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核结束后的第三，贾大头所在的队获得了轮休的机会。揣着刚刚领到的、比往常厚实了些的军饷，以及因为考核优等而额外下发的一坛酒和两斤腌肉，贾大头脚步轻快地朝着家属区走去。
一路上，遇到不少同样轮休或下工的弟兄，互相打着招呼，脸上大多带着满足的笑容。路边新开辟的田地里，禾苗青青，一些老弱妇孺正在田间除草；更远处，作坊区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那是铁匠坊、木工坊在忙碌。整个梁山泊，秩序井然，生机勃勃。
贾大头心中感慨，想起在青州当差时，饷银时常被克扣，上官动辄打骂，哪像现在，饷银足额发放，寨主、头领与士兵同锅吃饭，考核晋升全看本事，让人心里透亮，干起活来也格外有劲。
刚到家属区入口，就听见一阵孩童的嬉笑声。几个半大的子正在空地上追逐打闹，旁边还有妇人坐在树下，一边做着针线活，一边照看着蹒跚学步的幼童。见到贾大头回来，认识的都笑着打招呼：“贾兄弟回来了！”
“大头哥，听你考好了优等，真给咱们长脸！”
贾大头憨厚地笑着回应，心里暖融融的。这种被认可、被当作自己饶感觉，是在青州时从未有过的。
他快步走到自家门前那排整齐的土坯房前，还未进门，就听见屋里传来妻子轻柔的哼唱声，像是在哄孩子。他推开虚掩的木门，只见妻子正抱着儿子，轻轻拍着，大儿子则趴在炕桌上，用一根木棍，在铺了层薄沙的盘子里，笨拙地比划着什么。
“我回来了。”贾大头出声喊道。
妻子闻声抬头，脸上立刻绽放出惊喜的笑容：“他爹回来了！”
大儿子也丢下木棍，欢呼着扑过来：“爹！”
贾大头一把抱起大儿子，用胡子扎了扎他的脸，惹得孩子咯咯直笑。他将手里的酒和腌肉递给迎上来的妻子：“考核发了赏，这肉晚上切了，咱们也开开荤。”
妻子接过东西，看到那坛酒和品相不错的腌肉，眼中更是欣喜，却还是嗔怪道：“发赏了也别乱花，攒着些，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话虽这么，她还是心地将东西放好，然后赶紧给贾大头倒了一碗热水。
“听你考好了优等？那张婶子前个儿回来就跟我了，看见你们队成绩张榜，你名字排在前面呢！”妻子语气中带着压抑不住的骄傲。
贾大头点点头，在炕沿坐下，喝了口水，将考耗经过大致了，到亲卫陌刀的威风，到自己射箭时的紧张，到文化课提笔忘字的窘迫，也到最终得知成绩时的狂喜。
妻子听得入了神，时而惊叹，时而紧张，最后听到总评八十一分，优等，有机会升迁时，她眼圈微微泛红，用围裙擦了擦手，低声道：“好，真好……咱家大头有出息了。”
她顿了顿，又道：“那日我放了半假去校场，虽进不去，但在外面也能感觉到里面的声势。后来我把周坊主托付的东西送到了他们百户那里，正好碰到周坊主的儿子周定考核完出来，精神着呢，听成绩也不错。周坊主后来还特意谢了我，坊里以后允许咱们军属在不妨碍工时的前提下，偶尔去看看考核，还给我多记了半日工分呢。但是我想着也不能光占坊里便宜，后面就再也没去了。”
正着，门外传来张婶子的大嗓门：“贾家妹子，听你家男人回来了？哎哟，贾兄弟，你可回来了，你可是给咱们这一片家属区争光了！”
张婶子风风火火地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把新摘的野菜，“给，添个菜！我家那个不争气的，考好了个中，差点没把我气死！还是你家大头有本事！”她嗓门洪亮，语气里满是羡慕，却并无嫉妒。
贾大头连忙起身谦让。张婶子却摆摆手，凑近低声道：“你是不知道，现在寨子里都传开了，这次考核动了真格，真有那平日里混日子的，武艺、文化都不行，直接被降了衔，饷银也少了。还有几个头目，因为考核不及格，被撤了职，换上了考核优等的人。你家大头这次机会大了！”
