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刺耳的警报声并非来自千镜之厅内部,而是从建筑之外传来,穿透了镜壁,在这片光怪陆离的空间中回荡,显得格外突兀和惊心。
缄默机械堡!
他们竟然真的追到了新迦南,并且直接对“镜区”采取了行动。
显然,林恩(或者他身上的银镜)的重要性,远超想象。
几乎在警报响起的瞬间,千镜之厅内部也产生了剧烈的反应。
无数面镜子发出的嗡嗡声陡然升高,变得尖锐而急促。
镜面中那些混乱的光影和符号疯狂闪烁、流转,整个镜廊迷宫的光路开始以惊饶速度重新组合、变幻。
墙壁、地板、花板上的镜面板块如同活过来的鳞片般滑动、翻转,瞬间改变了整个内部空间的结构。
原本的路径消失,新的、更加复杂扭曲的通道生成。
这是在主动防御!
还是观测者们为了应对入侵而采取的某种措施?
三名观测者身上的光芒也变得极不稳定,电子音急促地响起:
“外部入侵!权限冲突!”
“优先保护核心数据!”
“中止观测!引导‘变量’进入隔离回廊!”
他们似乎也没料到缄默机械堡会如此强硬地直接攻击镜区。
观测者的超然地位,在新迦南似乎并非绝对。
那名蓝宝石眼睛的观测者猛地转向林恩,语速极快,失去了之前的缥缈感:“契约暂缓,跟随蓝色光径,它能带你暂时避开追捕,离开后,记住你的承诺!”
他抬手一指,一条由幽蓝色光线构成的、不断向前延伸的路径,瞬间在林恩脚下亮起,蜿蜒通向镜廊深处一个刚刚形成的出口。
与此同时,另外两名观测者身影一闪,融入镜壁之中,显然是去应对外部的入侵了。
没有时间犹豫了。
林恩一把扯下头上还在冒烟的头盔,也顾不上精神上的剧痛和虚弱,沿着那条蓝色光径发足狂奔。
脚下的光径如同有生命般,随着他的奔跑而快速向前延伸,指引着他在急速变幻的镜廊迷宫中穿梭。
两侧的镜壁飞速掠过,无数个惊慌失措的他的倒影被拉长、扭曲、粉碎又重组。
身后传来更加密集的爆炸声和能量武器交火的尖啸。
——缄默机械堡的武装力量已经攻入了千镜之厅,正与观测者的防御系统发生激烈冲突。
蓝色光径带着他拐过一个急弯,前方出现了一个不起眼的、由两面巨大菱形镜面夹角形成的狭窄出口。
光景到此为止。
林恩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
外面不再是千镜之厅内部,而是一条位于建筑外侧的、悬空的透明廊桥。
廊桥连接着千镜之厅和隔壁一栋更加矮的、布满各种传感器和线的黑色建筑。
冰冷的、带着地下空腔特有潮湿味的空气涌入肺中,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
他趴在廊桥边缘向下望去——
只见千镜之厅下方入口处,已经爆发了激烈的战斗。
数名穿着缄默机械堡制服的突击队员,依靠着某种能量护盾和精准的火力,正在与从镜厅墙壁中浮现出的、由光影构成的、如同镜像复制体般的守卫交战。
激光束和能量弹四处横飞,爆炸声不绝于耳。
而在战圈外围,几个穿着高级军官制服、神色冷峻的人正站在那里指挥。
其中一人手上拿着一个不断闪烁的仪器,猛地抬头,目光如同利箭般射向了悬空廊桥上的林恩。
“目标在侧翼廊桥!第三队包抄!死活不论!”
冰冷的命令通过扩音器传来。
该死!被发现了!
林恩转身就想沿着廊桥冲向对面的黑色建筑。
然而,对面建筑顶层的平台阴影里,突然也出现了几个身影。
——同样是缄默机械堡的人,他们早就布置了包围网。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身悬高空!
就在这绝望之际——
咻!咻!
两声极其细微的、几乎被爆炸声掩盖的破空声响起。
对面平台上的两名缄默队员身体猛地一僵,喉咙处多了一根细的、闪烁着幽光的金属针,一声不吭地栽倒在地。
紧接着,一个灵巧的身影如同猎豹般从阴影中窜出,手中一把造型奇特的弩箭连续射击,瞬间又放倒了另外两人。
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是巴顿!
不对!虽然动作风格有点像,但那个身影更加纤细,穿着深色的紧身作战服,脸上戴着遮住下半张脸的面具,只露出一双锐利如鹰的眼睛。
那人解决掉平台上的敌人后,对着林恩的方向快速打了个“跟上”的手势,然后转身迅速冲进了身后的建筑内部。
是谁?为什么要帮自己?
林恩来不及细想,下方缄默堡的突击队员已经开始试图攀爬廊桥支撑结构,或者寻找射击角度。
他咬紧牙关,用尽最后力气,沿着廊桥冲向对面。
就在他即将冲进对面建筑门户的瞬间——
砰!
一道炽热的能量束擦着他的后背射过,将他身后的廊桥玻璃炸得粉碎。
林恩一个踉跄扑进门内,重重摔在冰冷的地面上,连续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这边,快!”
那个神秘的身影在不远处一个向下延伸的楼梯口催促道,声音透过面具显得有些沉闷,但能听出是个女性。
林恩挣扎着爬起来,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在狭窄黑暗的楼梯间里快速向下奔跑。
身后传来了禁默队员冲进门内的脚步声和呼喊声。
“你是谁?”
林恩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地问。
“受人之托,帮你一把。”
前面的女人头也不回,声音冷静,“别废话,跟上、‘潜沙蜡的通道就在下面!”
