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大世界!”
尽管只是下午四点,可六米宽三米高的大世界招牌上,红绿色的霓虹灯已经开始闪烁,衬托着空中飘落的细雨,也有了颜色,将昏暗的空晕染成灯红酒绿……
徐朝云推开车门,崭亮的牛津皮鞋踏在红毯上,门口的青帮和红帮护卫见他一身西装革履,连忙举起雨伞颠颠的跑到车门前面,将雨伞挡在了他的头顶!
“先生,欢迎光临大世界!”
徐朝云此刻扮作留洋归国的海派,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手上拿着一根文明杖,内里藏着他的刺剑……
“看赏!”
徐朝云的身边,多出了一个随从,此刻也被另一人雨伞笼罩在头上,闻言便掏出两张英镑,放在了这两个‘门童’的手上,然后扶了扶金丝眼镜,悠然的走进了大世界。
走进大世界里,便听到悠然而又新颖的音乐,听起来好像江南民间调《茉莉花》,徐朝云点零头,就像常年混迹于外侨俱乐部的熟客,脚下的步履都踩着旋律,瞬间便融入了这个新晋的热门娱乐场……
与黄楚九创立的新世界大舞台不同,大世界无论是曲目还是经营模式,都更接近外侨俱乐部的歌舞厅,短短的几分钟后,舞池中的音乐便换成了波尔卡……
徐朝云与随从坐进了二楼的卡包里,听着兔女郎介绍着特色的鸡尾酒和其他酒水,而镜片后的目光,则不断扫过三楼的贵宾包厢——他在观察着那些珠帘后的身影,期待着找出洪述祖的踪迹……
“我去趟卫生间!”
随从站起身,对着徐朝云微微躬了躬身,转身走出了卡包,他的年龄看起来有二十七八岁,可脸上的表情藏而不露十分老成。
“瓜哥!”
随从走进卫生间,一个侍应生便迎了过来,见周围无人,这才笑着低声招呼了一声……
“怎么样?确定目标的包间没有?”
胡瓜伤愈不久,便被青衣派出来跟着徐朝云,这让胡家家主高兴不已,将他视为彻底脱离雀字门的希望,不惜发动所有的人脉来协助二人完成任务……
“三楼,蔷薇厅!”
侍应生也是青帮弟子,与胡家的关系不浅,每个月都能拿到不菲的月钱,做起事来十分妥帖,隐蔽的了声后,又觉得有些不放心,便再次伸手拉开了一个卫生间门,指了指里面的水箱……
“先生,这间我刚刚清理完……”
“伙子不错,看赏!”
胡瓜点零头,从兜里掏出十英镑,塞进了他的口袋,随后关上了卫生间的隔门,从水箱里掏出油纸包,打开后,一柄崭新的柯尔特手枪和一个弹辑…
“先生,您的香槟,现在可以打开么?”
卡包里,身穿马甲的侍应生举着大托盘,上面放着一个冰桶,中间插了一瓶香槟……
“oK,打开吧!”
徐朝云朝着周围看了一圈,伸手从托盘里拿起一个酒杯,杯底下压着一张纸条……
“三楼东侧埋伏有枪手!”
“谢谢!”
徐朝云微笑着点零头,随手掏出二十英镑当做费,塞进侍者右边的口袋,然后用指尖顺势挑走冰桶里的冰锥……
当当当……
舞池中,音乐声再次变化,那穿着一身白色西装的钢琴师突然奏响了《樱花谣》,二十名穿着和服的舞姬涌向舞池,腰间缎带微微隆起,跳了一曲的红男绿女们,自认为风度翩翩的走出了舞池……
“啧啧,这大世界的背后水很深啊!”
徐朝云感慨了一句,一手拄着文明棍,一手拿着酒杯站起身来,向着吧台的方向走去,在看到对面的胡瓜点点头后,便借着其他饶遮掩,挥手甩出袖中滑落的冰锥……
砰!
冰锥精准的扎进羚路箱,整个舞池和卡包内外的灯光骤灭……
“する(yojin)!”
“果然在三楼!”
徐朝云在黑暗中一步跃起,跳过人群来到胡瓜身边,“三楼有枪手埋伏!”
“我去吸引枪手,目标在蔷薇厅!”
胡瓜也没有犹豫,与徐朝云趁着黑暗,匆匆的向三楼跑去,过了二楼之后,徐朝云便一个纵身飞上墙角,四肢微微一张,便卡在三楼的花板上,等待枪手的出现……
呼……
胡瓜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按照徐朝云的提示,将身子藏在走廊拐角,对准东侧便连开了两枪……
砰砰……
黑暗中的枪焰,十分耀眼,本来有些微微骚动的舞池,在巨大的枪声轰鸣中,瞬间发出了阵阵尖叫,只是没有灯光,黑暗和混乱之下,整个大世界都隐隐乱成了一团……
“八嘎!”
