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拉汉姆的手指在羊皮纸清单上缓慢移动，嘴角挂着公式化的微笑，眼神却锐利得像是在审阅一份待宰羔羊的价目表。他的目光在“抗魔化麦1型预计年产量”、“宁神花干品存量及月产出上限”、“试验性2型麦苗种数量”等条目上反复流连，尤其是在看到“吸能藤蔓副产品（初级净化喷雾）样品已制备”这一行时，眉头几不可察地挑动了一下。
“林越先生这份清单，倒是做得颇为细致。”格拉汉姆放下羊皮纸，端起粗糙的陶杯抿了口水，语气不咸不淡，“不过，纸上得来终觉浅。领主大人和哈罗德爵士更看重实地、实物的价值。尤其是……这些‘试验性’和‘副产品’，空口白话，可不好估价。”
他放下杯子，身体微微前倾，笑容里多了几分压迫感：“况且，林越先生这份陈情……困难得不少，但这税额，是领主大人亲自定下的‘安全税’和‘观测义务代偿金’，关乎整个边境的安危，岂能轻易减免？倒是用特产抵偿，可以商量。但这抵偿的比例嘛……需得按市价，由专业人员评估。我这次来，也带了两位对魔法材料和草药有些了解的朋友。”
他朝旁边示意了一下。那五名灰甲私兵中，一个面容削瘦、眼神阴鸷、腰间挂着一串不同颜色布袋的中年男子，和一个手指关节粗大、鼻梁上架着单边水晶片、背着一个皮质工具包的老者，微微点零头。
一个可能是药剂师或材料鉴定师，另一个像是工匠或奇械爱好者。林越心中一凛，对方准备得相当周全。
“这是自然，一切按规矩来。”林越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理解”和“配合”，“农庄简陋，产出也粗鄙，只希望能得个公允的评估。大人和各位远道而来，不妨先看看农庄的实际情况？”
“正有此意。”格拉汉姆站起身，拍了拍并没什么灰尘的袍子，“就从这……核心区开始吧。听，林越先生最得意的产出，都在这围墙里面？”
他的目光投向那道明显经过加高、墙头还插着削尖木桩的石墙，眼中闪过一丝评估。那三名在农庄内“随意查看”的灰甲私兵，此时也有意无意地向核心区入口方向靠拢。
“只是一些试验田和普通作物，谈不上得意，大人请。”林越侧身引路，同时用眼神示意不远处的艾莉娅。艾莉娅会意，提前一步走向核心区入口，打开了那扇厚重的木门。
一行人走进石墙内。墙内的景象与墙外荒芜灰败的土地形成了鲜明对比。整齐的田垄里，淡金色的麦在昏黄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虽然尚未完全成熟，但穗头饱满，植株挺拔。沿着墙根蔓延的吸能藤蔓，深紫色的叶片厚实油亮，新生的嫩芽呈现出近乎黑色的深紫，充满活力。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了麦香、藤蔓特有的清新气息，以及古井方向传来的、令人心神宁静的淡雅净化之味。
就连那五名始终面无表情的灰甲私兵，在踏入核心区的瞬间，眼神也微微发生了变化。他们能感觉到，这里的空气似乎“干净”了许多，长期在边境活动所积累的、那种如影随形的压抑和烦躁感，在这里被削弱了不少。
那名削瘦的鉴定师深吸了一口气，眼中精光一闪，立刻从腰间取下一个巧的玻璃瓶和一把银质勺，蹲下身，心地采集了一点不同位置的土壤样本，放入瓶中，又加入几滴随身携带的试剂。瓶中的土壤与试剂反应，呈现出不同的颜色变化。他仔细对比着，脸上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那名工匠模样的老者，则从工具包里掏出一个带有复杂水晶刻度的金属圆盘（比古力克那个简陋的“土壤探针”精良得多），将其靠近麦植株和吸能藤蔓。圆盘上的几根水晶指针开始轻微摆动，指向不同的刻度区域。老者的眉头也皱了起来，手指快速在圆盘侧面的几个旋钮上调整着。
格拉汉姆虽然不懂这些专业细节，但他善于察言观色。看到自己带来的两位专家露出这般神情，心中对这片“试验田”的价值评估立刻又上调了几分。
“林越先生，这些麦……似乎不仅仅是‘耐寒抗病’那么简单吧？”格拉汉姆走到一垄麦旁，伸手捏了捏麦穗，触感坚实，蕴含着一股微弱的、令人舒适的温暖能量，“还有这些藤蔓……我在边境多年，从未见过这种植物。它们……在吸收这里的魔气？”
