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满山，灯笼红，冰棱垂檐，映月明。
“阿意，你别睡了，起来跟我们一起过除夕啊！”
沈菩宁在外面喊，江意懒懒地应了声，翻个身在床上磨蹭，不想起。
“我和无双先去膳堂，你快点过来啊，今我借了膳堂的炉灶，给你们做除夕饭。”
那日考完试，江意回屋睡觉，一睡就睡到了今日。
考试的成绩要等正月初七，秘境考核开始前一才公布。
考完试后，有家人且住得近的外门弟子纷纷告假回家，同家人一起过除夕。
没家或者家远的，都留在苍灵宗内。
辛无双她家不远，但她答应了一个人，离家之后就不再回去，且爹娘都希望她能斩断尘缘，好好修仙，她便留了下来。
沈菩宁她家太远，来回一趟会赶不上考核。
江意从不过除夕，但是从前都有师妹煮红糖糯米圆子给她吃，今年本想一觉睡过去，却被沈菩宁叫醒。
躺在床上，想起就在苍灵宗内的师妹，江意没了睡意，索性起床。
当啷！
书房里，红璃又把丹炉给踹到地上去了，定是炼制承灵丹又失败了。
花姑在修炼，江意打着哈欠走过去，红璃站在桌上吱吱剑
“你我炼丹炉不行？要重新买个更好的？”
吱！红璃用力点头。
它最近从书上学了很多东西，主人买的是二品基础款丹炉，不具备任何辅助控火之类的特殊功效。
江意扫视满地灵药残渣，“那你听话不？”
吱吱！
红璃更加用力的点头，只要给它买丹炉，她什么都愿意听！
江意笑，“那听话，咱不买。”
吱？
红璃愣住，反应过来用力摇头。
江意笑容猛收，“不听话你还想买？”
红璃：ヽ(#`Д′)ノ
“我出去一趟，晚点给你带好吃的回来，书房收拾一下，今可是除夕夜。”
江意穿上自己的青色法衣，乌发用簪子随意拢在脑后，披上大氅，拿一把油纸伞出门。
檐下积雪堆满青石阶，踩上去咯吱作响。
窗上贴了沈菩宁新裁的红窗花，两盏红灯笼悬在屋檐下摇晃，新结的冰溜子倒映出廊柱上未干的春联。
江意环视焕然一新的院，唇角笑意渐暖，难得有点心情，迎着风雪自行前往膳堂。
一路从弟子院中走出，她发现宗门各处都已张灯结彩。
执事堂的银尾灵鼬和演武场的灰毛老鼠换上红色福字马甲，奔走在路边树木间，楼阁中，为凌波山添一抹红。
甚至平日不怎么出现的护宗仙藤也从各处地下伸出青色枝条，帮几只青鸟扶着硕大的灯笼，挂在执事堂的千年古树上。
藏书院的黄狗前辈换上黄色百福马甲，趴在楼门口的火盆旁睡觉。
看着这些富有烟火气的妖灵，一路欣赏凌波山冬日雪景，江意竟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山顶。
膳堂里的暖灯驱散风雪之寒，江意走到廊下，抖落伞上积雪，将伞靠在墙下，搓手哈气。
“来来来，今日留宗的弟子都能领一坛守岁酒，一份下酒菜。”
“新年安康，老马叔”
“哈哈哈好，你也新年安康！”
大堂里稀稀拉拉坐着几桌人，都是聚起来一起过年的，推杯换盏，互道安康。
“阿意！这边！”
沈菩宁端着硕大的砂锅从后厨走出来，看到江意，大声招呼。
墙角那一桌，除了沈菩宁和辛无双，竟还有赵苍云和商时序。
赵苍云闻声站起来，呲着虎牙一个劲的傻笑。
“新年安康江意，咱们都这么熟了，不介意我带老商蹭一顿饭吧？”
江意懒得争辩，他熟，那就暂时熟一下吧。
商时序颔首示意，双眼不自觉紧盯着沈菩宁放在桌上的砂锅，轻轻耸动鼻子。
辛无双搬来酒坛给大家倒上，沈菩宁放下一桶饭，“这下都齐了，开吃吧！”
商时序举筷夹菜，赵苍云忽然站起举杯，“过除夕好像都要点吉祥话，那我先一个。”
商时序默默收回筷子，继续端正且优雅的坐着，偷偷吞口水。
“咱们也算是共患难过，今后就是朋……”
“新年安康！”江意打断赵苍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沈菩宁笑，“哈哈，好了别那么多话了，吃饭要紧。”
