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防护服头盔视界里，那愤怒的人群好似决堤的洪流，裹挟着锄头、铁锹和绝望的咆哮，冲向b区垃圾转运站的方向。暗红色的“锈金”粉尘在他们脚下扬起，仿佛踏着血色的浪潮。通讯频道里充斥着安保人员急促的呼叫和冲突的嘈杂声。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铁腥味和心中的寒意，正准备下令调集更多力量阻止事态恶化——嗡！嗡！她手腕上的加密通讯器剧烈震动起来，是来自殖民星核心实验室、陈思邈的最高优先级紧急通讯请求！
这种时候？林薇立刻接通，陈思邈的脸出现在头盔内的屏幕上。背景是他那间熟悉的、此刻却显得有些凌乱的主实验室。他脸上没有恐慌，只有一种近乎燃烧的专注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惊诧。
“林薇！你在哪？农业区情况怎么样？”陈思邈的声音透过嘈杂的背景音传来，语速极快。
“我在农业区外围！情况糟透了！穹顶废了，作物绝收！农民暴动了，正冲向垃圾站！你在干什么？有办法处理这金属粉尘吗？”林薇急促地回答，目光扫过屏幕上陈思邈身后实验台——那里似乎有几块……暗红色的金属碎片？
“听着！没时间解释细节！我需要你立刻派人！不！你亲自带人！以最快速度！去农业区污染最严重的地方，给我取回至少一公斤这种新出现的暗红色金属粉尘样本！要未经过任何处理、直接从污染源采集的！要快！”
陈思邈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甚至顾不上林薇提到的暴动。
“陈思邈！现在外面在暴动！农业区一片混乱！你要这鬼东西干什么？它毁了我们的庄稼！”林薇忍不住低吼。“它可能比庄稼重要一万倍！林薇！相信我！快去！”
陈思邈的眼神锐利如刀，“采集后立刻用最高等级惰性气体密封容器封装！直接送到我实验室！快！” 他甚至没等林薇回应就切断了通讯，屏幕瞬间暗了下去。
林薇看着暗下去的屏幕，又看向远处混乱的暴动人群和死寂的农业穹顶，一咬牙，对着通讯频道下令：“安保三队、四队，全力阻止人群冲击核心设施！非必要不得使用致命武力！医疗队待命！工程队尝试封闭农业区通风口！第一队！跟我进污染区！带上高等级防护和密封采样设备！目标：原始‘锈金’粉尘！快！”
她压下心中的疑虑和愤怒，带着一支全副武装的采样队，义无反关冲进了那片被暗红色死亡覆盖的农业区核心。
殖民星核心实验室。气压门在身后“嗤”地一声关闭，隔绝了外界隐约传来的骚动警报声。陈思邈站在主实验台前，目光好像探照灯般聚焦在面前一个特制的惰性气体隔离观察箱内。
箱内，静静地躺着几块指甲盖大、边缘不规则、呈现出深沉锈红色的金属碎片。这是林薇在暴动发生前，从最初渗透进通风口的粉尘中紧急收集并送来的第一批样本，数量极少。
实验室内气氛凝重。张锐和几名核心助手围在观察箱周围，大气都不敢喘。高精度的传感器阵列全方位对准箱内碎片，实时数据瀑布般刷过旁边的悬浮屏幕。
“博士，所有常规分析完成。”张锐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困惑，“成分……很诡异。主体是高度氧化的铁镍合金，但里面混杂了大量无法识别的惰性金属氧化物，结构极其松散多孔，像……像被强酸腐蚀后又风干的海绵。物理强度极低，辐射水平……倒是很低，接近背景值。就是……普通的太空垃圾氧化锈蚀产物？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危险啊？怎么会……”
陈思邈没有话，只是死死盯着箱内的碎片。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东西绝不简单。它毁灭农业舱的方式太诡异了。他缓缓伸出手，在控制台上操作。
“抽离惰性气体。注入标准殖民星大气组分。温度：25摄氏度。湿度：65%。” 他的指令清晰而冰冷。
“博士？！”张锐失声惊呼，“这……这不明物质！直接暴露？太危险了！”
“执行！”陈思邈的声音不容置疑。观察箱内的惰性气体被迅速抽走，模拟殖民星地表的空气被注入。就在气体置换完成的瞬间！
嗡……
隔离箱内部，那几块看似死气沉沉的锈红色金属碎片，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紧接着，在所有壬大的眼睛注视下，难以置信的景象发生了：碎片表面那些微的孔隙，仿佛突然变成了无数张微缩的嘴巴，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地“吮吸”着刚刚注入的空气！尤其是其中的氧气和水分子！碎片本身，好似被注入生命般，开始……膨胀！不是熔化，不是变形，就是纯粹的、违反物理常识的膨胀！
好像被吹胀的气球！原本指甲盖大的碎片，在短短几十秒内，体积就膨胀了一倍！颜色也从深沉的锈红，变成了更加鲜艳、仿佛有血液在内部流动的暗红色！
“老爷……它……它在长？！”一个助手的声音带着哭腔。这仅仅是开始！膨胀并未停止。碎片像被注入了无限生机的怪异种子，持续地、贪婪地吸收着空气中的成分，体积也像快放的镜头般急剧增大！
一分钟后，膨胀到拳头大！五分钟后，膨胀到足球大！其表面原本疏松多孔的结构，在膨胀过程中变得更加复杂，开始自发地扭曲、延伸、分叉……形成类似珊瑚或者某种矿物晶簇的雏形！
“快看！内部！”张锐指着高分辨率显微成像屏幕尖剑屏幕上，碎片内部的显微结构正在发生翻覆地的变化！原本松散无序的金属氧化物结构，在膨胀过程中被强行拉伸、重组，形成了一种极其精密、层层嵌套的几何网格！网格的节点处，开始析出微的、闪烁着诡异暗红色光泽的新晶体！这些晶体也在疯狂地生长、连接！整个碎片，正在从一个死物，向着一个结构复杂、充满内在秩序的……“活”的几何体转变！
“温度！箱内温度在急剧上升！”助手惊恐地报告，“摄氏42度！48度！55度了！还在升！”
“能量探测！有异常能量释放！非热能！是……是结构能？还是……”另一个助手盯着能量探测器屏幕，语无伦次。
“时间！从暴露到现在多久了？！”陈思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八分钟！博士！才八分钟！”
张锐看着计时器，声音都变流。他指着观察箱里那个已经膨胀到脸盆大、表面布满了扭曲枝桠和暗红结晶、内部网格结构精密得令人头皮发麻的怪异金属“生物”，用一种近乎崩溃的、带着黑色幽默的语调惊呼：
“这……这他妈的像什么？像是把一棵速生桉树的种子……种进了时间加速器里？！”
观察箱内，那暗红色的金属“怪物”还在不知疲倦地生长、膨胀、复杂化，其内部精密网格结构发出的微光，透过半透明的氧化外壳，在实验室冰冷的灯光下，闪烁着不祥而诡异的暗红色泽。箱壁因为内部高温和持续的膨胀应力，发出了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吱嘎”声。
陈思邈盯着这个在标准大气环境下、短短几分钟内就从碎片逆生长为复杂几何体的“怪物”，眼神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洞悉了部分真相的、冰冷的了然。
这绝不是“渊”的礼物。这是“烛阴”的……排泄物？或者……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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