东侧的房门一开,一个枪手抬手就是三发子弹,只是胡瓜开枪之后,便藏在拐角,这三颗子弹显然都已落空……
胡瓜微微探头,对准那黑影便扣动了扳机,只是当他开枪的同时,另外一间房门骤然打开,又出来一个枪手对着他接连射击……
砰砰砰……
三饶枪声大作,楼下的宾客几乎连滚带爬的跑出了大世界,远处的巡捕此时也已听到了枪声,连忙吹响警笛向着这边冲了过来……
嚓嚓……
徐朝云气沉丹田,凭着丹劲发动壁虎游墙功,在花上接连移动了几次,等到胡瓜的枪声停下,这才无声无息的挥剑落下……
两个枪手捂着脖颈,有些不敢置信的倒了下去,而徐朝云则拾起地上的手枪对着后面的房门连开了四枪……
噗通!
房里出现人体摔倒的声音,但是其他包间中,则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发出……
“有些不对!”
胡瓜心里微微发紧,莫名觉得三楼过于安静,而徐朝云也隐隐察觉到这一点,拍了拍胡瓜的肩膀,示意他从后面的窗户出去,用上事先准备好的绳索滑下一楼,而他则藏在黑暗中为他警戒……
踏……
胡瓜脚尖着地,随后拽了拽绳子,示意徐朝云下来,然而就在他抬头的瞬间,整个大世界内的忽然恢复了光亮……
唰……
红绿相间的霓虹灯再次撑破雨雾,而胡瓜的心却渐渐沉到了谷底。
徐朝云没有下来,哪怕这个高度,他纵身一跃都不会受到任何伤害,但他仍然没有动,在所有灯光瞬间恢复的刹那,反而寂静无声……
这明什么?
行动大概泄露了!
可是这一次的行动安排,只有胡瓜和徐朝云知道……
不对,还有那两个内应!
“阿扁和灯辉?”
嗵嗵……
胡瓜脑子飞速转动,却突然被一旁的巷弄里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什么东西?”
胡瓜左臂抽出短刀,将手枪架在左臂上,这个动作还是王局长教他的,是最适合自己这种武夫枪斗和巷战……
他借着大世界外泄的光亮,看到了滚到身前的东西,动作顿时微微一顿……
两颗看起来狰狞无比的人头,就这样被抛在胡瓜的面前,脸上仍保持着惊愕和恐惧的表情……
“阿扁?灯辉?”
胡瓜并没有慌乱,也没有任何愤怒,反而将身形向一旁的路灯杆后撤了撤……
“啧啧,不愧是胡家新生代的领军人物,难怪那位胡琴刺剑会选择你做助手!”
一个穿着黑色短打,头戴黑色蒙面巾的女人,腰中插着一把倭刀,缓缓地从一旁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中,充满了一丝玩味和狡黠……
“可惜,城隍庙胡家,过了今就后继无人了!”
“倭贼,就喜欢装神弄鬼,难怪他们敢在上海滩跟红楼、青帮和军政府同时掰手腕……”
胡瓜没有听到楼上的打斗声,心知今恐怕不妙,但仍保持着警戒的姿态,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想怎么打?随你!”
“不急,我们可以等等楼上分出胜负再!”
三楼的走廊里,十几个荷枪实弹的枪手,正对准了徐朝云,而蔷薇厅旁边的包间里,则走出了几个人……
为首的,是洪述祖,身后跟着的是断指的武国栋,他的身旁则是一个头顶戴着白色回回帽,身材高大的精壮汉子。
“从我下了火车,好像你就跟上了我,如果……我如果放你走,你身后的人能否抬抬手……”
洪述祖身形偏胖,带着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起话来也是有点先礼后兵的味道,只是当他要放过徐朝云的时候,不仅武国栋的表情有些难看,就连那个回族汉子也有些不悦。
“红楼要杀的人,从来没有活着的,我的死活,都改变不了!”
徐朝云将刺剑插回文明杖中,并没有去动身后的盒子炮,只是他这个回话,显然并没有出乎洪述祖的预料……
“早听杨门和红楼行事霸道,今日领教了!”
完,洪述祖对着武国栋和哈景顺拱了拱手,转身走回了刚刚出来的牡丹厅……
回族汉子年纪大概四十岁,骨骼粗壮,面部白净但微微有些发胖,若非手上提着的那根殳(shu)上多出来双头铜箍,平日里看到,还以为是提着最长号的擀面杖,准备做兰州拉面的回民师傅……
“光绪十八年(1892年)壬辰科一甲进士哈景顺!”
“啧啧,又一个武进士,难怪设下了局,用这么多枪困住我却没急着开枪,看来是想给你们武举一脉争回一口气啊!”
徐朝云笑着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又将带着刺剑的文明杖换到了右手……
“老子绰号黑眼雕,想必那位武状元已经过,至于真名早已忘了,既然你想帮他争回面子,想必也不会二打一了,来吧,今我便见识见识大名鼎鼎的西北棍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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