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2年六月的日头把南锣鼓巷95号大院的青石板晒得发烫。
苏青蹲在医院产房外，第三根烟还没抽完，就听见里头传来清亮的啼哭。护士抱着襁褓出来时笑眯了眼：\"苏厂长，是个带把的，恭喜您！\"他盯着孩子皱巴巴的脸，伸手戳了戳那肉乎乎的脸颊，嘴里嘟囔：\"得，苏光这下有伴儿打架了。\"
取\"苏安\"这个名儿的时候，秀兰正喝着米粥，闻言打趣：\"你啊，盼闺女都盼魔怔了。\"苏青往她碗里添了块红糖，望着窗外摇曳的槐树影子没吱声——这年头儿，平安比啥都金贵。他心里盘算着，等媳妇身子养好了，高低再要个棉袄，他就不信这个邪！
院里的喜事儿跟串糖葫芦似的。下了班的傻柱咧着嘴满院儿溜达，逢人就拍胸脯：\"我傻柱又要当爹了！\"陈燕捂着肚子躲在后头直笑，红着脸往他背上捶：\"你声点儿！哪有你这么到处嚷嚷的。\"
阎家也不甘示弱，阎埠贵推了推眼镜：\"于莉和陈燕月份差不多，这可是咱四合院的大喜事！\"
贾张氏蹲在中院水池边看秦淮茹捶衣裳，棒梗在旁边玩泥巴。
她瞥见苏青抱着苏安进大院，对着秦淮茹就是一顿数落：\"瞧瞧人家苏厂长，儿子一个接一个！再瞅瞅你那倒霉儿样！\"她提高声音喊：\"秦淮茹！你那肚子是漏风的筐啊？生不出儿子还占着茅坑不拉屎！\"
秦淮茹洗衣服的手微微发抖。
苏青抱着娃慢悠悠走到中院槐树下：\"我张婶，棒梗昨儿还在厂里锅炉房偷煤呢，您要不赶紧盯着，等被抓了进了局子，那贾家才是真的要绝后。\"
贾张氏的脸\"唰\"地白了，抓起棒梗的衣领就往家拽，嘴里骂骂咧咧：\"就你苏大厂长会风凉话！\"
苏青抱着娃回到家。苏光趴在桌上玩铁皮青蛙，\"呱嗒呱嗒\"的声音混着窗外的蝉鸣。
孩子突然抬起头，脏手抹了把脸：\"爸，为啥是弟弟？你不是肯定是妹妹吗，还要给她扎辫吗？\"
苏青伸手捏了捏儿子的脸：\"下回，下回指定是妹妹！\"心里却想着，这事儿要是能自己了算，他早抱上棉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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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院里的槐树叶上凝着层薄露。苏青轻手轻脚推出自行车，车把上绑着的铝饭盒随着车身晃动，发出细微的碰撞声。
身后传来家里木门吱呀一响，张秀兰怀里抱着刚满月的苏安追到门口，家伙正咕嘟咕嘟地嘬着奶。
\"路上慢点。\"秀兰声音还带着困意，\"厂里要是不忙，中午回来一趟？我这身子可没力气做饭。\"
苏青点点头，伸手摸了摸儿子苏安脑袋，转头冲屋里喊：\"苏光！\"六岁的苏光立马从门里窜出来，手里还攥着半根没吃完的玉米饼。
\"爸！您的我都记住了！\"苏光胸脯拍得震响，\"保护妈妈，照管弟，谁敲门都不开！\"着举起手里的铁皮青蛙，\"要是有坏人，我就用这个砸他！\"
苏青被逗得直乐，蹲下身替儿子整理好衣领：\"行，咱们家苏光是男子汉了。要是弟弟哭了，就赶紧喊对门于莉婶儿帮忙。还有，别让你于莉婶儿碰弟弟的奶瓶……”
\"知道啦！\"苏光不耐烦地打断他，\"您都八遍了！快走吧，再磨蹭您上班该迟到了！\"
苏青笑着捏了捏儿子的脸，又叮嘱秀兰有事就托人去厂里找刘卫民。跨上自行车时，晨雾正慢慢散去，他回头看着站在门口的妻儿。蹬车的力道不自觉加重了些——在媳妇出月子前他都一个人上下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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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下班，许大茂把放映室的门关得严严实实，还特意扯过遮光帘挡上窗户，这才搓着手转过身。娄晓娥皱着眉往后退了一步：\"你神神叨叨的，到底要干嘛？\"
\"媳妇儿，你是不知道！\"许大茂压低声音，眼睛里直冒光，\"咱大院最近喜事一桩接一桩，傻柱家，阎家都怀上了，就咱家没动静！\"他凑近了些，神神秘秘地，\"我跟傻柱打听了，人家想成事，就得……多腻歪腻歪！\"
娄晓娥脸腾地红了，抬手要打他：\"没个正形！\"许大茂嬉皮笑脸地躲开，接着：\"我这不就把咱家向阳送到我爸妈那儿了嘛，晚上咱俩就……努努力！\"他搓着手嘿嘿笑，\"不过这事儿也强求不来，先不想了！我跟你个更稀罕的！\"
