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战前夜,幽冥圣教总坛。
盆地上空,暗沉沉的乌云低垂,不见星月。山风穿过峡谷,发出呜呜的呼啸,如同无数亡魂在呜咽。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沉重,以及一种混合了阴煞与紧张的特殊气息。
总坛内,灯火管制。只有核心区域几处必要的阵眼和指挥节点,亮着微弱而稳定的灵光。所有教众,无论修为高低,都已进入各自的战位。他们穿着统一的深灰色劲装,外面套着临时赶制的简易皮甲,手中紧握法器,腰间挂着丹药和符箓袋。没有人交谈,只有压抑的呼吸声和法器偶尔摩擦的轻响。
战堂精锐分散埋伏在预设的三大杀阵之郑赵虎藏身于“玄阴杀阵”核心的一块巨岩之后,粗壮的手臂搭在冰凉的石面上,眼神锐利如鹰,扫视着阵外那片被灰雾笼罩的开阔地。李青隐在“乱石崩云阵”最高的一根石柱阴影里,长剑横于膝上,指尖无意识地轻抚剑身,感受着剑刃传来的微微寒意。汪松则带着他的人,潜伏在“藤鬼缠身阵”盘根错节的古老藤蔓深处,气息与周围阴木几乎融为一体。
风灵子坐镇总坛中央的石殿,面前摆放着数面水镜,显示着各主要防御区域和外围阵法的实时灵力波动图。他脸色沉稳,但紧抿的嘴唇和微微蹙起的眉头,显示出内心的凝重。公输墨在旁边的密室,全神贯注地操控着主阵盘,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他需要精确掌控每一个陷阱触发的时机。
陈凡独自立于圣坛之巅。他没有穿甲,依旧是一袭简单的黑袍,在夜风中轻轻摆动。他的目光平静地望向总坛东北方向,那里是预计敌人主攻的方向。晋升元婴中期后,他的神识感知范围远超从前,即便隔着重重山体和阵法,他也能隐约察觉到数十里外,那正在集结、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般的庞大灵力聚合体——太一仙门的进攻部队。
他缓缓闭上双眼,心神沉入紫府。暗金色的法则漩涡缓缓旋转,中心那枚凝实的墨色“终结”符文散发着幽暗而稳定的光芒。突破带来的不仅仅是力量的提升,更是对自身“道”的更深层次把握。这一战,将是对他“截魔道”理念的第一次真正血火淬炼。
“教主。”风灵子的传音在他耳边响起,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所有战位确认完毕。外围预警阵法显示,敌方主力已开始向前沿阵地移动,预计将在黎明时分进入攻击发起位置。”
“知道了。”陈凡睁开眼,眼中波澜不惊,“按计划行事。告诉所有人,稳住。”
“是。”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缓慢流逝。
与此同时,数十里外的太一仙门前沿阵地。
这里灯火通明,与幽冥圣教总坛的黑暗形成鲜明对比。三架巨大的“破军弩”已经调整好射击角度,粗大的弩箭在灵光映照下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每架弩旁,三名金丹修士肃立,手按弩身,随时准备注入灵力激发。
两尊“元婴期战儡”如同两座暗红色的铁塔,矗立在阵前,猩红的眼瞳锁定远方那片被灰雾笼罩的盆地,散发着冰冷的杀戮意志。
玄骨真人站在一处临时垒起的高台上,手持骷髅拐杖,苍白的面孔在火把光芒下更显阴森。青松子站在他身旁,手中玉尺散发着柔和的青光,正在对前方阵法进行最后一次远程校准。三名战阵统领——赤炎、青锋、厚土,各自率领着已结成阵型的精锐战阵,立于战儡之后,杀气凝如实质。
超过三百名筑基期的普通弟子和附庸势力修士,组成数个方阵,分布在更后方,作为预备队和第二波冲击力量。
整个阵地弥漫着一股混合了亢奋、紧张和肃杀的古怪气氛。许多人呼吸粗重,紧握法器的手心渗出汗水。这是一场他们预料中应该摧枯拉朽的战斗,但对方之前展现出的诡异手段和影卫受挫的经历,又在某些人心中投下了一丝不安的阴影。
玄骨真人感受着这气氛,冷哼一声,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诸位!前方,便是藏污纳垢、胆敢袭击我仙门矿场、杀害同门的魔道余孽巢穴!今日,我等奉承运,行正义之举,当以雷霆之势,扫荡妖氛,扬我仙门神威!”
他顿了顿,拐杖重重一顿:“此战,有功者重赏!畏战后退者,严惩不贷!破阵之后,鸡犬不留!”
“谨遵长老法旨!扫荡妖氛!扬我神威!”数百人齐声呐喊,声浪震,暂时驱散了那丝不安。
玄骨真人满意地点头,看向青松子:“时辰差不多了。”
青松子抬头看了看色,东方际已泛起一丝极淡的鱼肚白。他沉声道:“灵力潮汐将于一刻钟后达到今日首个平缓期,是破阵最佳时机。请玄骨道兄下令。”
玄骨真人不再犹豫,骷髅拐杖向前一指,声音冰冷如铁:“‘破军弩’,准备!目标,甲三、乙七、丙五节点,三轮齐射!战儡,突击准备!战阵,紧随其后!”
命令层层传达。
操控“破军弩”的金丹修士们深吸一口气,将精纯的灵力疯狂注入弩身。复杂的攻击符文逐一亮起,发出低沉的嗡鸣。粗大的弩箭开始微微震颤,箭头凝聚起令人心悸的毁灭性能量。
两尊战儡眼中红光大盛,体内传来沉闷的机括运转声,做好了冲锋准备。
三支精锐战阵的修士们,各自运转功法,战阵特有的灵力光环在他们头顶隐约浮现,彼此气息相连,浑然一体。
后方预备队的修士们也屏住了呼吸,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东方,那一线鱼肚白正在缓慢扩散,照亮镣垂的云层边缘。
黎明,即将到来。
而决定幽冥圣教生死存亡的第一场硬仗,也即将在这黎明时分,轰然打响。
陈凡站在圣坛上,迎着东方那逐渐亮起的光,缓缓拔出了腰间那柄看似普通、却早已被他以“噬道炎”反复淬炼过的黑色长刀。刀身无光,却散发着一股内敛到极致的冰冷锋芒。
他身后,整个总坛依旧一片死寂,但每一块岩石后,每一片阴影中,都有一双燃烧着战意与决绝的眼睛,在等待着……那山崩海啸般的第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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