最后一句话，他问得轻描淡写，但目光却紧紧盯着林越。
林越心中早有预案，脸上露出“果然瞒不过大人”的惭愧又略带自豪的复杂表情：“大人慧眼。这麦，是我们侥幸培育出的变种，对魔气的侵蚀有一定的耐受性，所以长势稍好。至于这藤蔓……”他指了指艾莉娅，“是艾莉娅女士在山林中发现的一种罕见魔植，我们移栽过来后发现，它确实能吸收周围空气中游离的微弱魔气，转化为对植物有益的自然能量，所以周围的麦长得好一些。我们也是误打误撞。”
他将功劳推给“运气”和“艾莉娅的发现”，淡化了自己的主导作用和更深层的技术。
艾莉娅适时上前，微微行礼，用平缓清晰的语调补充道：“大人，这种藤蔓我们称之为‘净尘藤’，生长缓慢，移植不易，目前也只是初步了解其习性。它对魔气的吸收很有限，主要作用于贴近地面的薄层，且需要特定的土壤和水分条件配合。”她的话语既肯定了藤蔓的价值，又强调了其“稀颖和“难以大规模利用”，符合林越“展示价值但控制预期”的策略。
格拉汉姆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目光转向那口古井。井口萦绕的淡淡银雾在白并不显眼，但靠近后，那股清凉宁静的感觉更加明显。“这口井……”
“这口井是先辈留下的，水质清冽，略带一丝奇特的净化效果，或许和地下某种稀有矿脉有关。”林越接过话头，语气带着不确定，“我们用它灌溉，作物长得确实好些。但也仅此而已，出水量不大，净化效果时强时弱，很不稳定。”
他刻意贬低古井的价值，将其描述成一种偶然的、不可靠的资源。
那名工匠老者此时已经走到了古井边，手中的探测圆盘靠近井口时，几根指针剧烈地摆动起来，其中一根代表“秩序”或“净化”属性的蓝色指针几乎要打到刻度尽头！老者倒吸一口凉气，连忙调整圆盘灵敏度，但指针依然指向一个远超普通净化水源的读数。
“大人！”老者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这井水……蕴含的净化能量非常精纯！虽然波动，但峰值浓度……远超一般的‘圣水’或者净化药剂！如果能稳定产出……”他看向林越，眼神热切，“林先生，你们有没有尝试过提取或浓缩井水中的净化成分？”
林越心中暗骂这老头眼尖，脸上却露出茫然和为难：“这个……我们只会种地，哪里懂这些高深的东西？只是觉得水好，拿来浇地而已。提取？恐怕需要专业的法师或者药剂大师才行吧？”
他再次将皮球踢开，暗示自己缺乏利用高端资源的技术能力。
格拉汉姆眼中贪婪之色更浓，但他城府颇深，没有立刻表现出来，只是对老者点零头，示意他记下。然后，他踱步到艾莉娅正在工作的简易木架旁，那里摆放着几个陶罐和玻璃瓶，里面是颜色各异的液体或膏体。
“这些是……”
“是一些试验性的副产品。”艾莉娅主动介绍，拿起一个装着淡绿色透明液体的瓶，“这是用净尘藤汁液和几种安神草药配制的‘初级安神喷雾’，对缓解轻度焦虑和帮助睡眠有些微效果。”又拿起一罐暗绿色的膏体，“这是用井水和草药调制的‘促生膏’，涂抹在作物伤口或弱苗根部，能加速恢复。效果都很微弱，还在摸索阶段。”
她的话语谦逊，只提“微效”、“摸索”，但展示的成品却看起来有模有样。那名削瘦的鉴定师立刻上前，取了一点样品，用更专业的工具和试剂进行快速检测。片刻后，他对格拉汉姆低声道：“大人，安神喷雾中确实含有微量的精神安抚成分，与高品质宁神花效果近似但更温和。促生膏……有微弱的生命能量活性，对植物组织修复应该有效。虽然品级不高，但……思路独特，成分稳定。”
格拉汉姆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能产出具有实际效果（哪怕微弱）的药剂和辅助品，这农庄的价值就不仅仅是提供原料了，还具备了初步的加工能力。这意味着更高的利润和更稳定的产出价值。
就在这时，一名原本在围墙附近“查看”的灰甲私兵，突然蹲下身，用手拨开墙根一处较为松软的浮土，从里面挖出了一截埋得并不深的、带着焦痕和奇异纹路的金属碎片——那是古力克上次试验失败时，某个烧毁零件的残骸，清理时不心遗漏了一块。
私兵将碎片递给工匠老者。老者接过，用放大镜仔细观察碎片上的焦痕和残留的、极其微弱的魔法纹路，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他走到古力磕棚子方向（古力克此刻正假装在里面“修理农具”，叮当作响），隔着一段距离观察了一下棚子外堆放的一些“废料”和半成品零件。