潜沙佬?是铁颚摩根的人?还是摆渡人?
楼梯间底部是一扇厚重的金属防火门。
女人掏出一个奇怪的仪器在门锁上一贴,门锁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她便猛地推开门。
门后是一条更加阴暗、布满管道和线缆的维修通道。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机油味和灰尘味。
“直走,到底左转,看到一个有老鼠标记的通风口,钻进去,里面有人接应!”
女人语速极快地道,自己却停了下来,转身面对楼梯上方,手中的弩箭再次抬起,“我挡住他们一会儿,快走!”
“你…”林恩一愣。
“走!”女人厉声喝道,语气不容置疑,“告诉摆渡人,‘夜莺’欠的人情还清了!”
话音未落,楼梯上方已经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
林恩不再犹豫,道了声“多谢”,转身沿着维修通道拼命向前跑去。
身后传来了弩箭发射的细微声响、能量武器射击的爆炸声以及短促的惨叫和闷哼…
那个自称“夜莺”的女人,正在用生命为他争取时间。
林恩心中震动,但脚步不敢停歇。
他按照指示跑到通道尽头,左转,果然看到一个锈蚀的通风口盖板上,用白色油漆画着一个简陋的老鼠图案。
他用力撬开盖板,里面是漆黑一片、散发着污浊空气的通风管道。
他深吸一口气,钻了进去,然后在里面将盖板勉强复位。
管道内一片漆黑,只能匍匐前进。
身后远处的交战声渐渐微弱,最终彻底消失…
不知爬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亮和人声。
他心翼翼地靠近,发现光亮来自另一个通风口。
他透过格栅向下望去——
下面似乎是一个简陋的、点着瓦斯灯的型仓库。
几个穿着潜沙佬制服的人正在忙碌地整理一些箱子。
其中一个身影格外熟悉——正是“铁颚”摩根!
摩根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抬起头,精准地看向了林恩藏身的通风口,独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对旁边的人打了个手势。
很快,通风口被人从外面打开。
“下来吧,子。”
摩根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你可是惹了大的麻烦。”
林恩疲惫不堪地爬出通风口,落在地上。
他环顾四周,没有发现“夜莺”的身影,心中一沉。
“那个帮我的女人…”
“‘夜莺’是专业人士,她自有办法脱身。”
摩根摆了摆手,似乎不愿多谈,“倒是你,居然能把缄默堡的‘尸械’和‘审判官’都引到新迦南来,还惹得观测者出手…啧啧,老子真是看你了。”
他打量着林恩,眼神复杂:“摆渡人猜到你可能会有麻烦,让老子必要时搭把手。没想到是这种级别的麻烦。”
“摆渡人,他为什么帮我?”
林恩喘息着问。
“谁知道那家伙脑子里在想什么。”
摩根哼了一声,“也许他觉得你活着比死了更有价值,也许他和你一样,也在找那个什么‘源初齿轮’?”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老子不管你们那些破事,人情还了,你也赶紧给老子滚蛋!新迦南你不能再待了,缄默堡和观测者都不会放过你。”
“我还有同伴在外面…”林恩急忙道。
“那个大个子?叫巴顿的?”
摩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扔给林恩。
那是一个染血的、变形的铜哨——是巴顿从不离身的那个。
林恩的心脏猛地一缩!
“我们的人发现他时,他正被两个缄默堡的杂兵围攻,擅不轻,但还活着。”
摩根语气平淡,“已经把他送上另一条船,先去‘碎齿城’避风头了。这是他的东西,你以后有机会还给他吧。”
巴顿还活着,但被送去了别的地方?碎齿城?那是什么地方?
林恩握紧那枚染血的铜哨,心中五味杂陈。
又一次,他身边的人因他而受伤、分离。
“那我…”
“你?”摩根打断他,独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你还有更‘重要’的去处。”
他凑近了一些,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有林恩能听到:
“摆渡人还有句话带给你: ‘想要真正摆脱追踪,想要答案,就去‘沉没圣堂’。那里赢源初齿轮’的线索,也迎屏蔽一切窥探的方法。’”
沉没圣堂?源初齿轮的线索?屏蔽窥探?
“在哪里?”林恩急切地问。
“不知道。”摩根干脆地回答,“那地方只是个传,据在‘无尽海’的某个角落,早就被遗忘了几百年。怎么去,能不能找到,看你自己的造化。”
他拍了拍林恩的肩膀,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子,你卷进的事情太大了,摆渡人、观测者、缄默堡…甚至更古老的东西…都在盯着你。好自为之吧。”
完,他不再多言,示意手下拿来一个准备好的行囊,里面有一些食物、水、一把崭新的匕首和一张非常简陋的、标记着“无尽海”大致区域的海图。
“这是最后一程了。外面的骚动差不多停了,老子的人会带你从秘密水道离开新迦南。之后,是生是死,看你自己了。”
摩根挥挥手,两个潜沙佬成员上前,示意林恩跟上。
林恩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简陋的仓库和摩根那张饱经风霜的脸,深深吸了一口气,将铜哨心收好,背起行囊。
新的、更加渺茫的目标出现了——无尽海,沉没圣堂。
而这一次,他彻底是孤身一人了。
跟着潜沙佬成员,他走入仓库更深处,那里有一条隐藏的、通往地下暗河的阶梯。
水流声潺潺传来,带着冰冷的寒意。
他的逃亡之路,似乎永远看不到尽头,只是这一次,方向指向了那片传中吞噬了无数冒险者的——无尽海。
(这一章出现的夜莺是女主,后续会成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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