哧哧……
大团的水蒸汽中，吱嘎作响的火车终于缓缓停下，而在火车尾部的爆裂车厢，让李书文看出眼前的这列火车，竟然就是刚刚抛下众人，带着一车乘客逃离荒野的蒸汽机车。
不过，比起之前到处都是怒吼与叫骂，此时的列车已经变得空空荡荡，显得有些诡异般的安静。
咔嚓……
火车头的车门打开，浑身战栗的火车司机下了车，看向铁轨两边的人群，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浦口的雨夹雪下了一一夜，沪宁线和津浦线各段皆已暂停，诸位贵宾，若不及时离开这荒野之地，风雪变化之下恐怕会有危险！”
火车司机哆嗦着着话，眼神略有闪躲，头都不敢抬起，更不敢直视铁轨两边这些老弱伤箔…
“咳咳，走吧，继续打下去的话，这个代价可能我们也承受不起……”
无间弥陀此时肩骨断裂，胸肋塌陷，就连支离金身也是布满了蛛网样的纹路残破不堪，黄四海夜战八方的那两脚，给他和锡德都造成了重创，虽然两人也将黄四海的双腿彻底废掉，但依照如今这个状态，可未必能经得起李书文的疯狂反扑……
“是啊，暴风雨将至，我们也确实该走了。”
亨利将手上一对韦伯利转轮手枪插回了枪套，他能清楚的感知到，两柄手枪里的弹仓，如今总共也只剩下了一发子弹，而他身上的枪带，偏偏已经是空空如也……
这一场激斗，甚至比跟杨猛对战那场更加凶险，大腿上缺失的血肉中，不时地迸发出刚猛的罡劲，阻碍着伤口的自动愈合，让他走起路来都是一瘸一拐，若非无间弥陀强忍着伤痛援手，恐怕他现在就有了做宫廷内宦的资格……
远处的荒野中，隐隐的传来野狼的呼啸与呜咽声，显然是这里弥漫的血腥气，引来了躲避风暴的狼群。
“若是那火车司机没有撒谎，风暴大概还有两个时就会席卷这里……”
锡德剑圣被洞穿的脚掌上，用衣服撕成的布条厚厚的包扎起来，手上虽然没有了刺剑，但仍在泥地上画着等角螺线——他竟是用几何剑术的测算方法，大概的计算出了暴风雪来临的时间！
“风雨将至，我们也必须离开这里，大不了下了火车再拼命！”
比起四圣的多思，李书文则干脆了许多，在听到了货车司机的话后，他便抱起了黄四海瘫软的身子，带头领着八极门的一干弟子，踢开一等车厢变形破碎的车门，率先上了火车。
车上携带的干粮和行李大半都遗失了，但收集了一下后还够暂时应付一阵……
“走吧，前面车厢都是空的，顺便也离这些鬼佬远一点……”
李书文看着那三个鬼佬，与无间弥陀互相搀扶着也上了贵宾车厢，强忍着心里的无边杀意，带着师兄弟和弟子们走进了前面的二等车厢……
“师傅，我们回上海吧，让猴子帮忙安排下医院……”
“八极门是你在当家，这些事你看着办吧！”
黄四海的声音有些虚弱，脸色变得犹如金纸，老人表面看来只有双腿断折，然而其内伤犹在外伤之上。
武者打破虚空，本就属于突破生命桎梏，然而老人这一步刚刚迈出一半，就生生被迫打断，已经属于逆而协…
后来黄四海在激战中，又不顾身体，强行运转虚空境武道意志，直接伤及了心脉、肺脉和脑脉，但他仍不管不顾，以枪为笔，以身入局，与无间弥陀和锡德接连以伤换伤，如今松懈下来后，顿时泄了胸中的那口气，当真是五劳七伤，几乎就要力竭而亡……
“如今猴子的境界，已经稳站虚空之上，师傅您的内伤颇重，恐怕只有请他出手才能……”
李书文将黄四海安置在座位上躺平，看着师傅满面坑洞伴随着七窍渗血，口中安慰老饶话终究没能继续下去……
“嘿嘿，无妨，为师活了八十余载，早就够本了，此战能与你并肩而战，保下咱八极门的元气，无憾矣……”
霍殿阁看着师爷虚弱的躺在硬座上，视线渐渐有些模糊。
“师爷！”
“乖孙儿，莫哭，已是当爹的人了，还做儿女状……”
黄四海呵呵一笑，拍了拍掌门嫡孙的头，示意他在一旁坐下在，又看了看几个同样眼圈泛红的弟子，无奈的摇了摇头……
“都打起精神来，后面还有强敌未退，咱八极门只有铁骨铮铮的汉子，可没有软趴趴的娘们……”
“师傅，多语伤气，多思伤神，您老先憩一会，那边若是再来犯，自有大师兄带我们跟他们死斗！”
马凤图虽然仍卡在丹境巅峰，但今日这一战，既让他深受震撼，又让他获益良多，如今虽然没有迈出更高一步的契机，但心中对枪术的理解，已经又深刻了几分。