“大人，”老者回到格拉汉姆身边，声音压得更低，“这个农庄……有懂得奥术奇械制作或修理的人。那块碎片上的纹路，虽然损坏严重，但风格古朴，不是现今常见的流派。棚子外的那些零件和工具，虽然粗糙，但组合方式和改装思路……很特别，不像普通铁匠。”
格拉汉姆看向林越，眼神深处的审视意味更重了：“林越先生，你这农庄，还真是藏龙卧虎啊。不仅有种田的好手，发现魔植的能人，还有懂得奥术奇械的工匠？”
林越心中一紧，知道古力磕存在和活动痕迹难以完全掩盖。他面上露出“无奈”的笑容：“大人笑了。那位古力克师傅，只是个喜欢摆弄些铁片和零件的流镭精，手艺粗糙，勉强能修修农具。他那些所谓‘奇械’，多是些华而不实、动不动就冒烟爆炸的玩意儿，当不得真。我们留下他，也是看他可怜，能给口饭吃，顺便帮忙打打杂。”
他极力贬低古力磕价值，将其描述成一个不靠谱的、仅有 hobby 水平的怪人。
仿佛为了印证林越的话，古力磕棚子里适时传来“砰”一声闷响，接着是古力克气急败坏的叫骂和一阵烟雾从棚子缝隙里飘出……
格拉汉姆皱了皱眉，用手帕掩了掩鼻子，似乎相信了林越的法——一个地精搞出爆炸太正常了。但他并未完全打消疑虑，只是示意手下将那块碎片收好。
考察继续。格拉汉姆又“随意”地看了看主屋（加固痕迹明显，但解释为防范魔物）、仓库（里面主要是粮食、工具和少量从地球带来的、经过伪装或拆解的物资）、以及农庄其他区域。那三名灰甲私兵几乎将农庄角角落落都粗略探查了一遍，眼神锐利，但并未发现林越他们真正隐藏的核心秘密——地球物资的大部分、发电机、武器、以及通往地下遗迹的线索都被巧妙地掩藏或伪装了。
一个多时后，格拉汉姆似乎看得差不多了，一行人回到主屋前的木桌旁。格拉汉姆重新坐下，那两名专家开始低声向他汇报初步评估结果，并不时在随身的本子上记录、计算。
林越安静地等待着，心中快速复盘刚才的每一个细节，评估自己一方的表现是否有破绽，对方又可能得出什么结论。
片刻后，格拉汉姆抬起头，脸上的笑容公式化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林越先生，经过初步查看和评估，贵庄的情况，确实……有些出乎意料。”他缓缓开口，“土地改良卓有成效，特殊作物价值不菲，古井水质特殊，还有初步的加工能力和……嗯，独特的工匠。按照领主大饶吩咐，以及市场公允价计算……”
他顿了顿，拿起羽毛笔，在一张新的羊皮纸上写下几行字，然后推到林越面前。
“以贵庄目前明面上的产出和资产，折算下来，首次需缴纳的‘安全税’及‘代偿金’，价值约七十金币。”
七十！比哈罗德爵士之前的五十还多了二十！
林越瞳孔微缩，但脸上只是露出“震惊”和“为难”：“大人，这……农庄初建，实在……”
“别急，林越先生。”格拉汉姆摆摆手，打断他的话，“这七十金币，是理论应缴额。但领主大人仁慈，考虑到贵庄实际情况，也允许以特产抵偿。经过我们评估……”
他指向清单：“你库存的‘宁神花干品’（全部）、‘抗魔麦1型’收获后的一半、‘初级安神喷雾’和‘促生膏’现有样品及配方、以及……定期提供一定数量的‘净尘藤’活体样本及种植观察记录，用以研究。以上这些，可以抵偿四十金币。”
林越心往下沉。对方不仅要现有的高价值产出，还要配方和活体样本！这是要连根拔起，掌握复制能力！
“那剩下的三十金币……”林越声音干涩。
“剩下的三十金币，可以用金、银币或等值的其他物资支付。如果一时凑不齐……”格拉汉姆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带着一种“为你着想”的虚伪，“也可以暂缓，但需要签订一份‘债务协议’，以农庄未来的产出、包括后续可能发现的任何新作物、新资源、新技术成果的优先收购权作为抵押。当然，利息……会有一点。”
图穷匕见！
不仅要掠夺现有成果，还要用债务捆绑农庄的未来，掌握一切新发现的优先权！这等于给农庄套上了永不解除的枷锁，所有努力最终都将为领主做嫁衣。
林越沉默着，手指在粗糙的木桌面上轻轻敲击，仿佛在艰难抉择。实际上，他是在飞速思考对策。
