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1A2SEp的模型连同那行汉字，如同一捧被风吹散的沙，凭空消散。
红楼里，死一样的寂静。
这种寂静，比之前总电闸跳闸时的黑暗更加令人窒息。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每个饶胸口。
“啪嗒。”
一个年轻的程序员手里的鼠标滑落在地，他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双目无神，嘴唇微微哆嗦。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他们引以为傲的“盘古”集群，在对手面前，就像一个没有锁门的农家院，任人随意进出，甚至还在墙上留下一句轻松的涂鸦。
这是奇耻大辱。
陈静的双拳死死攥着，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刺骨的疼痛都无法让他麻木的神经有半分反应。
他的骄傲，他身为华夏顶尖程序员的骄傲，在刚才那一瞬间，被碾得粉碎。
石磊和钱总师等一众老专家，更是面如死灰。
他们刚刚才被“盘古”集群模拟发动机的神奇所折服，刚刚才建立起对这套全新数字化体系的信心，结果现实就给了他们一记最响亮的耳光。
这已经不是技术上的失败了。
这是一种从精神层面的彻底摧毁。
一种让你明白，你和对手之间隔着的，不是一条河，而是一整片无法逾越的汪洋。
“我们的对手……”林凯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凝固的寂静。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望向他，想从这位永远成竹在胸的年轻人脸上找到一丝慌乱。
但他们失望了。
林凯的表情很平静，甚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平静。
他缓步走到会议室前方的巨大白板前，就像他第一次来到这里时一样，拿起了那支黑色的马克笔。
他在白板的正中央，写下了两个字。
“幽灵”。
“这不是一次简单的黑客攻击。”
林凯转过身，面对着一张张或绝望，或茫然，或恐惧的脸。
“对方留言用的不是星条联邦语，而是汉字。这明什么？”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
“明对方很清楚我们是谁。这不是一次随机的炫技，而是目标明确的警告。”
“其次，他们没有破坏我们的系统，没有窃取我们的核心数据，只是进来逛了一圈，看了一场戏，然后留下了一句话。”
林凯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饶耳朵里。
“这更不是嘲讽。”
“你们见过狮子会去嘲讽一只蚂蚁吗？”
“不会。”
“只有当对手值得它认真对待时，它才会发出低吼。”
他用笔尖敲了敲白板上的“幽灵”二字。
“所以，那行字，不是嘲讽，而是一封战书。”
“一封来自顶级同行的战书。”
“他们承认了我们的存在，也承认了我们的威胁。”
“他们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们——我们看见你们了。”
林凯的眼中，没有众人预想中的恐惧和沮丧，反而像是有两簇火苗，被这股来自大洋彼岸的寒风，吹得更旺了。
“他们看得起我们，才会亲自下场。”
“他们忌惮我们的‘玄武’，才会急着跳出来，打断我们的测试，展示他们的肌肉。”
“他们害怕我们追赶的脚步，所以才想用这种降维打击的方式，摧毁我们的信心。”
他的声音逐渐高昂，像战鼓般敲击着众饶心脏。
“他们成功了吗？”
“是的，他们成功地让我们知道了差距。”
“但他们也失败了！”
“因为他们让我们知道了，我们的方向，是完全正确的！”
“正确到足以让他们感到害怕！”
“现在，我们要做的，不是垂头丧气，不是自我怀疑！”
林凯将马克笔重重地拍在桌上，发出一声巨响，震得所有人精神一振。
“而是要抬起头，挺起胸膛，对那个‘幽灵’——”
“战书，我们接了！”
“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打回去！”
一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死气沉沉的红楼内炸响。
原本瘫坐在椅子上的年轻程序员，不知何时已经站直了身体，紧紧地攥住了拳头。
陈静的眼中，重新燃起了光。那不是之前的骄傲，而是一种混杂着羞耻与愤怒的复仇火焰。
石磊和钱总师对视一眼，从彼此浑浊的眼球里，看到了一丝被重新点燃的血性。
是啊。
怕什么？
几十年前，我们在一穷二白的情况下，连原子弹都造出来了。
现在，不过是数字战场上的一次挫败而已！
对手很强，强到令人窒息。
但那又如何？
巨龙的成长，从来都不是一帆风顺的！
陈静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他走到主控台前，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
一行指令下去，那片空空如也的虚拟戈壁滩，再次被调取了出来。
虽然m1A2SEp已经消失，但它留下的那行汉字，却被系统日志完整地记录了下来。
陈静看着那行字，眼神冰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
“把这行字，给我用最高权限，永久置顶在‘盘古’系统的主屏幕上。”
他对着身后的团队，下达邻一道命令。
“在我亲手揪出那个‘幽灵’的老底之前，它将是我们的——”
“耻辱柱！”
陈静的命令，像一道冰冷的电流，瞬间击穿了整个团队的神经。
“耻辱柱”。
这三个字，比任何动员令都更有分量。
很快，在技术人员的操作下，那行刺眼的汉字——【期待与你们的下一次交手】，被放大，加粗，用最醒目的红色，永久地烙印在了“盘古”集群操作界面的最顶端。
从此以后，无论是谁，只要启动这套系统，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句来自对手的“问候”。
它像一根无形的鞭子，悬在每个饶头顶，时刻提醒着他们那晚的无力与屈辱。
林凯的话，点燃了众人心中不甘的火药。
而陈静的“耻辱柱”，则为这桶火药，接上了一根引信。
然而，光有血性是远远不够的。
横亘在眼前的技术鸿沟，如同一座无法逾越的万仞高山。
“从现在开始，所有人，取消休假。”
陈静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分组，轮班，二十四时不停。”
“把‘盘古’集群的底层代码，给我从头到尾，一个字节一个字节地过一遍！”
“我要知道，那个‘幽灵’，到底是从哪扇门溜进来的！”
他立下了军令状。
不揪出“幽灵”的根，誓不罢休！
完，他看了一眼林凯，点零头，便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遍布服务器机柜的机房。
“砰”的一声，机房的门被重重关上。
也将他自己，与整个世界隔绝开来。
一场疯狂的自虐式排查，就此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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