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拉女王坐了下来。塑料凳子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吱嘎”声。
她并没有觉得受到了侮辱。
相反，透过窗户看着远处那座在夜色中灯火通明、运转不息的钢铁巨兽，她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名为“秩序”的冰冷力量。
这种力量不相信血统，不相信神灵，只相信效率和当量。
不知过了多久，林泽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搜身结束，没有任何魔法道具反应。”
“艾拉女士，总督同意见你了。跟我来。”
……
为了保持电子设备适合的运行温度，指挥室当中的冷气开得很足，较低的温度可以顺带让指挥人员作战时保持足够的冷静。
对于习惯了森林自然微风的精灵来，这里冷得像是一个冰窖。
易正坐在一张简易办公桌后，手里并不是批阅着什么文件，而是拿着一把螺丝刀，在拆卸一个从蓝星带过来的高达模型。
“坐。”易头也没抬，指了指对面的红色塑料凳，“喝点什么？茶？咖啡？还是快乐水？”
“不过看你的脸色，我觉得你需要一杯热牛奶。”
艾拉没有坐。
她走到办公桌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做出了一个让林泽都瞪大了眼睛的动作。
她缓缓地、郑重地，向着易行了一个最标准的卡多雷臣服礼——单膝跪地，右手抚胸。
“易阁下，”女王的声音不再高傲，而是充满了恳切，“我，艾拉·德·瑞普·卡桑德拉，代表卡多雷，来向您…… 求购一个未来。”
易手里的动作停下了。
他放下螺丝刀，终于抬起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位女王。
“有点意思。”易向后一靠，椅子发出咯吱的摩擦声，“林队长之前给你摆脸色，是为了杀你的威风。”
“我让你在板房里坐冷板凳，是为了磨你的性子。”
“没想到，还没等我们出招，你自己先把膝盖献上了。”
“在种族存亡面前，尊严一文不值。”艾拉抬起头，直视易，“我知道您是商人。”
“商饶世界里，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之前是卡多雷傲慢了，我们愿意为此买单。”
“买单？”易笑了，笑得像个奸商，“现在的行情可不一样了。”
“昨晚你也看到了，我们要救人，只需派几架直升机就能搞定。为什么要费力气帮你们守城？那些炮弹很贵的。”
易的话意味深长，“再了，我是商人，又不是纯粹的商人……”
“我们有您无法拒绝的筹码。”
艾拉站起身，从怀中掏出一份依然带着体温的羊皮卷轴，双手递放到桌面上。
“第一，卡多雷承认大秦岭在暗夜联盟中的领导地位，并愿意缔结最高等级的攻守同盟。”
“第二，永恒之井区域，将无条件向大秦岭开放。您可以建立任何您想要的‘科学考察站’，我们负责提供全套的魔法防护和后勤。”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艾拉顿了顿，抛出了重磅炸弹，“我们知道您对生命能量很感兴趣。”
“作为预付款，卡多雷愿意将永恒之井每年产出的‘生命之水’的一半，无偿提供给大秦岭。”
“咳咳……”
正在喝水的易差点被呛死。
他猛地坐直身子，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
“一半？女王陛下，你知道你在什么吗？”
“那是你们的力量之源，是你们诞生每一个精灵都要省着用的神水。”
“给我一半？你那帮老顽固长老能同意？”
“他们无法反对。”
艾拉的嘴角勾起一抹凄凉而决绝的笑容。
“就在我来之前，我已经以前线战事吃紧为由，签发了最高动员令。”
“长老会中百分之八十的成员，特别是那些最为‘传统’、最反对与人类接触的长老，都已经被我派往了星辰之盾和碧火要塞的第一线。”
易愣了一下，随即倒吸一口凉气：“你是让他们去督战？”
“不，我是让他们去殉国。”
艾拉的声音平静得令人心悸，“那里的防线最薄弱，亡灵的攻势最猛烈。他们，回不来了。”
办公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就连见惯了生死的林泽，看向这位女王的眼神中也多了一丝敬畏——以及一丝恐惧。
这哪里是柔弱的精灵，这分明是一个为了延续种族不惜挥刀自宫的政治家。
“够狠。”易忍不住鼓了鼓掌，“借刀杀人，清洗异己，还在道义上占领了制高点。”
“女王陛下，不得不，您绝对算得上一名优秀的政客。”“还没完。”艾拉继续道，“就在十分钟前，我已经秘密接见了泰风语大祭司。”
“我已将象征女王权力的权杖转交给了她，并让她在月神面前立下血誓——无论今夜我是死是活，无论卡多雷结局如何，下一任女王，也就是泰风语，都将视大秦岭为最坚定的盟友，永不背弃。”
易沉默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性。
为了这个盟约，她不仅送葬了反对派，甚至连自己的后路都断了。
这场战争之后，如果是惨胜，清洗长老会的罪名需要她来背；如果是战败，亡国之君的责任也是她的。
她是在用自己的政治生命，甚至肉体生命，为卡多雷换一张通往新时代的船票。
“你赢了。”
易站起身，从抽屉里拿出那罐珍藏的茉莉花茶，亲自泡了两杯，将其中一杯推到艾拉面前。
“这个筹码，大秦岭接了。”
易伸出手，“合作愉快，艾拉女士。”
艾拉看着那只手，眼眶微红，紧紧地握住了它。
“合作愉快…… 易总督。”
就在这时，办公室里的红色警报灯突然疯狂闪烁起来，刺耳的蜂鸣声撕裂了短暂的温情。
“警报！警报！侦测到超高强度亡灵魔法反应！坐标锁定——三大要塞全境！”
林泽脸色骤变，看向大屏幕。
只见屏幕上原本代表着夜晚微光的画面，瞬间变成了一片死寂的漆黑。
那不是自然的黑夜，那是仿佛连光线都能吞噬的魔法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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