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亚的巢穴提供了一段难得的、近乎奢侈的宁静时光。
林恩大部分时间都处于一种半冥想状态,全力引导着源初齿轮碎片反哺的秩序微光,修补灵魂的裂痕。
过程依旧缓慢而痛苦,但比起在维护舱室时那种无时无刻的虚弱与濒临崩溃感,已经好了太多。
静语草和巢穴内相对洁净的环境,也起到了微弱的辅助作用。
他的灵性恢复了一些,虽然距离施展强力秘术还差得远,但至少「真相之瞳」的日常维持不再那么吃力,对自身伤势的洞察也更为清晰。
他能“看”到,那些最细微的灵魂裂纹正在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缓慢弥合,这给了他坚持下去的信心。
艾德则承担起了大部分杂务,他很快熟悉了巢穴内简单的滤水装置和食物储备,甚至还跟着莉亚学习如何检查外围那些隐蔽的灵性警戒符印。
少年似乎将这里当成了新的“家”,脸上多了几分这个年龄应有的生气,尽管眼底深处对未来的恐惧并未完全散去。
莉亚行踪不定,时常外出,有时带着一些搜刮来的零件和少量干净的食物回来,有时则空手而归,脸上带着疲惫和新的擦伤。
她从不详细明外出的经历,但每次回来,都会带来关于外面世界的最新“风声”。
消息一次比一次糟糕。
“‘铁锤帮’和‘熔炉猎犬’为了争夺旧轴区的一个废弃能量节点打疯了,死了不少人。”
“东边的‘城墙’有一段好像彻底失效了,我远远看到有黑色的‘影子’在那里游荡,没敢靠近。”
“‘遗民’内部好像分成了好几派,有的想重建控制,有的想趁乱捞一把,还有的……好像彻底疯了,在宣扬什么‘虚无即是归宿’的鬼话。”
碎齿城正在加速滑向彻底的混乱与崩坏。
失去了莫特斯和核心控制节点,维系城市表面秩序的最后一根弦也断了。
而外部“虚无”的威胁,如同不断上涨的潮水,开始侵蚀这片失去屏障的土地。
这一,莉亚回来得特别早,脸色也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凝重。
她甚至没来得及放下那个巨大的行囊,就快步走到林恩面前。
“情况不太对劲。”
她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外面太‘安静’了。”
林恩从冥想中睁开眼,看向她。
“安静?”
“对,不是那种死寂。”
莉亚努力组织着语言,“是那种……暴风雨前的安静,帮派的枪声少了,连那些到处乱爬的畸变体都好像躲起来了。我感觉……有什么‘大家伙’要来了,或者……已经来了。”
她的话音刚落,巢穴内那几块作为光源的萤石,光芒极其轻微地、同步地闪烁了一下。
不是电压不稳的那种闪烁,更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干扰了一下。
林恩的「真相之瞳」瞬间捕捉到了异常。
——空气中原本相对平稳的灵性流,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冰冷的“褶皱”,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看不见的石子。
这不是普通的虚无侵蚀,而是某种更具“指向性”、更具“活性”的存在所散发出的波动!
“你的警戒符印有反应吗?”
林恩立刻问道。
莉亚脸色一变,迅速跑到房间一角,那里有一个不起眼的、由几个金属片和导线构成的简易装置。
她看了一眼,瞳孔微缩:“最外层的三个被动感应符印……没有触发记录,但灵性回路有被‘冻伤’的痕迹!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滑’过去了!”
能避开莉亚精心布置的警戒符印,至少明这东西对灵性有一定的抗性,或者拥有某种隐匿自身波动的能力!
“是‘影子’?”艾德紧张地问。
“不像普通的‘影子’……”
莉亚摇头,脸色发白,“普通的虚影兽更像是没有理智的能量聚合体,只会漫无目的地游荡和吞噬。这东西……太‘聪明’了。”
巢穴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刚刚获得的短暂安宁被彻底打破,一种无形的、冰冷的压力开始从四面八方渗透进来。
林恩挣扎着站起身,走到静滞装置旁,确认夜莺的状态依旧稳定。
然后,他看向莉亚:“这里还有别的出口吗?”
“有一个紧急逃生通道,但很久没用了,不知道那头通到哪里,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堵死。”
莉亚语速很快,“而且,如果那东西真的锁定了这里,从别的出口走可能更危险。”
她深吸一口气,从行囊里取出几件东西:两枚拳头大、表面刻满爆裂符文的金属球(灵能炸弹),以及一把造型奇特、枪管细长、似乎需要充能的手枪。
“做好准备吧”她把一枚灵能炸弹和那把手枪塞给艾德(少年虽然害怕,但还是紧紧接住了)。
自己则握住了另一枚炸弹,右手那只银白手套上的符文开始微微发亮,“如果它敢进来,就给它来个狠的。”
林恩没有武器,他的“武器”是他的知识和洞察。
他全力运转「真相之瞳」,感知着外面那冰冷波动的轨迹和强度。
那东西似乎在巢穴外围徘徊,并没有立刻发动攻击,像是在……评估?或者等待?
这种拥有一定智能的虚无造物,远比只知道毁灭的怪物更可怕。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煎熬。
巢穴内只能听到三人压抑的呼吸声和滤水装置那规律的、仿佛倒计时般的“滴答”声。
突然,林恩猛地抬头,看向阶梯入口的方向。
“它来了。”
在他的感知中,那股冰冷的波动不再徘徊,而是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带着明确的恶意,笔直地、加速地朝着巢穴入口冲来!
“准备!”
莉亚低喝一声,举起了手中的灵能炸弹,手套上的光芒变得刺眼。
艾德也颤抖着举起了那把他几乎握不稳的手枪,瞄准了入口。
林恩则悄然将一丝恢复的灵性注入脚下的地面,准备在必要时,强行干扰入口处的结构,哪怕只能阻挡片刻。
阴影,已然迫近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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