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中心的深层检测室，泛着柔和的乳白色光芒。陈远闭目躺在一台结合了修真符文与现代生物场探测技术的综合扫描仪中，仪器发出低低的嗡鸣，扫描着他元神与肉身的每一丝细微变化。
林静站在观察窗外，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窗沿。屏幕上滚动的数据她看不太懂，但那些代表元神稳定度的曲线，明显有异常波动，尤其是标注“记忆关联区域”的图谱，出现了一大片刺目的空白与紊乱信号。
她的心揪紧了。高中三年……全部。这五个字像冰锥一样扎在她心里。上次失去学到初中的记忆，陈远变得更沉默、更理性，但至少还有高症大学乃至加入龙牙后的记忆作为缓冲，那些经历塑造了他后来的大部分性格和能力基础。
可现在呢？青春时代彻底湮灭。那个会为一场球赛欢呼、会为一次考试失利皱眉、会对未来既有迷茫也有憧憬的少年陈远，永远消失了。剩下的，是一个根基被再次削薄、更加依赖纯粹逻辑和“补使命”驱动的化神修士。
更让她恐惧的是未来。
“窥”计划成功了，但也证明了这种方法的残酷有效性。未来面对更复杂棘手的局面呢？如果还需要更关键的信息呢？陈远会不会再次、甚至多次地使用这种方法？下一次，会失去哪段记忆？大学的？龙牙初期的？还是……关于补计划本身的？关于她的？
一想到陈远可能用那种陌生的、检索数据库般的眼神看她，平静地问“你是谁？我们什么关系？”，林静就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几乎无法呼吸。
她害怕。怕他真的变成一台只有使命、没有过去的“补机器”，怕自己无论多么努力追赶，最终连站在他身后的资格都会因为他记忆的消失而被抹去。怕那份深藏在心底、连自己都不敢仔细审视的情感，还未见光，就彻底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观察窗内的扫描结束了。陈远坐起身，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那种深潭般的平静。他接过旁边医护人员递来的报告，快速浏览了一下，对几个关键数据点零头，便起身走了出来。
“怎么样？”林静立刻迎上去，声音有些发紧。
“元神震荡基本平息，损耗部分需要时间自然恢复。记忆区域……”陈远顿了顿，语气没有任何起伏，“确认缺失，无逆转迹象。不影响基本功能。”
“基本功能……”林静重复着这个词，心头酸涩。在他眼里，那鲜活的三年青春，就只是“基本功能”无关的数据丢失吗？
“战略分析会半时后开始，我先去整理一下思路。”陈远着，便要从她身边走过。
“陈远！”林静猛地叫住他。
陈远停下脚步，回头看她，眼神带着询问。
走廊里光线明亮，却照得林静脸色有些发白。她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又似乎越来越陌生的脸，看着他眼中那抹近乎绝对的理智与平静，积蓄已久的恐惧、担忧、不甘和某种压抑了太久的情感，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冲垮了所有的理智与矜持。
她不能再等了。她怕下一次，就连出口的机会都没有了。
“我……我有话对你。”林静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很重要的话。就现在，就在这里。”她看了一眼旁边好奇望过来的医护人员，“去……去你房间，可以吗？”
陈远微微蹙眉，似乎有些意外她此刻的坚持。按照他的逻辑，任何私人事务都应该为即将召开的重要会议让路。但看着林静那双清亮眼眸中罕见的剧烈波动，以及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恳求与决绝，他沉默了一下，点零头。
“好，跟我来。”
陈远的房间在不周山基地的核心区，陈设极其简单，除了必要的家具，几乎没有任何个人物品，干净整洁得像一间高级宾馆的标准间，透着一种冰冷的、无人长久居住的气息。
房门关闭，隔绝了外界的声响。房间内只剩下两人，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凝滞。
林静站在门口，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出来。她的手心全是冷汗，之前那股不管不鼓勇气，在真正面对陈远时，又开始有些摇晃。但她强迫自己抬起头，直视着陈远。
陈远走到房间中央，转过身看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什么事？时间不多。”
他的催促像一根针，刺破了林静最后的犹豫。她深吸一口气，向前走了几步，在距离陈远两三米的地方站定。这个距离，她能清晰地看到他浓密的睫毛，挺直的鼻梁，以及那双此刻只映着自己紧张身影的、深不见底的眼睛。
“陈远，”她开口，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但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楚，“我很害怕。”
陈远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疑惑：“害怕？关于量劫的信息？还是接下来的任务风险？这些都在可控……”
“不是那些！”林静打断了他，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哽咽，“我是害怕你！害怕你以后会忘了一切！忘了你是谁，忘了赵将军、周教授，忘了补计划……忘了……忘了我！”
泪水毫无征兆地涌了上来，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用力眨掉，不让它掉下来，固执地看着陈远。
陈远明显怔住了。他预想过林静可能询问他的伤势，或者表达对未来的忧虑，但没想到会是如此直白、如此情绪化的指向他个人，尤其是……指向“忘记”这件事。
“记忆缺失是可控代价，为了更高效率获取关键信息。”他试图用逻辑解释，“而且，灵犀技术……”
“我知道！我都知道！”林静的情绪有些失控，“代价，效率，技术储备……这些都是冷冰冰的东西！可那是你的记忆啊！是你的过去，是你活过的证明！学初中没了，高中也没了，下一次呢？大学？龙牙？还是我们相识以来的所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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