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者盯着程实。
兜帽下的阴影里，那双眼睛冰冷得像深渊最底层的寒冰。脖子上的双结领带随着呼吸起伏，荧光蓝和黑蓝色在昏暗光线下交替闪烁。
“深处？”祂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平静得听不出情绪，“你知道那里有什么吗？”
“不知道。”程实耸肩，“所以才要你带路。”
“你会死。”
“也许。”程实咧嘴，“但死之前，我能保证你脖子上那条领带会变得更丑。比如……打个蝴蝶结？”
牧者沉默了。
祂的目光扫过程实，扫过他身后严阵以待的林七夜等人，扫过四周岩壁上那些虎视眈眈的肉瘤。最后，祂低头，看向自己脖子上那团混乱的布料。
手指依然停在领口。
规则还在生效。
“可以。”牧者最终。
声音很轻。
但下一秒，祂猛地抬手！
不是攻击，不是施法，而是双手在胸前结成一个复杂的手印！苍白的手指快速交错、翻转，每一下都带出暗金色的残影！空气中响起低沉的嗡鸣，仿佛有无数无形的丝线被瞬间拉紧！
“领域！”牧者的声音骤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神威，“展开！”
嗡！！！
以祂为中心，一圈暗金色的光环骤然炸开！光环急速扩散，瞬间扫过整个洞穴！所过之处，空气凝固，光线扭曲，地面那层肉质表层被压平，像被无形的重物碾过！
光环扫过程实身体的瞬间，他感觉有什么东西被“锁”住了。
不是身体，不是力量。
是某种更根本的东西。
【规则洞察】的被动感应疯狂报警，断断续续的信息流挤进脑海：
【神性领域：禁言之地】
【规则一：簇禁止谎言】
【规则二：违者言灵反噬】
【警告：规则覆盖范围内，一切虚假陈述将直接作用于陈述者自身】
禁止……谎言？
程实瞳孔骤缩。
他立刻尝试张嘴，想点什么试探。但喉咙像被无形的手扼住，声带僵硬，发不出任何声音。不，不是发不出声音，是大脑在阻止他话。
本能告诉他，只要开口假话，就会立刻遭到反噬。
“程实！”林七夜低喝，想冲过来。
但他刚迈出一步，身体就猛地一滞！刀锋上的幽蓝火焰骤然熄灭！不是被压制，是被“规则”否定了在这片领域里，“火焰”这个概念本身，似乎都受到了某种修正！
沈青竹的匕首停在半空。迦蓝的净化光晕暗淡到近乎透明。安卿鱼手里的扫描仪屏幕直接黑屏。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
这片空间，被改写了。
“交易成立。”牧者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冰冷的愉悦，“我带你们去深处。”
祂顿了顿。
“但前提是……你们能活着走到那里。”
话音落下，牧者向前迈步。
脚步很慢。
每一步踏出，地面那层肉质表层就向下凹陷一寸，仿佛承受不住祂的重量。暗金色的领域光环随着祂的前进而移动，牢牢笼罩着方圆五十米的范围。
程实站在原地，脖子上那条暗蓝色领带微微发烫。
他在思考。
禁止谎言。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不能假话。不能“这是领带”，不能“你领带歪了”，不能任何与实际不符的陈述。一旦了，规则就会反噬。
可能是身体受伤，可能是力量被剥夺，可能更糟。
但同时……
程实抬起头，看向牧者。
看向那个正在缓步向前、仿佛掌控一切的神明虚影。
嘴角，缓缓勾起。
不能撒谎？
谁规定的？
牧者察觉到他的目光，微微侧头。
“怎么？”祂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在思考怎么破局？”
“不。”程实开口。
声音很轻，但清晰。
领域没有反噬。
因为他的不是假话。
“我在想……”程实继续，目光扫过四周暗金色的领域边缘，“你这领域，范围有多大？”
牧者脚步一顿。
“足够覆盖这里。”祂，“足够让你们……无法谎。”
“是吗？”程实笑了。
他抬起手，指向领域边缘那道暗金色的光环，此刻正随着牧者的移动而缓缓推移，像一道移动的墙壁。
“那如果……”程实，声音里带着戏谑，“我把你这领域的‘范围’改一改呢？”
牧者眼神一凝。
“你做不到。”祂，“这是我的领域。我的规则。”
“我知道。”程实点头，“所以我不改规则本身。”
他顿了顿。
“我只改……”
“规则的‘适用范围’。”
话音落下的瞬间，程实双手猛地合十！
不是结印，不是施法，而是纯粹的、将全部精神力灌注到【谎言成真】中的姿势！脖颈处的暗蓝色领带骤然发光！布料上的灰黑色荆棘纹路活了过来，像无数细的根须，从领带边缘钻出，扎进皮肤，向更深处蔓延！
剧烈的灼痛！
但程实咬紧牙关，死死盯着前方那道暗金色的领域边缘。
然后，他开口。
声音不大，却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根据……《领域管理条例》……第一百三十七条……”
“所有神性领域……在未办理‘跨语种兼容许可证’之前……”
“其规则适用范围……”
“仅限于……”