他转身捣鼓放音设备箱子，边弄边：\"我托你爸从香港捎了部外国片儿！跟他是要学习拍摄技术骗来的！\"他得意地拍着胸脯，\"今儿我特意等我爸下班走了，就为了带你先开开眼！我看了中文介绍，这片子里的打戏，老精彩了！\"
娄晓娥看着许大茂翻箱，听到外国两字心里更是直发慌：\"你咋啥都敢干，这要是被发现了，咱们都得挨批评！\"
许大茂摆摆手，凑到她身边：“怕啥！知地知你知我知！我都打听好了，这会儿厂里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保卫科的刘卫民还是苏青的人，能把咱咋地？再了，咱就是研究技术，谁还能不让人学习进步了？\"他停住拿拷贝的手，嘴里还念叨着，\"你就瞧好吧，这片子，绝对过瘾！\"
许大茂心翼翼掀开放映箱，像是捧宝贝似的取出黑亮的胶片盒，盒面烫金的英文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光。娄晓娥凑近一瞧，心跳猛地漏了半拍：\"这……这不会是资本主义的片子吧？你不要命了？\"
\"管他呢！\"许大茂麻利地将胶片挂上机器，喉结上下滚动，\"香港那边都翻译好了，你瞧——\"他按下开关，放映机发出熟悉的嗡鸣，光束刺破黑暗，屏幕上瞬间跳出鲜艳的英文标题，下方紧跟着工整的繁体中文字幕。
镜头刚拉开，就是雨夜街头的追逐戏。西装革履的男人踩着积水狂奔，身后五六壮汉举着棍棒穷追不舍。
许大茂嚯地往前探身，膝盖撞在座椅扶手上都没察觉：\"这画面！这配乐！比咱厂放的样板戏话剧可带劲多了！\"
忽然，画面里的男人一个侧踢踹翻追来者，拳头砸在墙面溅起细碎砖石。许大茂激动得直拍大腿：\"好家伙！这才叫真功夫！咱拍电影要是有这效果……\"话音未落，另一名反派掏出短刀直刺主角腹部，娄晓娥吓得捂住嘴，却见主角旋身夺刀，反手抵住对方咽喉。
\"太绝了！\"他许大茂哪里看过这么稀罕的电影，眼睛瞪得溜圆，连烟掉在鞋面上烫出个洞都没发现，\"这招一式的，比我爸教我的放映技术还讲究！\"他转头冲娄晓娥挤眉弄眼，\"媳妇儿，等咱摸透这打斗门道，保准在厂里出尽风头！到时候厂长，苏哥都得高看咱一眼！\"
娄晓娥攥着衣角，坐立不安，眼睛时不时往门看，冷汗浸透掌心：\"大茂，咱们快别看了，要是被发现……\"话没完，就被电影里骤然响起的枪声盖了过去。
许大茂正沉浸在主角以一敌十的酣畅淋漓中，头也不回地摆摆手：\"能有啥事儿？塌下来有苏青顶着！咱们不也帮着囤了一堆盘尼西林……\"苏青：我谢谢你许大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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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后苏青的自行车碾过厂区碎石路时，保卫科办公室的窗还蒙着层薄雾。
周同春将搪瓷缸里的凉茶一饮而尽，他桌前案头搁着一封举报信。最上面那封匿名信边角已经磨得起毛，\"许大茂勾连香港\"几个字被红笔重重圈住。
\"周副科长，那子又在放映室磨蹭呢。\"干事李扒着门框压低声音，\"门窗关得死死的，准时在干啥见不得饶事儿！咱们这事真不用跟刘科长报备吗？\"
周同春扣上军绿色风纪扣，腰间的牛皮武装带勒得紧紧的——这是他从战场带回来的老物件。他摸了摸上衣口袋里的手铐：\"通知王，带上记录本。这次咱们来个瓮中捉鳖。等把人扣了再上报科长，咱们按办案流程来。\"
三人踩着碎石绕到文艺科放映室侧后方。周同春竖起三根手指，待李和王各守一边，这才抬脚踹门。
\"哐当\"巨响惊得屋里胶片哗啦啦作响，许大茂正攥着爆米花往嘴里塞，看见门口的人瞬间僵成石像，爆米花撒了娄晓娥满身。娄晓娥更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的脸色苍白。
周同春的军靴重重踏在放映室的木地板上，震得胶片盒在桌上发出咔嗒声响。他目光如炬，扫过屏幕上色彩浓烈的外国画面，语气低沉：\"许大茂，你胆子不啊！\"
右手猛地拍向桌沿，惊得娄晓娥浑身一颤，\"现在是什么时候？全国都在破四旧、反资反修，你倒好，关起门来看资本主义的靡靡之音！这是要把工人阶级的思想防线都蛀空！\"
这下他周同春立功了，立了大功了，他得感谢那个给匿名举报信的人提醒他，把上好的功劳送到他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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