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云沧溟指尖轻抚右肩，血月印记边缘的金丝仍在微微跳动，与藏于衣袋中的符纹图谱遥相呼应。他立于藏经阁门前，未推门，只以剑气轻叩门框三下。门扉应声内缩，露出那道深不见底的石阶。
扫书弟子已在阶前等候，拂尘垂地，灰袍未动。
云沧溟一步踏入，足尖触地刹那，地面符文骤然亮起。原本断裂静止的纹路如血脉复苏，自四面八方游走汇聚，转瞬织成一张密网。石壁浮雕的残缺傀儡仿佛睁开了眼，手中托盘向上翻转，符文自其掌心喷涌而出，化作无数半透明刃片，悬于空中，锋刃朝内，锁死通道。
“退不得。”扫书弟子低语，却未后撤。
云沧溟左手按住左眼。古镜残片贴于掌心，一股灼热自镜背透出，直刺识海。他咬牙，将残片压向眼皮，重瞳在剧痛中开启。
金光自眼缝溢出，视野骤变。
符文不再是静止刻痕，而是流动的金色轨迹，每一道都标注着三息后的运行路径。他看清了——这些刃片并非无序绞杀，而是按“三进一退”之律循环推进，每九息必有一次交汇断档，短暂露出空隙。
“走！”他低喝，右手一扬，九道剑影自背后浮现，呈弧形横扫，将迎面三道符刃劈碎。碎片未落地，已被后续符文吞噬重组，反向凝成一柄长枪，直刺眉心。
他侧首避过，剑影回旋，再度格断枪尖。但符文再生速度越来越快，剑气割裂的瞬间，已有新刃自断口处生长。
扫书弟子忽然抬步，右脚踏下，正落在云沧溟身侧一块刻有星点的石板上。
符文网微微一滞。
云沧溟瞳孔微缩。那块石板，正是北斗七星阵职枢”之位。
“你懂阵？”他问，声音紧绷。
“我不懂。”扫书弟子答得平静，“但我脚知道。”
云沧溟不再多言。他借剑影掩护，左眼重瞳死死锁定符文流转节奏。第九息将至，他猛然跃起，剑意灌入左足，重重踏向“璇”位石板。与此同时，右手剑气牵引古镜残片，将一丝苍龙之力注入地面符文交汇点。
符文网剧烈震颤。
原本井然有序的“三进一退”节奏被强行错开半拍，如同齿轮啮合错位。符刃在空中相互撞击，爆发出刺目火光，部分甚至倒卷回石壁，将浮雕削去一层。
“踏子位，退午宫！”云沧溟吼出。
扫书弟子身形一震，似被某种古老记忆牵引，右足疾移，踏向“子”位石板，随即疾退三步，落于“午宫”偏位。
轰——！
整条甬道猛然一震，地面符文自中心裂开，一道环形冲击波扩散而出，将所有符刃震成齑粉。石壁浮雕尽数崩塌，碎石如雨落下。
云沧溟尚未喘息，脚下石板突然塌陷。
他本能后跃，却已来不及。扫书弟子被碎石掩埋半身，云沧溟伸手欲拉，对方却猛地摇头，指尖指向他身后。
他回头。
烟尘散尽处，一扇巨门悄然浮现。
门高九丈，通体漆黑，材质非金非石，表面布满残缺傀儡浮雕。每一具傀儡皆作跪拜状，双手捧托，掌心刻有微型符文，与地面禁制同源，却更为古拙。最诡异的是，所有傀儡右眼位置皆为空洞，深不见底，仿佛被某种力量生生剜去。
云沧溟左眼重瞳未闭，金光映照下，那一个个空洞竟微微泛起涟漪，如同在注视着他。
他缓缓抬手，剑尖轻触一具浮雕托盘上的符文。
无反应。
他再以剑气注入，符文依旧沉寂。
“不是靠外力。”他低语。
扫书弟子从碎石中挣出身，拂尘轻抖，灰袍上的尘土簌簌而落。他未靠近石门，只退后三步，站定。
“它们在等‘瞳火’。”他忽然开口，声音极轻，却字字清晰。
云沧溟眯眼：“什么火？”
扫书弟子未答。他抬头望着石门，眼神复杂，似有追忆，又似恐惧。
云沧溟左眼忽然刺痛。重瞳金光微颤，那痛感并非来自外界，而是自瞳孔深处蔓延，仿佛有某种东西在试图从内部苏醒。他抬手按住左眼，指缝间渗出一丝血线，顺着手腕滑落。
血滴坠地，未溅开，而是被地面符文残迹悄然吸收。
石门表面，一具傀儡空洞的右眼，竟微微亮起一丝暗红。
云沧溟猛然抬头。
所有傀儡的空洞眼窝，齐齐转向他。
他不动，剑尖仍抵在托盘符文上。血继续从眼角滑落，滴在剑刃，顺着锋刃流下，渗入浮雕掌心。
符文依旧未动。
但他察觉到了——那些空洞的眼，正随着他心跳的节奏，微微明灭。
扫书弟子忽然道：“你可知为何只有你能看见这道阶梯？”
云沧溟不答，只问：“你为何能看见符纹流动？”
“因为我不是人。”扫书弟子。
云沧溟剑尖微颤。
“我是守门人。”对方继续道，“被刻入符文，困于阁中，日复一日清扫，只为等一个能开启石门的人。”
云沧溟冷笑：“那你为何不自己开启？”
“因为规则。”扫书弟子抬手，指向自己右眼，“我无瞳火。唯有重瞳者，以血为引，以痛为薪，才能点燃它。”
云沧溟沉默。他缓缓收回剑，抬手抹去眼角血迹。血染指尖，温热未散。
他盯着石门，重瞳金光再度凝聚。这一次，他主动将苍龙之力导入左眼，强行催动瞳能。剧痛如刀绞，识海嗡鸣，古镜残片在胸口剧烈震颤，似要脱离。
石门上的傀儡，眼窝红光渐盛。
扫书弟子后退一步，拂尘垂地，不再言语。
云沧溟咬牙，剑尖再次点向托盘符文。这一次，他以剑为引，将左眼溢出的血滴缓缓注入符文中心。
血渗入刻痕。
符文依旧未亮。
但他听见了——一声极轻的“咔”，自石门深处传来，如同锁扣松动。
扫书弟子忽然抬头，灰袍无风自动。
云沧溟正欲再试，左眼重瞳突然失控。金光暴涨，视野中所有傀儡空洞的眼窝竟同时映出他的倒影——但那倒影并非此刻的他，而是一个身披黑袍、左眼燃烧金焰的男子，手持一柄断裂古镜，立于万剑焚的废墟之郑
幻象一闪即逝。
他踉跄后退一步，剑尖离符文三寸。
石门表面，那丝红光缓缓退去，傀儡眼窝重归黑暗。
扫书弟子低声：“它认出了你。”
云沧溟握剑的手微微发紧，剑柄上残留的血迹正顺着掌纹滑向指。
他抬头，盯着那扇巨门，一字一句道：“它认错人了。”
扫书弟子未接话。他只是缓缓抬起拂尘，指向石门中央——那里，一具最为高大的傀儡跪伏于地，双手托盘，掌心符文与其余不同，呈螺旋状，中央凹陷，形如眼眶。
云沧溟盯着那凹陷，左眼重瞳隐隐作痛。
他抬起手，指尖沾血，缓缓朝那符文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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