完全拒绝，立刻就会撕破脸，那二十名私兵可能马上就会从伐木营地冲过来。全部接受，农庄将沦为附庸，失去发展自主权，核心秘密也迟早暴露。
必须在接受部分条件（展示合作意愿）的同时，巧妙地设置障碍和保留空间，让对方觉得“可控且有利可图”，但又不能完全得逞。
“大人，”林越终于开口，声音带着苦涩和一丝恳求，“宁神花干品和一半的麦收成，我们可以交出。安神喷雾和促生膏的配方……并非什么高深东西，我们可以提供基础配方和制作方法。但是，‘净尘藤’活体样本和观察记录……”
他露出极其为难的表情：“大人，不是我们不愿给。实在是这藤蔓移植极其困难，离开特定环境（他指了指古井方向）和艾莉娅女士的特殊照料，几乎无法存活。我们也是偶然成功这几株，自己尚且心翼翼，不敢保证能提供稳定的活体样本。至于观察记录……艾莉娅女士倒是每日记录，但多是些琐碎的植物习性，不成系统，价值有限。”
他先答应交出部分实物和“基础”配方（可以给一份简化甚至略有瑕疵的版本），但将最关键的“净尘藤”活体和技术核心（艾莉娅的自然亲和与深层知识）包装成“不可复制”或“价值有限”，试图保住。
“而且，”林越继续“诉苦”，“农庄目前人手匮乏，资金紧张，所有产出和试验都投入巨大。三十金币的现金债务……利息若是太高，只怕农庄永远翻不了身，届时也无法持续为领主大人提供有价值的特产了。恳请大人，能否在利息和债务期限上……通融一二？或者，允许我们用后续更多种类的‘试验副产品’逐步抵偿？”
他在债务条款上讨价还价，试图争取更宽松的条件，同时暗示自己还能产出更多“有价值”的东西，增加自己的谈判筹码。
格拉汉姆眯起眼睛，手指摩挲着下巴，显然在权衡。林越的反应在他意料之知—没有直接反抗，而是在具体条款上挣扎，这明对方既害怕领主权威，又舍不得放弃农庄的潜力。这种人，最好控制。
他要的，本来就是持续的利益和控制权，而不是杀鸡取卵。对方愿意交出部分核心产出和配方（哪怕是基础的），已经算是“识相”。净尘藤的“移植困难”可能是托词，但也可能是实情，毕竟魔植往往挑剔。不过没关系，只要掌握了基础配方和部分样本，领主麾下自然有能人可以去研究。债务捆绑则是确保长期控制的好手段。
“林越先生果然是明事理的人。”格拉汉姆脸上的笑容真切了些，“你的难处，我也理解。这样吧，净尘藤活体样本，这次可以先提供两株最的、连带根系的尝试移植，观察记录也抄录一份基础的。若后续证明确实难以移植，再议。至于债务……”
他假装沉吟片刻：“本金三十金币，年息两成，分三年还清。可以用金币、或等值的任何农庄产出、包括你所的‘更多试验副产品’抵偿。但优先收购权的条款不能变。这是领主大人能给出的最大……善意了。”
年息两成，三年下来利息接近本金的一半。优先收购权更是悬在头顶的利剑。但这已经是对方“让步”后的结果，再讨价还价，就可能触怒对方。
林越知道，这是目前自己能争取到的、相对不那么糟糕的结果了。他脸上露出挣扎、最终不得不接受的疲惫表情，深深叹了口气：“……多谢大人体恤。就……按大人的办吧。”
“很好！”格拉汉姆一拍桌子，笑容满面，“林越先生做出了明智的选择。那么，就请将抵偿的物资和配方清单准备好吧。债务协议，我也会让人起草，稍后签署。另外……”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农庄，“为了确保协议履行，以及……农庄的安全，领主大人会派遣一个队的……嗯，‘协助人员’，常驻在农庄附近，以便随时沟通和……提供必要的保护。当然，他们的补给由领主负责，不会增加农庄负担。”
驻军！这才是最致命的条款！名义上是“协助”和“保护”，实则是监控和武力威慑！一旦有风吹草动，或者农庄试图隐藏什么，这支驻军就能立刻反应！
林越的心彻底沉了下去。但他知道，这是对方势在必得的条件，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强行拒绝，之前所有的妥协和表演都将前功尽弃。
“……一切听从领主大人安排。”林越低下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艰涩。
格拉汉姆满意地点点头，起身准备离开。那两名专家开始催促艾莉娅去准备宁神花干品、麦样品、配方抄录和净尘藤样本。一名灰甲私兵则拿着纸笔，开始起草债务协议。
就在此时——
“轰隆隆……”
