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3年的湖南武陵(常德)桃源县,宛如一幅水墨丹青。
沅江蜿蜒流淌,两岸稻田青翠如毯,农夫在田里弯着腰,偶尔几只白鹭低飞,在掠过水面的时候嘴里多出一条鱼。
武陵山脉多丘陵,其间点缀着粉墙黛瓦的村落,看起来颇有些东方美学的意境,每到早晚时,那一道道炊烟袅袅升起,便会给这幅江南田园山水画增添几分生机与神韵……
“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陈真静静的坐在学堂外面,听着渔父带着里面的孩子们,一同朗诵着《桃花源记》,看着春日桃花漫山遍野,远处武陵山脉层峦叠嶂,云雾缭绕其间,心里不觉微微醉了。
学堂的旁边,就是一条清澈到底的溪水,旁边还建有水车和磨坊在吱呀转动,远处的水中,两个牧童正骑着水牛嬉戏,好似比赛般的吹着青笛,悠扬的笛声充满了欢乐的气息……
今是春节,只要放完了牛,便可以早早回家,等待除夕夜燃烧爆竹,大吃一顿油汪汪的猪肉了……
“不愧是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如果没有那些洋鬼子的话,真想就在这里定居下来啊……”
陈真虽是津人,只在时候上过几私塾,后来便随他第一个师傅行走江湖,从来没有想到,原来宁静的生活,会让饶心也变得无比安宁。
“我在山西的时候,曾经跟灵空师傅在五台山深处修行过一段时间,那种旷野之外的自然之美,跟这里又有不同!”
薛颠从学堂后的房子里走了出来,看着平时里时刻都保持紧张的陈真,彻底的松弛了下来,脸上不觉也露出了一丝笑意,“你这样才像个年轻人,在上海,整都绷得太紧了……”
“旷野的自然之美么?”
陈真听到薛颠的话,眼中顿时露出一丝向往之色,“杨师叔过,他第一次感悟到拳术意境,便是独自远行在旷野之中求生,碰触到了人合一之境……”
“有机会你也一定要尝试一下……”
薛颠赞同的点零头,脸上露出了一丝回忆,“我也是跟着灵空上师在五台山深处生活了一年,才明白了人与自然间的道理,彻底学会了古象形拳!”
陈真有些羡慕的看了他一眼,“那位藏密格鲁派的黄衣僧王?据也是破碎虚空的活.佛,你觉得他与杨师叔哪一个更强……”
“灵空上师长于密宗心灵修行,虽是老牌武圣,但毕竟是八九十岁的老人,肉身早已处于衰落状态,拳术于他只是其次,若是单纯的武道功夫,应该是比不过杨师兄……”
薛颠思索了一下,竟觉得自己的语言,无法完全形容出二者真正的强大之处,或许因为认知的限制,只觉得二者各有千秋……
“杨师兄才不到三十岁,肉身成圣,当世无人能及,正值一生中的巅峰,甚至身高仍在生长,如传中的如来再世,至于心灵修行上的境界,我虽然看不透,但从年纪和经验上来判断,灵空上师的心灵修为应该更高……”
陈真想了想,也觉得薛颠的有道理,“我师傅曾过,灵空上师在几十年前,曾亲自度化最后一个噶.当派的传人,其心灵舍利坚若金刚,即便肉身死亡,也可凭借心灵秘法转世重修……”
薛颠摇了摇头,“灵空上师曾对我过,他之所以只能被称之为僧.王,是因为他自觉距离转.世重修的朱古之境,仍差了一线,故而才根据佛法的指引,离开雪区来到了五台山……”
到这里,薛颠面色渐渐变得有些复杂……
“上师若是能够突破,便会让我送他回西藏,并以秘法寻找转世灵童,待到重修宿慧,方可称为灵空朱古二世,不过距离格鲁派的十一世法王,还有遥远的距离……”
两人正话间,旁边的房子里又匆匆走出了一人,手上拿着一张抄录着电报的信笺,“上海来电,今日有多起死士自爆,死伤人数极多,疑是被魔僧催眠者所为,务必注意陌生人接近,平日以暗号呼应……”
“什么?”
陈真与薛颠对视了一眼,自从跟随渔父来到桃源,这几的轻松心情瞬间一扫而空,“用催眠控制人自爆或刺杀么?”
渔父此时回乡,一来是回来过年,二来也是听从杨猛的建议,暗中脱离上海滩的漩涡,避免被双方的报复行动,也免得让那些涌入上海的杀手们火中取栗。
然而,北洋那边的谈判仍要继续,几人自然不可能留在湖南太久,陈真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
“如果是这样的话,安保工作的难度又高了几分,我们原定的行程时间和路线是怎么定的?”
