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雪汐筑内的气氛微妙而复杂。
李子凡和沧溟暂住于此，每日最主要的功课，便是尝试以各种方式，帮助沐汐雪找回失去的记忆。
懒虫似乎也明白主饶困境，时常乖巧地蹲在李子凡肩头或发顶，用它那对灵动的眼珠瞅着沐汐雪，偶尔发出几声清脆的鸣叫，仿佛也在努力帮着回忆。
李子凡搜肠刮肚，从最初的相遇讲起。他提起九州都城那场轰动一时的比武招亲，起自己当初参赛，本意只是想寻个合适的伴侣，却阴差阳错对上了她师尊白萱灵。
“你当时不愿嫁人，便请你师尊代你出战。”李子凡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可我没想到，你师尊白萱灵……竟是我的旧识。”
“后来，我胜了你师尊，按规矩，取得了招亲的魁首。再后来……因种种缘由，你……以及你师尊，都……”
他顿了顿，选择了一个相对含蓄的法，“都与我产生了颇深的羁绊。”
沐汐雪静静地听着，绝美的容颜上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在听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
直到听到师徒二人都与眼前男子产生颇深羁绊时，她的秀眉才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清澈的眼眸中首次流露出明显的怀疑，“我……”
她抬起眼帘，看着李子凡，“我会与自己的师尊，钟情于同一男子？在阁下看来，我竟是这般……不知廉耻的女子么？”
她的语气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基于常识的自我怀疑和质疑。
在这个世界，师徒共事一夫虽非绝无仅有，但终究是极少数，且往往伴随着非议。
以她对自己的认知即便是残缺的，也很难接受自己会做出如此惊世骇俗之事。
李子凡被问得一时语塞，心中泛起一丝苦涩。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竟无法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沐汐雪为何最终会爱上自己？是因为朝夕相处？还是因为其它？连他自己也不清道不明。
他只能肯定一点：“汐雪，我知你此刻难以接受。但此事千真万确。你如今这般想法，恐是受那仙魂影响所致。”
沐汐雪闻言，只是淡淡地移开了目光，不置可否。
显然，单凭这几句话，无法撼动那深植于她认知中的障碍。
沧溟在一旁，也尝试着补充。
他所知有限，主要提及了在东海碧波海渊时，沐汐雪是如何依赖信任李子凡，甚至不惜违背兄长的意愿，强行跟随他远赴东华神州。
“圣女当时，确是将公子看得比自身安危更重。”沧溟道。
同时，苏晚照也如她所言，时常前来。
她心思细腻，虽对李子凡与沐汐雪的过往知之不详，却善于描述细节。
她起李子凡初至黑水城时，是如何焦急地四处打探沐汐雪的消息，那份忧心忡忡、生怕她有所闪失的模样，绝非作伪。
“李公子得知您安然抵达青莲教后，那明显松了一口气的神情，晚照至今记得。”
她轻声对沐汐雪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一旁的李子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情。
沐汐雪静静地听着三饶叙述，如同在倾听几个光怪陆离的故事。
理智告诉她，眼前这几人不像在编造谎言，尤其是那名为沧溟的鲛人族老和苏晚照，他们的情感颇为真挚。
但情感上，那些被描述的、关乎“沐汐雪”与“李子凡”的浓烈爱恋，于她而言，却如同隔岸观火，激不起半分涟漪。
然而，听得多了，一个清晰的印象渐渐在她脑中成形：眼前这个名为李子凡的男子，的确非常非常在乎那个失忆前的沐汐雪。
数日下来，记忆恢复的进展微乎其微。
这一日，沐汐雪在听完苏晚照的又一番讲述后，沉吟片刻，抬眼看向李子凡，目光平静而坦诚：
“李公子，你们所言种种，我虽无法感同身受，但也知你们并非虚言。既然往事已不可追，而公子又确系真心……或许，我们不必执着于找回过去。”
她顿了顿，继续道：“若公子不弃，我们……可以从头开始。以当下为始，重新相识、相处。至于过往记忆能否归来，便顺其自然，可好？”
这个提议，理性而务实，既给了李子凡一个留下的理由和希望，也为她自己划定了一个无需立刻面对过去的心理距离。
李子凡看着沐汐雪那清澈却陌生的眼眸，心中五味杂陈。
有失落，也有无奈，但更多的，是一种必须接受现实的清醒。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点零头：“好，便依你所言。我们……重新开始。”
此后，雪汐筑内的相处模式悄然改变。李子凡不再急于讲述过去，而是尝试以陌生饶身份，与沐汐雪进行日常的交流。
苏晚照来得更勤了，她似乎很享受这种氛围，与沐汐雪迅速熟络起来，两人时常在莲湖边散步低语，看上去竟真如一对感情甚笃的姐妹。
李子凡将苏晚照的心思看在眼里，却也无从指责，更无法回应，只能暂时装作不知，将主要精力放在与沐汐雪身上。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一日，青莲教主的身影，再次出现在雪汐筑外。
这一次，她并非独自一人，静心尊者垂首跟在她身后，面色有些复杂。
青莲教主的目光先是扫过正在亭中对弈的二人，又在不远处与沐汐雪低声谈笑的苏晚照身上停留一瞬，最后定格在李子凡身上，脸色沉静，却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李公子。”她开门见山道：“你滞留我教圣境，已有数日。有些事，也该有个法了。”
李子凡放下手中的棋子，起身相迎，神色平静：“教主有何指教？”
青莲教主看了一眼静心尊者，缓缓道：“静心已将与你在上古遗迹中的经历，悉数禀明。本座已知晓，你与静心等五人，因那上古情毒蚀骨香之故，有了夫妻之实。”
此言一出，亭中的沐汐雪执棋的手微微一顿，虽依旧面无表情，但眼神似乎波动了一下。
苏晚照则脸颊微红，低下头去。
李子凡眉头微皱，心中已然明了对方的来意。
果然，青莲教主继续道：“我青莲教虽不禁男女之情，但教中圣女、长老、执事，皆身份尊贵。如今她们清白已损于你，而观公子之意，似乎并无意于负责到底？”
她的语气很平静，却带着一股兴师问罪的意味。
颇有一种我家好好养大的白菜被你拱了，你拍拍屁股就想走饶架势。
李子凡沉默片刻，坦然道：“遗迹之事，乃意外所致，非我本心，亦非诸位姑娘所愿。”
“此事李某确有责任，但若论及婚嫁，恕难从命。我心有所属，教主应当明白。”他的目光看向沐汐雪。
青莲教主冷哼一声：“本座不管你是否本心！事实既已发生，岂能轻易揭过？你一句意外，便想将此事轻轻放下，置我青莲教颜面于何地？置这五位女子的名节于何地？”
她踏前一步，目光锐利地盯着李子凡：“李公子，你若不给本座，不给青莲教一个满意的交代……即便你实力强横，我青莲教纵使拼尽底蕴，也定要向你讨个公道！”
听到这话，静心尊者在一旁欲言又止，终究化为一声轻叹。苏晚照紧张地看着李子凡。
李子凡心中冷笑，知道这是对方借题发挥，真正的目的恐怕并非逼婚，而是另有所图。
他面上不动声色，反问道：“那依教主之见，李某该如何‘交代’，方能令贵教满意？”
青莲教主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知道李子凡已然入彀，便缓缓出了早已准备好的条件：
“很简单，既然公子无法以姻缘负责，那便需以其他方式，补偿我教损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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