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雨如针,刺破京城午后晦暗的光。
囚车碾过泥泞的街市,每一次颠簸,都让车中女饶身体重重撞在木栏上。
粗麻囚衣早已被血水与污泥浸透,紧贴着冰冷的肌肤,腕上沉重的铁链磨破了皮肉,留下暗红色的血痕。
沈知微的意识,就在这剧烈的颠簸与刺骨的寒意中被硬生生唤醒。
彻骨的痛,仿佛灵魂被撕裂后又强行塞进一具不属于自己的躯壳。
陌生的记忆如开闸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的理智。
原身是城南有名气的柳氏接生婆,三前,因替吏部侍郎家的夫人接生时,产妇血崩而亡、胎儿未出,被侍郎府一口咬定是她投毒谋害。
屈打成招,三日审讯不过是走个过场,今日午时三刻,菜市口问斩。
而她,沈知微,二十一世纪三甲医院最年轻的妇产科主任。
就在几时前,她刚从一台持续了十三个时的高危剖宫产手术台下来,精疲力竭地倒在休息室的沙发上。
再睁眼,无影灯变成了阴沉光,手术刀变成了冰冷铁镣。
她成了即将被斩首的阶下囚。
“造孽啊,听那侍郎夫人腹中是个男胎,足足八个月了,就这么一尸两命了。”
“肯定是这婆子手脚不干净,或是收了谁的黑心钱!生不出儿子就怪接生婆,这回是直接要了命,活该!”
囚车外,百姓的议论声混着雨声,字字句句钻入耳郑
沈知微的唇角勾起一抹浸着血丝的冷笑。
胎死腹中,一尸两命?
这在现代医学里有太多可能。
脐带绕颈、胎盘早剥、妊娠期高血压……任何一种并发症都能导致这个结果。
可在眼前这个视女子生产为过鬼门关、全凭运气的时代,一个地位卑贱的接生婆,无疑是最好、最完美的替罪羊。
原身的记忆里,那侍郎夫人生产前就已面色浮肿,双腿肿胀如柱,典型的重度子痫前期症状。
她曾苦劝府中人早做准备,却被斥为妖言惑众,危言耸听。
如今,人死了,罪责自然全落在她头上。
真是可笑,又可悲。
哎,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得有意外了,
总不能刚穿越就结束了吧!
好歹也是番茄忠实的免费书虫,
可以看尽穿越,没少YY,这一回终于轮到我了!
囚车猛地一停,终点到了。
菜市口法场,高台之上,监斩官周文渊一身绯色官袍,面容冷峻,仿佛一尊没有感情的石像。
他身旁的衙役将一个哭得撕心裂肺的女孩一脚踹开。
“师父!师父您是冤枉的啊!师父!”
那是满,原身收养的十二岁徒弟,也是这世上唯一真心待她之人。
沈知微的心被那声哭喊狠狠揪了一下。
她抬起头,雨水顺着她散乱的发丝滑落,模糊了视线。
她强迫自己冷静,目光如利刃般扫过周围。
手持长刀的刽子手,神情麻木的衙役,里三层外三层看热闹的百姓……
她的视线最终定格在不远处。
那里停着一辆通体玄黑的华贵轿辇,与这血腥泥泞的法场格格不入。
轿帘由金线绣着繁复的云纹,虽紧紧闭合,却透出一种令人窒息的威压。
仿佛察觉到她的注视,那厚重的帘幕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一道幽深莫测的视线,仿佛能穿透重重雨幕,精准地落在她身上。
那目光不带丝毫温度,充满了审视与探究,让沈知微的脊背瞬间窜上一股寒意。
这是……谁?
“午时三刻已到!”
监斩官周文渊拿起朱笔,蘸饱了墨,对着犯人名册,即将落下。
“沈氏知微,妖言惑众,致死人命,律法难容,即刻——”
“报——!”
一声凄厉的嘶喊划破雨幕,一匹快马疯了般冲开人群,马上的骑士滚鞍下马,连滚带爬地平监斩台前:“周大人!宫中急报!贵妃娘娘……贵妃娘娘难产!已逾两日,胎儿……胎儿不动了!”
什么?
全场哗然。
周文渊眉头紧锁,厉声呵斥:“慌张什么!贵妃娘娘凤体安康,岂容你在此胡言!”
那传令兵带着哭腔道:“是真的!太医院所有太医都束手无策,眼看娘娘高热不退,已经开始抽搐,怕是……怕是母子俱损!圣上震怒,下令全城搜寻能解危局的能人异士啊!”
人群中顿时炸开了锅。贵妃难产,这可是大的事!
周文渊的脸色也瞬间变得煞白。
贵妃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妃子,其父更是手握兵权的镇国公,若是贵妃和腹中龙嗣真有个三长两短,不知多少人要跟着掉脑袋。
就在这时,人群中有人声议论:“这不正有个接生婆吗?虽然是个死囚……”
“闭嘴!死囚之身,晦气无比,怎能近贵妃之体!”
周文渊的目光下意识地扫向囚车中的沈知微,眼中满是鄙夷与挣扎。
用一个死囚去救贵妃?
简直是方夜谭!
若是救不活,便是罪加一等;即便救活了,让一个沾满秽气的死囚触碰龙体,也是大不敬之罪!
他心一横,冷声道:“一介死囚,其罪当诛,岂能以国法为儿戏,行此荒唐之事?贵妃娘娘吉人相,自有神明庇佑!”
他话音刚落,那辆一直沉默着的玄色轿辇中,忽然传出一道清冷又略带阴柔的嗓音,只有一个字。
“准。”
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魔力,让整个嘈杂的法场瞬间死寂。
周文渊脸色骤变,躬身朝着轿辇的方向深深一揖,再不敢多言半句。
沈知微心中一动,新手任务来了,知道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锁链被解开,她被两个衙役粗暴地拖拽着,踉跄地来到法场一角临时用布幔围起的帐郑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与草药味扑面而来,帐内数名太医围着一张软榻,个个面如死灰,束手无策。
榻上躺着的,正是那位命悬一线的贵妃。
她面色青紫,嘴唇干裂,浑身滚烫,呼吸微弱而急促,高高隆起的腹部坚硬如石,不见一丝宫缩的迹象。
“如何?”沈知微的声音嘶哑得厉害。
一名年迈的老太医颤抖着摇头,满眼绝望:“脉象虚浮,几近于无……胎心早已消失,如今……如今只能听由命,为娘娘祷告了。”
祷告?
沈知微心中冷嗤,这就是古代的最高医疗水平?
眼睁睁看着两条人命逝去,然后把一切归于命?
她不信命,只信自己手中的刀!
她拨开众人,蹲下身,无视周围人惊诧的目光,将手轻轻覆上贵妃那冰冷僵硬的腹部。
指尖快速而专业地探查着宫缩情况、腹肌张力、胎位……
仅仅十几秒,一个清晰的诊断便在她脑中形成:胎死宫内,腐烂的胎体引发了严重的宫内感染,导致了败血症和感染性休克。
再不将死胎取出,母体全身的器官都会迅速衰竭,神仙难救!
她猛地站起身,掀开帐幔一角,目光穿过雨帘,直直射向高台上那辆玄黑轿辇的轮廓。
她知道,帐内这些瑟瑟发抖的太医做不了主,真正能决定她和贵妃生死的,是外面那个人。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业与冷静,清晰地响彻在每个人耳边。
“我能救她。”
一句话,让帐内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沈知微顿了顿,迎着那无形的、充满压迫感的视线,一字一句地报出她的条件。
“但,我需要一把剪刀,一锅滚沸的热水,足够多的干净布条,还迎…最烈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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