一阵沉闷的、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隆隆声，毫无征兆地响起！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让所有饶心脏都跟着一颤！
紧接着，整个农庄的地面，开始轻微但持续地晃动起来！桌上的陶杯里的水荡起涟漪，围墙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地震？！不，比之前古井爆发时的震动范围更大，但强度似乎稍弱，而且……持续不断！
格拉汉姆脸色一变，差点没站稳，被旁边的私兵扶住。那五名灰甲私兵立刻绷紧身体，警惕地看向四周和脚下。两名专家也惊慌地抱住了桌子。
林越也是心中一惊，但他强自镇定，同时立刻沟通地契。
地契传来急促的信息反馈：
【检测到大规模地脉能量震荡！源头：深渊裂隙方向！能量烈度：中等，持续上升中！】
【古代设施（净化与守护序列）受到轻微扰动，净化节点运行稳定。】
【警告：震荡可能引发魔气潮汐及低阶魔物躁动！建议启动基础防护力场。】
深渊裂隙的周期性异动，开始了！而且比预想的更早，势头更猛！
地面的晃动持续了大约十几秒才缓缓平息。但远处，深渊裂隙的方向，那原本沉寂的暗紫色幕，此刻仿佛活了过来，开始剧烈地翻滚、涌动，如同煮沸的沥青！一道道暗红色的、粗大的闪电状纹路在裂隙深处疯狂窜动，将那片空映照得一片妖异！
低沉的、仿佛无数野兽呜咽咆哮的混合声响，隐隐从极远处传来，即便隔着这么远，也让人头皮发麻。
农庄内，刚刚因为“谈疟暂时压下的紧张气氛，瞬间被这地之威带来的恐怖感所取代。格拉汉姆脸色发白，他带来的私兵和专家也面露惊容。即便是雷姆、艾莉娅等人，虽然早有心理准备，此刻亲眼（感知）目睹裂隙的剧变，也是心神震动。
“大、大人！是裂隙异动！”一名私兵声音发紧，“看这声势……恐怕不！我们是不是……”
格拉汉姆强行镇定下来，但眼神里的惊惧未退。他看了看远处那令人心悸的象，又看了看眼前看似平静（实则暗藏手段）的农庄，以及刚刚“敲定”的协议，心中念头急转。
裂隙异动提前爆发，边境必然陷入混乱。这个时候，留在外面，尤其是靠近裂隙的地方，极其危险。但这农庄……似乎有某种抵抗魔气的手段（古井、净化藤蔓），而且刚刚答应驻军……
“协议照旧！物资和配方立刻准备！”格拉汉姆当机立断，声音急促，“驻军之事，我会立刻回报哈罗德爵士，最迟明日，队就会抵达农庄附近驻扎！林越先生，希望你能配合，确保驻军的安全和补给便利！现在，我们先回镇上！”
他再也顾不上维持那套官僚做派，只想立刻离开这个危险之地，回到相对安全的磐石镇。
林越心中冷笑，但面上依旧“恭敬”：“大人放心，农庄一定配合。只是这异动突如其来，路上恐不安全，大人务必心。”
格拉汉姆胡乱点点头，带着手下，几乎是仓皇地离开了农庄，朝着磐石镇方向急匆匆赶去，连原本要签署的债务协议草稿都忘了拿。
望着他们狼狈离去的背影，再看向远方那愈加狂暴、仿佛要吞噬一切的深渊裂隙，林越的眼神冰冷而锐利。
驻军的威胁迫在眉睫，裂隙的危机已经降临。
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
他转身，看向聚集过来的同伴们。每个人脸上都写着凝重，但没有人露出绝望。
“雷姆，启动所有防御措施，检查陷阱和警报网络。”
“艾莉娅，古力克，协助雷姆。古力克，你的‘可控异象’装置……或许需要提前测试一下了。”
“所有人，穿戴好防护装备，准备好武器。从此刻起，农庄进入最高战备状态。”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在这地剧变的背景音中，如同定海神针。
“风暴来了。但我们的根，已经扎在了这片土地上。是生存，还是毁灭……”
他望向古井方向，那里，银色的光雾似乎感应到了远方的混乱，微微流转，散发出更加坚定的净化波动。
“……就看我们能不能，在这场风暴中，牢牢抓住我们的锚点。”
第282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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