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是灰岩镇唯一慷慨的东西，卷着沙尘，无休无止地吹拂着这片位于文明边缘的土地。卡布勒住缰绳，胯下的马匹打了个响鼻，有些不耐地刨着蹄下干裂的土路。他抬眼望去，这座所谓的“镇子”，更像是一片在风沙中勉强拼凑起来的土黄色建筑群，低矮、杂乱，空气中弥漫着牲畜粪便、尘土和某种粗粝烤饼混合的独特气味。
这里是几大势力范围的交界处，名义上的“三不管”地带，龙蛇混杂，秩序松散，但也正因如此，无数被主流世界排斥、遗忘或主动隐藏起来的人物，往往会选择在此落脚，如同沙砾中的金粒，难以寻觅，却价值非凡。卡布此行的目的，并非寻常买卖，而是要在这片混沌中，寻找那些能助他夯实巨石部落根基的“遗珠”。
他只带了两名最为精干沉稳的护卫，三人都换上了毫不起眼的商人服饰，混入熙攘喧闹的人流。街道两旁，摊位林立，贩卖的多是些品质低劣、锈迹斑斑的铁器，以及鞣制粗糙、带着异味的皮货。卡布的目光平静地扫过，这些寻常货色，还入不了他的眼。
正当他准备转向另一条街道时，一阵激烈的打骂声和金属砸地的哐当声，猛地从前方一家门面破旧的铁匠铺里传来。
“滚！没钱还敢赖在老子的铺子里白吃白住？你这打出来的破铜烂铁，狗都嫌钝！欠了三个月的房钱和料钱，拿什么还？拿你这身蛮肉吗？”一个尖酸刻薄、脑满肠肥的店主，正恶狠狠地推搡着一个身材异常魁梧的壮汉出来。
那壮汉满脸虬髯，头发纠结，身上的皮袄磨损得厉害，沾满油污和煤灰。他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用脏污破布包裹的长条物件，面对店主的辱骂和推搡，他古铜色的脸涨得通红，碗口大的拳头死死攥着，手臂和脖子上的青筋如蚯蚓般凸起，显示出他内心巨大的屈辱和愤怒，但他竟硬生生忍住了，没有挥拳相向。
“巴图老板……再宽限几日……我会还的！只要再给我点好铁，我一定能打出……”壮汉的声音低沉沙哑，像砂石摩擦，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倔强。
“打什么打？呸！”那名叫巴图的店主不屑地啐了一口唾沫，几乎吐到壮汉的脚面上，“就你这晦气的手艺，打出来的东西只会砸招牌！趁早滚蛋，找个地方饿死算了，别挡着我做生意！”完，他“砰”地一声重重关上了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震落下簌簌灰尘。
壮汉被孤零零地甩在街角，巨大的身躯在风中显得有些佝偻，落魄的神情与他那副能搏杀猛兽的体魄形成了刺眼的对比。周围的人群或漠然瞥过，或低声窃笑，显然对此类场景早已司空见惯。
然而，卡布的目光却越过了这落魄的表象，精准地落在了壮汉怀中那因推搡而露出一角的金属物件上——那似乎是一把武器的柄部，造型异常古朴，甚至有些笨拙，但上面沾满污垢也掩盖不住锻造时留下的、一种非比寻常的、层层叠叠的细密纹路。那绝非寻常铁匠胡乱敲打所能形成的痕迹。
卡布心中一动。在这个普遍冶炼技术低下的时代，能锻造出带有然纹路的金属，哪怕只是雏形，也意味着眼前这个看似落魄的壮汉，可能掌握着某种接近“花纹钢”的独特锻造技艺！这正是他梦寐以求的技术人才！
“有点意思。”卡布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发现宝藏的光芒。他示意两名护卫在原地等待，自己则整了整普通的衣袍，迈着从容的步伐，朝着那个孤立无援的壮汉走了过去。风沙依旧，但命阅轨迹，却在这一刻，因一次偶然的注视，悄然偏转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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