他深吸一口气，嘶吼出最后两个字：
“中文！！！”
嗡！！！！！
暗金色的领域光环，剧烈震动！
不是崩溃，不是收缩，而是……“修正”。
光环边缘，那些流动的暗金色符文，突然扭曲、重组，在原本的规则条文下方，浮现出一行细的、歪歪扭扭的、仿佛临时添加的“补充明”：
【注：本规则仅对中文陈述生效】
【其他语种……暂不适用】
领域……波动了。
就像一套严密的程序，突然被加了一条奇怪的补丁。整个规则的运转出现了一瞬间的卡顿。暗金色的光芒忽明忽暗，领域的压制力出现了细微的松动。
虽然只持续了不到半秒。
但足够了。
林七夜动了。
在领域波动的那半秒里，他刀锋上的幽蓝火焰骤然重燃！不是之前的微弱火苗，而是爆发的、压缩到极致的火线！身体如猎豹般扑出，刀光划破凝固的空气，直刺牧者后背！
目标是……袍袖。
不是要害，不是致命处。
只是袍袖。
牧者察觉到背后的杀意，猛地转身！
但领域波动的影响还在，祂的动作慢了半拍。
刺啦！！！！！
幽蓝的刀锋，精准地划过牧者右臂的袖口！
暗金色的布料被撕裂！
不是破碎，不是燃烧，而是像被无形的利刃裁剪，整齐地切开一道二十公分长的口子！布料的断面没有纤维，而是流淌着暗金色的、粘稠的液体。
一片袍袖碎片，从切口处飘落。
只有巴掌大。
在空中翻转。
牧者低头，看向自己被划破的袖口。
又抬头，看向那片飘落的碎片。
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
震怒。
“你……”祂的声音在脑海里炸响，不再是平静的低语，而是尖锐的、带着神威的咆哮，“竟敢？！！！”
话音未落。
那片飘落的袍袖碎片，在半空中突然一颤！
暗金色的液体从断面涌出，迅速包裹碎片，重塑形态！液体凝固、硬化、分化，最后变成了一条约半米长、拇指粗细的……
蠕虫。
虫体暗金色，表面布满细密的、不断开合的吸盘。头部没有眼睛，只有一张圆形的、布满利齿的口器。它在空中扭动身体，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然后一头扎进霖面！
不是钻进去。
是“融化”进去。
肉质地面像水一样被它穿透，没有留下任何孔洞。蠕虫消失的瞬间，地面下那层暗金色的脉络骤然亮起，光芒顺着脉络向四面八方传递！
“那是什么？！”沈青竹低喝。
“袍袖碎片……活了？”迦蓝脸色苍白。
安卿鱼盯着地面，突然脸色一变：“它在……繁殖！”
话音刚落。
地面剧烈震动！
以蠕虫消失的位置为中心，方圆十米内的肉质表层突然隆起十几个鼓包！鼓包迅速膨胀、破裂，每处破裂口里都钻出一条暗金色的蠕虫！
新生的蠕虫比第一条更粗壮，体表吸盘更多，口器更狰狞。它们钻出地面后，没有攻击，而是立刻调转方向，朝着最近的活物……
程实。
疯狂扑去！
速度极快！
像十几道暗金色的闪电！
程实站在原地，没有躲。
他只是低头，看着那些扑来的蠕虫。
然后，从背包里掏出一瓶东西。
不是药剂，不是武器。
是一瓶500毫升装的、标签已经磨损的……
强酸。
工业用，浓度98%。
他拧开瓶盖。
看着冲在最前面的那条蠕虫，张开口器，露出利齿。
然后，抬手。
泼。
哗！！！
透明的、粘稠的强酸液体，像一道型瀑布，正面浇在那条蠕虫头上！
嗤！！！
剧烈的腐蚀声！
蠕虫的头部瞬间冒起浓密的白烟！暗金色的表皮迅速变黑、碳化、溶解！虫体疯狂扭动，发出凄厉的嘶鸣，但强酸已经顺着口器灌入体内，从内部开始瓦解！
不到三秒。
第一条蠕虫瘫倒在地，化为一滩冒着白烟的黑水。
程实没停。
他侧身，避开第二条蠕虫的扑击，同时手腕一翻，将剩余的强酸全部泼向另外几条！
嗤嗤嗤！！！
腐蚀声连成一片！
白烟弥漫！
暗金色的蠕虫在强酸中挣扎、溶解、死亡。最后几条见势不妙，想要钻回地下，但强酸已经渗入肉质表层，它们刚触碰到地面，就被腐蚀得只剩半截。
十秒。
十几条蠕虫，全灭。
地面上，只剩下十几滩冒着白烟的黑水，和浓烈刺鼻的酸味。
程实扔掉空瓶。
瓶身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抬起头，看向牧者。
咧嘴一笑。
“杀虫。”他，“专业对口。”
牧者盯着他。
盯着地面上那些蠕虫的残骸。
然后，缓缓地，抬起手。
指向那十几滩黑水。
黑水表面，白烟突然凝聚！
不再散开，而是向内收缩、压缩、重组，最后凝聚成一张……
模糊的、由烟雾构成的……
牧者的脸。
面孔只有巴掌大，悬浮在半空。
眼睛的位置是两个空洞，嘴巴大张，无声地嘶吼。
下一秒……
所有肉瘤，同时暴动！
裂缝张开！猩红的眼睛全部亮起！吞咽声、嘶吼声、粘液喷溅声，混成一片恐怖的狂潮！
洞穴深处，那颗最大的肉瘤，顶端裂开的巨口中，那条暗金色的触须猛然抽出，像鞭子一样抽向洞穴穹顶！
轰！！！
岩石崩塌！
无数碎石坠落！
而在坠落的碎石之间，无数条暗金色的、滴着粘液的触手，从肉瘤裂缝中钻出，像一片蠕动的森林，疯狂扑向所有人！
深渊，彻底具象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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