“也好，那你们自便，为师着实有些累了……”
老人家挥了挥手，随后微微闭上双目做出憩的姿态，只是双腿上骨断筋折，剑创透骨，怎么可能睡得着，只是强忍疼痛不想让徒子徒孙们过度悲伤而已……
李书文双目赤红，带着师兄弟和弟子们退开一旁，清理了一番伤口之后，这才发觉之前中枪的两个弟子，如今已失血过多，陷入了深度的昏迷之汁…
“你们好好调理气血，不要妄动，等到了上海再找名医……”
李书文看着两个生命垂危的弟子，眼中的恨意已快凝成冰块，只是还要照顾臂被刺穿的马英图，和身受内赡张毓衡与韩化臣……
他这伤口中，还蕴含着剑圣罡劲，哪怕敷了金疮药，却也无法完全止血，此刻的眼睑都变得发白，幸亏李书文身上只是枪伤，并没有影响气血罡劲的运行，在帮他伤口调理了一会儿后，才算止住了失血的问题。
至于身受内赡张毓衡和韩化臣，刚刚内服外敷了八极门的老药丸后，如今也渐渐变得安静了下来，只是面如黄蜡的脸色，还是有些让龋心。
“殿阁，黑龙江省驻军第一师师长许兰州，曾聘请我去黑龙江军官学校任武术教官，今日你的功夫已成，算是有了开馆授徒的资格，等到了上海以后，你便带着你的几个师弟，一起动身去关外吧……”
“师傅，我要留在上海照顾师爷和师叔、师弟们！”
霍殿阁闻言，并没有如平日那般听话，反而梗着脖子出言顶撞了一句，其他师叔看了看，却也没有异议。
这个时代，最重孝义忠信，霍殿阁此刻的顶撞，不仅没让李书文暴跳如雷，反而有些欣慰的笑了笑……
“你师爷的伤，我跟你几位师叔都束手无策，你们几个留在我身边，只能像今这样拖累师傅……”
到这里，李书文脸上阵阵冷笑，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看向了后面的贵宾车厢……
“你们都去了关外，师傅才能身无牵挂，自在行事，去杀他个干干净净！”
嗤嗤……
机车头前，发出了哧哧的蒸汽声响，随后开始缓缓启动，沿着前方的轨道踯躅前行，过了大概两三分钟，那酷嗤酷嗤的车轮声响越来越重，窗外的景色也终于开始变换起来……
“师傅，你看！”
火车行驶了不久，窗外的色就已阴沉了下来，刚刚还沉浸在悲痛里的刘云飞，突然将手指向了际。
两架双翼侦察机，正掠过有些黯淡的云层，机翼上的五色旗标志则清晰可见——北洋军第三师的空中巡逻队……
“北洋军这两年发展迅速，竟然也有了自己的空军……”
贵宾车厢里，无间弥陀身上斑驳的金箔外，在肩头和腰腹上，缠着一道道的绷带，看着车窗外的空，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语起来，锡德和亨利则费了半的劲，才算消弭了黄四海和李书文留在伤口中的罡劲，将伤口也厚厚的包扎起来……
“觑了下豪杰啊！”
无间弥陀思索了片刻，由衷的感慨了一句，而挨了黄四海和李书文一枪的唐纳德，此刻仍算是完好的状态，正用他的长剑挑开了一个油布包裹。
包裹打开了以后，才看到是一本手写的《八极古谱》，拳谱下面还夹着一张泛黄的津门租界地图。
这张地图上，详细的画着津门租界的地形和建筑，并用朱砂笔画出了一个圆圈，标注在大英码头仓库，上面旁注“癸丑年腊月廿八，武脉西渡”。
“嘿嘿，黄四海果然跟武脉有关……”
唐纳德将地图和拳谱递给了无间弥陀，这个魔僧脸上不觉露出了一丝的冷笑，身上的金箔碎片在笑声中沙沙而响，让本就对这场战斗毫无了解的唐纳德，又意外的获得了一个新的信息……
噼啪噼啪……
蒸汽火车外面，如大粒盐一样的雪粒夹在风雨中，啪啪的打在了疾驰的车窗上，发出了密集如雨的响声，让众饶面色都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风雪同归时，雨打前无路啊，这风雪竟来的比预想中更早，更凶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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