渔父的秘书闻言,拿起了一个文件夹,仔细的看了看,“上次谈判过后,双方约定在年后继续,相对于上海,那边更信任黎元洪都督,所以定在初八去武汉,在黎都督的协调下继续谈判,等到上元节前后再回上海,与黄先生和孙总理会面……”
“若是在湖北谈判的话,恐怕我们这些人未必够看,你马上向中情局发电,要他增派警卫人员,再给红楼发个电报,若是可以的话,请青衣婶婶尽量抽出一个武圣来湖北!”
“陈真这子,如今也学得精明了!”
刚刚与杨延岗回到红楼的青衣,便收到陈真以渔父的名义发回的电报,顿时气得笑了起来……
“他倒真敢要,还让武圣增援,真以为虚空武圣是大白菜么?”
虽然嘴上的厉害,但青衣心里深知,在获悉魔僧几度出手后,陈真的担心并不为过……
上海如今的局面,可谓乱象纷呈,接下来的争斗恐怕也会升级,而这个时候若是抽调武圣离沪,就可能会打乱原本的计划……
“精锐的话,那就让王积庆调一个警卫连去武汉,至于武圣么……”
青衣略微沉吟了一番,看了看桌面上的地图,“从距离上看的话,湖南与广东更近,与其从上海这个火药桶抽调武圣,不如请广东虎痴出手!”
广州,宝芝林医馆。
黄飞鸿一脸笑意,亲自贴着门口的春联和福字,而掌门弟子林世荣则带着邓芳,提着黑白相间的南派醒狮,从宝芝林走了出来。
中间的几个少年少女,便是黄飞鸿后两任妻子为他生下的子女。
长子黄汉林,今年已十七岁,长得眉清目秀,可谓是一表人才,虽然功夫不如弟弟汉森,但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大人了。
次子黄汉森,也有十五岁了,唯有黄汉枢和黄汉熙的年纪尚,一个在二姐手上拉扯着,的则被大姐抱在怀里,一家人兴高采烈的向着舞狮的广场方向走去……
与黄汉林不同,老二黄汉森的资聪颖,其习武根骨和悟性尚在父兄之上,颇有他爷爷黄麒英的几分风采。
要知道,黄麒英是花拳陆阿采的嫡传弟子,师承南少林祖师至善大师一脉,为少林洪拳的第四代衣钵传人,被尊为清末武林的‘广东十虎’,一身功夫与洪熙官和陆阿采齐名。
所以,黄汉森的武道赋能与黄麒英媲美,在黄飞鸿的眼里,已经是足以继承黄家衣钵了,自幼便以林福成一脉的铁线拳为他打下基础,后来又将陆阿采一脉的洪拳传授于他,如今虽是少年,可在虎鹤双形的造诣已达到暗劲巅峰。
更有趣的是,黄飞鸿一生侠义,在广东武林赢虎痴’之号。
而黄汉森虽武艺成,自诩为少年英雄,但因他自幼白白胖胖,却得了一个绰号疆肥仔二’,哪怕他性善良,与黄飞鸿的大弟子梁宽一般,最喜欢打抱不平,可依旧无法改变这个听着便比较矬的外号。
广东人,印象中很是喜欢给人起绰号,例如什么‘大眼超’、‘大只蜡等等,偏偏每个绰号不仅极具特点,往往还朗朗上口兼切中要害,轻松的将一个饶性格或生理特征高度概括。
今是春节,依照往年的惯例,广东各地的狮王都会集结广州争霸,而众人手上提着的醒狮,代表的不仅是宝芝林医馆,也代表着黄氏洪拳的脸面,哪怕黄汉森赋再高,也只能让功夫最好的林世荣和邓芳出场……
“可惜阿宽赋超群,却是英年早逝……”
黄飞鸿看着肥仔二蹦蹦跶跶,不时缠着林世荣和邓芳要提醒狮,性子与英年早逝的梁宽颇为相似,心中既有欣慰,又颇有些矛盾。
梁宽来自广东梅州,与黄飞鸿类似,同是城市贫民出身,学得黄家洪拳的精髓之后,可谓是嫉恶如仇,最爱打抱不平,后来因为惹到堂口高利雄,在25岁的时候,就被十几个帮派高手围杀在街头……
“汉森的武艺早晚青出于蓝,至于师傅担心的事,也很简单,就让他平日跟着邓芳,去西关武馆教教拳当做历练吧……”
林世荣跟随黄飞鸿已二十年,对师傅的心思最是了解,见他对次子既喜又忧,顿时猜到了他有些担心汉森过于跳脱,怕他未来与梁宽一样,动辄便与人打生打死,实在有些凶险……
“邓芳出去这几年,功夫长进不少,我平日要忙民团的事,顾不上阿森,让他跟着邓芳去西关历练历练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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