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的停歇，九道身影再次踏上行程。
脚步沉重，每个人都沉默着，将所有的力气都用在赶路上，
然而，日复一日，眼前的无尽黄土景色没有丝毫的变化。
第五日，当狂野再一次踮脚远眺，看到的依旧是那片令人绝望的黄土地平线时，他压抑已久的暴躁终于爆发了。
“操啊啊！都走了五了！这他娘的到底还有没有尽头？！食物都快见底了！”
他狠狠地将手中最后一块硬如石头的肉干塞进嘴里，用力咀嚼着。
于念生眉头紧锁，心中默算。按照他们的脚程，纵然戴着镣铐，五日不间断跋涉，至少也已行出五万里。
他抬头望向那片似乎永无变化的荒原，声音低沉，
“估算一下我们至少走了五万里。”
“五万里？”
章向阳宇脸色也是一变，
“当初我去问过那族长，这万兽原不过五六万里宽广。若他所言非虚，此刻我们理应接近边缘才对！莫非……那老东西诓骗我们？这万兽原，远比我们想象的更为辽阔？”
一股寒意悄然爬上众人心头。
于念生脸色也不好看，沉吟道，
“或许年代久远，他记忆有误，又或许……他根本未曾真正穿越过，所言只是道听途。”
“啊？！这鬼地方若不是五万里？！那到底还有多远的距离啊？”
狂野一听，直接跳了起来，脸上横肉抖动，
“月末就快过去了！妖兽随时可能大规模出现！再不走出去，咱们全都得变成那群畜生的粪便！”
“我们快点走吧，不能再耽误一分一秒啦！”
“不行，他们已经到身体极限了。”
于念生的目光扫过那四名新加入者——石磊、常风、木方、黑牙。
他们的情况更加糟糕。连续五不眠不休的高强度赶路，早已耗尽了他们作为凡饶所有体力。
此刻，他们个个脸色蜡黄，嘴唇干裂爆皮，眼神涣散，脚步虚浮。
若不是中途阳海南和枭叶用临时制作的简陋拖架拉了他们几段，他们恐怕早已倒在半路，被这荒原无情的吞噬。
现实的残酷，赤裸裸地摆在面前。他们高估了这些寨民的实力，也低估了这片死亡之地的广袤与严酷。
“操！早知道就不该带这几个累赘啦！”
狂野面色阴沉如水，毫不客气地骂道，目光锐利如刀。
章向阳宇深吸一口气，他看向于念生，
“于道友，情况很明显了。情报有误，前路未知，食物已尽，而月末窗口期即将结束。若想搏那一线生机，我们必须全力以赴，用最快的速度冲刺！接下来……我们恐怕无法再顾及他们了。”
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直接抛弃。
“几位哥!几位爷！不能啊！千万别丢下我们！”
“于大哥！求求您！再带我们一段吧！不定……不定马上就要到了！”
“我们不想死在这里啊！”
石磊四人闻言，脸上瞬间血色尽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地哀求着，先前那点锐气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一脸恐惧。
狂野嗤笑一声，阴阳怪气地别过脸去，
“啧，当初让你们加入，是指望能顶点用，结果倒好，净拖后腿！要求？去求那位点头让你们加入的爷去！老子可不管这闲事！”
他将皮球一脚踢给了于念生。
“于大哥!于爷!求求你带我们走完这里吧!”
“于爷，别丢下我们，别都都丢下我们!”
“我给你磕头啦！给你磕头啦！”
压力，瞬间全部压在了于念生的肩头。
于念生看着眼前四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又看了看身后沉默的几人，理智告诉他，章向阳宇是对的，带着他们，所有人都得死。但……
就在于念生嘴唇翕动，那个残酷的决定即将脱口而出的瞬间——
异变陡生！！
一直沉默如同影子般的阳海南，动了!
他的动作朴实无华，却快如闪电，他蒲扇般的大手看似随意地一探一扭！
“咔嚓！”
“咔嚓！”
两声令人牙酸的脆响同时响起！跪在地上的石磊和木方，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未能发出，脑袋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歪向一边，眼中残留着极致的惊恐。
与此同时，另一侧的枭叶，脸上带着一种迷醉的微笑，手中那根尖锐的骨矛如同毒蛇出洞，猛地刺出！
“噗嗤！”
“噗嗤！”
利刃贯穿肉体的闷响。常风和黑牙只觉得胸口一凉，低头看去，只见一截染血的骨矛尖已从背后透出。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四个刚刚还在哀求的生命，已然变成了四具尚带余温的尸体。
“叽叽喳喳，吵得人心烦。”
阳海南甩了甩手，脸上依旧是那副人畜无害的憨厚表情，但眼神里却是一片冷漠。
枭叶缓缓抽出骨矛，任由鲜血顺着矛身滑落，他陶醉地深吸了一口弥漫开来的血腥气，轻声呢喃，
“冗余的枝节，已被修剪……生命的华彩，在于极致的选择与淘汰……多么……凄美……”
于念生站在原地，看着那四具身体血液缓缓浸透到土地里，染成了一片鲜艳的红色，最终，什么也没。
他只是缓缓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深潭般的平静。
“哈！干得漂亮！阳兄!”
狂野见状，非但没有丝毫不适，反而咧嘴笑了起来，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
“这下清净了！对了，正好食物没了，这几个家伙，好歹是几百斤肉，可不能浪费了！黑阳兄，枭叶，搭把手！”
他兴致勃勃地走上前，开始处理尸体，动作熟练得令人心寒。
阳海南“哦”了一声，也蹲下身，帮忙分割，神情自然，仿佛只是在处理寻常的猎物。
“处理快点，我们该上路了。”
于念生转过身，不再看那血腥的场面，声音淡漠听不出任何情绪。
章向阳宇缓缓走到于念生身边，与他并肩而立，目光望着前方，语气平淡。
“你觉得我们做得不对？”
于念生沉默着，看着前方。
章向阳宇继续道，声音里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沧桑，
“人不为己，诛地灭。何况我们本就是逆而行的修仙者，脚下踏着的，从来都是尸骨铺就的道路。心软，是这世上最无用的品质。”
于念生依旧没有话，只是目光变得更加悠远，仿佛穿透了这片荒原，看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某些画面。
过了许久，他才轻轻叹了一口气，声音低得几乎被风吹散，
“我只是突然想起……我们，也曾是从凡人一步步走过来的啊。”
章向阳宇闻言，微微一怔，随即也轻轻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复杂难明的意味，依旧望着前方那永恒不变的灰沉，淡淡道，
“是啊……只是不知从何时起，似乎一切都变了呢。”
两人静静伫立着，不再言语。身后，是狂野略显兴奋的嘟囔声，以及血肉被分割的细微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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