赵苍云尴尬地笑，看向江意的眼神里充满怨念。
“无双你尝尝这个，商师兄你也别客气，快吃吧。”
沈菩宁给大家添饭，赵苍云问江意，“江意，听内门考核是在玄都山秘境中进行，咱们五个组队如何？上次咱们配合的就很好。”
没等江意话，沈菩宁道，“赵师兄你不知道吗？我们进入秘境是随机传送，组队是行不通的，宗门也不建议组队。”
赵苍云一愣，“你怎么知道？”
沈菩宁把添好的灵米饭递给江意，“赤松子长老喜欢喝茶，我送他一点我家乡产的灵茶，他就什么都跟我了。”
“虽然不知道具体任务是什么，但这次考核听宗中有位元婴真君特别关注，还增加了一项任务，较以往难度更高。”
赵苍云心虚夹菜，转头发现商时序跟辛无双似的，不话，就埋头吃。
“老商，你就不担心啊？”
商时序温声道，“听由命，我也不是非要进内门，更加不想出风头，沈师妹，这是什么？很好吃。”
“是一种野菜，我加了灵茶叶子一起拌的。”
“沈师妹手艺撩，能……再给我一碗饭吗？”
商时序羞赧地问，他感觉他吃得也不快，没夹几次菜，碗里的饭就见底了，当真是失态。
沈菩宁甜甜一笑，“当然可以啊，这么大一桶饭呢，尽管吃，正好我有几个关于灵虫的问题，想要请教商师兄，咱们边吃边聊。”
“师妹请问，商某必定知无不言。”
沈菩宁和商时序聊起来，辛无双一板一眼的吃饭，食不言寝不语，严格要求自己，却不要求他人。
赵苍云问江意，“之前我去找你，沈师妹你在闭关，你什么时候出关的？”
江意夹菜，“前两。”
“那你考核前还闭关吗？具体什么时候？”
江意吃菜，“过两。”
赵苍云嘴角抽了下，换个话题，“你家乡是哪的啊？”
江意扒饭，“外面的。”
“我看你不太像御妖师，剑术很好，你以前是修什么的？”
江意放下碗，“修仙的。”
“………………”
赵苍云心梗，江意不想理他吧，她句句有回应，她理他吧，她句句聊死。
他苦练话多年，面对江意竟不知如何接话，太失败了！
江意半眯着眼吃饭，她虽感激赵苍云帮了红璃，但他身上的秘密跟丹曦真君有关，牵扯太深，她丝毫也不想招惹，坚守她的懒道。
砰！
烟火爆响，膳堂里的人都围到窗口，看到远山之中，有金丹真人为庆贺新春，用法术炸出璀璨夺目的烟火和几只灵鼠光影，对着地八方作揖拜春。
“丙子鼠年到，新年安康！”
膳堂内，大家共同举杯。
雪满山，灯笼红，冰棱垂檐，映月明。
爆竹响，腊味浓，围炉守岁，笑语声。
*
榴月峰，流景殿后。
柳桃之轻纱覆眼，用火炉煮出两碗红糖糯米圆子放在桌上，望着窗外灵鼠拜年的烟火呢喃自语。
“大师姐，你再等等我，曜灵剑就快修好了，到时候我一定会找到你。”
*
玄英剑宗。
一身素白的江玉容将一盘饺子放在供桌上，上面没有排位，只有两盏古旧的黄铜莲灯。
一盏，五十年前就灭了。
另一盏……
灯火如豆，是她偷偷点的。
“宗主，有急信，关于……关于苍灵宗丹曦真君的。”
江玉容收回落在灯火上的目光，面色重新变得冷峻，走到门口接过外面人传来的急信，看过之后，一身冷意掀起寒风，吹得那点灯火摇摇欲灭。
“丹曦，你为何还是不信我，不死心，勾结地下妖族无异于与虎谋皮饮鸩止渴，你让我如何跟仙盟各家交代？”
“桃之是不是在苍灵宗？传密信给她，让她查清楚这上面的事，若是属实，杀了这个帮丹曦跟地下妖族联系的人，希望能在丹曦铸成大错之前，断了她的念想。”
“是！”
“还有，魔潮退去之后，‘梦仙教’又有起复之势，责令仙盟各家主事上下严查，一经发现，格杀勿论，不能留下任何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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