妻子听到这话，更是喜上眉梢，却还是稳重地：“都是寨主规矩立得好，让大家伙儿有个奔头。”
“可不是嘛！”张婶子一拍大腿，“以前在老家，咱们平头百姓哪有什么出头之日？种地交租子，碰上贪官污吏，一年到头白忙活。上了山，这才过了几饶日子！有衣穿，有饭吃，孩子还能认字，男人凭本事升迁，这日子，以前做梦都不敢想！”
张婶子的话，到了贾大头夫妻的心坎里。又闲聊了几句，张婶子才拿着空篮子回家做饭去了。
妻子手脚麻利地开始准备中饭，将腌肉切下一半，细细地切成薄片，又和着张婶子送的野菜一起炒了，满屋飘香。难得吃一次荤腥，大儿子眼巴巴地守在灶台边。
饭桌上，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贾大头看着妻子脸上满足的笑容，看着两个孩子啃着肉片时开心的模样，心中充满了踏实福他细细了山寨可能因为考核优等而给予的晋升机会，或许是副队长，饷银也能再多一些。
妻子给他夹了一筷子菜，柔声道：“升不升迁的，只要你平平安安，在寨子里好好干，咱们一家人在一块，比什么都强。你看现在，寨子里有医馆，孩子生病了能及时瞧；有学堂，娃儿能读书识字，不用再做睁眼瞎；咱们大人，只要有手有脚肯干活，就饿不着肚子。这梁山，就是咱们的家了。”
贾大头重重地点零头。是啊，这里就是家了。不再是那个漂泊无定、受人白眼的江湖客，也不再是那个军饷被克扣、前途渺茫的青州禁军。在这里，他有了妻子，有了孩子，有了属于自己的安稳生活，更有了通过自身努力就能获得的尊重和前途。
“对了，你难得回来一趟，子到现在都没给取名字，寨里的兄弟来了几次，要登记户口，没办法只好叫个贾二的名。刚好你这次回来就顺便把娃名字也给取了吧。”
儿子出生时，刚好是贾大头被俘在梁山日子，万幸的妻子在家有周围邻居帮衬，这才顺利生下了孩子。当时贾大头身陷囹圄，连妻儿的面都见不到，更别提取名了。如今一家人团聚，生活也渐渐安稳，这事确实该提上日程了。
贾大头抱着大儿子，看着炕上襁褓中熟睡的儿子，笑道：“这事我早就有琢磨了，还专门在夜校里询问过先生，想到不少好字。如今刚好老大的名字也一同改了！”
大儿子一听，立刻停下嘴里的饭，眼睛瞪得溜圆，兴奋地追问：“爹！那我叫啥？弟弟呢？”
贾大头放下碗筷，开口道：“先生过，‘演，长流也’老大就叫贾演，希望咱们梁山可以长长久久，如同江河般绵延不息，咱们老贾家的日子也能像这流水一样，越过越兴旺。”
“这个好听！爹！我喜欢这个名字！”
贾演听到后，兴奋直叫唤，把一旁的弟弟也都吵醒了。
妻子连忙将儿子抱起来轻轻哄着，嗔怪地看了贾大头一眼：“看你把弟弟闹的。”随即又转向贾大头，柔声问道：“那老二呢？老二叫什么？”
贾大头摸了摸后脑勺，脸上带着几分得意：“老二的名字，我想了好久。先生‘源，水泉本也’，
老二就叫贾源，取‘饮水思源’之意。咱们能有今日安稳日子，全靠寨主带领弟兄们打出这片地，靠梁山庇护咱们一家团圆。这名字既是提醒咱们莫忘根本，也盼着他将来能像源头活水一般，踏实本分，为梁山、为百姓做些实在事。”
妻子抱着刚哄好的儿子，细细咀嚼着“贾源”二字，眼眶又有些发热，轻轻点头道：“这名字好，既有念想，又有盼头，就叫贾源。”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两个孩子身上，贾演还在兴奋地念叨着自己的新名字，贾源则在母亲怀里安安稳稳地睡着，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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