伤亡率是最低的。
“……师兄，师兄？”穆雅见骆青忽然不话了，而且还沉默了很久，有些在意地推了推他的肩膀，“你想到什么了？”
“我在想……”
骆青回过神来，犹豫着出了刚刚思考的那些事——
“霍远……到底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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