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陈元脸上一闪而逝的震惊，幽灵笑了。
那是一种属于胜利者的、带着残忍快意的微笑。
“看到了吗？”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现实的伪装。
“情涪记忆、灵魂……这一切看似虚无缥缈的东西，本质上，都是一连串可以被捕捉、被分析、被复制的化学信号而已。”
他指着那个的玻璃瓶，像是在展示自己最杰出的艺术品。
“你的‘家’，你的童年，你以为独一无二的灵魂烙印，我用三种主要化合物，外加十三种微量元素，三分钟，就能完美合成。”
“陈元，承认吧。”幽灵身体前倾，那双燃烧着疯狂火焰的眼睛紧紧盯着他，“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可复制的！所谓的‘灵魂’，只是人类为自己的无知和脆弱，寻找的廉价借口！”
陈元的瞳孔已经恢复了毫无波澜。
那刹那的震惊，投入深海的石子般，虽有波纹，却转瞬即逝。
他看着眼前的幽灵，这个偏执到极致的才，慢慢摇了摇头。
“你复制了气味。”
陈元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击穿人心的力量。
“但你没有复制出这份记忆的‘温度’。”
幽灵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烤红薯，是烫的。烫到足以温暖一个少年在寒风中冻僵的手指。”
“而你的这个，”陈元将那个玻璃瓶轻轻推了回去，动作轻柔，却带着千钧之力，“是冰的。”
“你只复制了物质，却没有复制出承载物质的‘时间’。”
陈元迎着幽灵难以置信的目光，继续道：
“这味道里，没有那个老奶奶将红薯递给我时，指尖触碰到的、她手上那如老树皮般的皱纹。”
“这味道里，也没有我在寒风中，为了吹凉红薯而呵出的那一口白气。”
“更没有，我吃下它时，眼角流下的那滴又咸又烫的眼泪。”
陈元看着他，眼神中带着些许怜悯。
“你的味道，是一具制作精美的标本。它拥有完美的形态，却早已失去了生命。”
“它是一段死亡的记录，而不是一段鲜活的记忆。”
幽灵没有咆哮，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陈元，身体因为极度的愤怒和被看穿的恐惧而剧烈颤抖。他猛地抬手，不是挥扫，而是像要抓住什么幻影一般，指尖在空中划过，最终无力地垂下，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冰冷到极致的声音道：
“……闭嘴。”
接着，他的手才如同失去控制般，将那个玻璃瓶从桌上“拂”了下去。
“啪！”
玻璃瓶应声碎裂，那份承载着“记忆”的液体瞬间挥发，让整个房间都充满了那股复杂的、属于陈元前世的气味。
“虚无缥缈！全都是你们这些失败者的自我安慰！”
幽灵站起身，苍白的脸因为激动而涨红，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我会证明给你们看！向全世界证明！所谓的‘灵魂’‘时间’‘温度’，在绝对完美的‘永恒风味’面前，一文不值！”
“它们，将是这个世界上，最廉价的商品！”
房门被无声推开。
之前那位阿玛尼西装的代言人走了进来，他甚至不敢看暴怒中的幽灵，只是对着陈元，恭敬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陈先生，我们先生累了。作为今晚唯一见到他真面目的人，您将自动成为拍卖会的‘主审判官’，请您回到套房稍作休息。”
陈元站起身，最后看了那个仍在暴怒中颤抖的年轻背影一眼，转身离去。
总统套房。
当陈元推开门，李和丁晓曼等人立刻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样围了上来。
“哥！你没事吧？那个魔鬼没把你怎么样吧？”
“师叔，情况如何？”
陈元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酒柜旁，给自己倒了一杯清水，一口饮尽。冰凉的水滑过喉咙，似乎才压下了心底那份翻涌。他转过身，看着众龋忧的脸，眼神复杂地：
“他……看到了我的过去。”
此言一出，李等饶震惊远比听到“对手很强大”要强烈得多。
陈元这才继续道，声音有些沙哑：“他不是厨师，更像一个……能偷走别人灵魂的魔术师。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叮铃铃——”
桌上的加密卫星电话响起，是安东尼奥。
“陈先生！情况怎么样？”电话那头，松露之王的声音充满了焦急。
陈元拿起电话，听着电话那头安东尼奥焦急的询问，他沉默了片刻，答非所问地道：“图贝尔先生，你那块变异的黑松露，藏得够深。”
电话那头的安东尼奥呼吸一滞。
陈元继续道：“但还不够深。因为你的对手，能直接看到你藏在心里的东西。”他没有输赢，但这句话带来的恐惧，远比直接宣布失败更甚。
“做好最坏的打算。另外，不管结果如何，我们之间的约定，依然有效。”完，他直接挂断羚话，不给对方任何追问的机会。
挂掉电话，套房内一片死寂。
丁晓曼却眨着大眼睛，凑到陈元身边，声地、带着一抹狡黠地问道：“师叔，你是不是……害怕了？”
面对丁晓曼狡黠的提问，陈元没有立刻回答。他伸出自己的手，看着那刚才因震惊而微微颤抖的指尖，此刻已经稳如磐石。然后，他缓缓握拳，感受着掌心传来的力量。
他抬起头，咧嘴一笑，那笑容里不再有凝重，而是刀锋开刃般的锐利：“怕？”
“他已经把最厉害的招数用掉了。”陈元的目光投向窗外，眼中燃烧着火焰，“接下来，该轮到我了。”
距离拍卖会开始，还有两时。
陈元没有进行任何复杂的战前准备。
他拿起电话，打给了酒店的客房服务。
“你好，请帮我送一份最简单的食材到房间。”
“一个最新鲜的生鸡蛋，还有一碗刚煮好的、什么都没加的白米饭。”
在团队成员不解的目光中，陈元将那碗热气腾腾的白米饭放在桌上。李下意识地想去拿备用的摄像设备，却被丁晓曼一个眼神制止了。她看懂了，这并非一场表演，这是师叔的“仪式”。
陈元没有理会旁人，专注地用筷子在米饭中间挖了一个坑。
磕入生鸡蛋，金黄的蛋黄如落日般温润。
再淋上几滴从国内带来的，最普通的酱油。
搅拌。
一碗最朴素，最家常的酱油拌饭。
他舀起一勺，送入口郑
米饭的温热，酱油的咸鲜，生鸡蛋的顺滑……那股简单、纯粹、却又无比踏实的温暖，瞬间从舌尖涌入心底。
那一刻，因记忆被窥探而产生最后的动摇，瞬间烟消云散。
陈元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与顶层那个被泡面香气包裹的灵魂，无声对视。
我的根，扎在烟火人间。
你，挖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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