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黑暗。
浓重、粘稠、仿佛具有实体般的黑暗将林恩彻底吞没。
他失去了视觉,其他感官却在极致的恐惧中被无限放大。
耳边,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刮擦声持续不断。
嚓…嚓…嚓…
一下,又一下,缓慢而执拗,仿佛刮在他的骨头上,激起一阵阵生理性的恶寒。
声音的来源——那个不断震动的木箱——
似乎离他并不远,在这死寂的地下室里,每一个声响都清晰得可怕。
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那个直接响在耳畔,或者直接钻入脑髓的嘶哑低语:
“…饿…”
“…好饿…”
声音里蕴含的冰冷恶意和纯粹的、对某种难以言喻之物的饥渴,几乎要撕裂他的理智。
他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心脏疯狂擂鼓,血液冲上头顶又瞬间冰冷,手脚一片冰凉。
他死死咬住牙关,才抑制住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尖剑
不能出声!绝对不能引起那东西的注意!
老药剂师的话语在他混乱的脑海中回荡:“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惊讶,也不要相信。”
可这如何能不惊讶。
如何能不相信。
那刮擦声和低语是如此真实,如此贴近。
他紧紧攥着那个冰冷的暗紫色木盒,盒子里那页记载着“窥秘人”魔药配方的古老羊皮纸,此刻仿佛烫手山芋,却又像唯一的救命稻草。
魔药…序镰这真的是那个世界,那个一步堂一步深渊的疯狂途径。
短暂的极致恐慌过后,求生的本能强行压倒了崩溃的冲动。
他不能死在这里,绝不能刚看到一丝这个诡异世界的真相就莫名其妙地死在一个地下室里。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尽管身体仍在微微颤抖。
他轻轻地、极其缓慢地将羊皮纸塞回木盒,盖好盖子,然后心翼翼地将其放入自己衬衫内侧的口袋,紧贴着皮肤,冰冷的触感让他打了个激灵。
现在,他需要光!
他摸索着手中的短蜡烛和那个黄铜火柴海
火柴盒很旧,但他记得里面应该还有几根火柴。
动作必须轻,必须慢。
刮擦声和低语仍在继续,仿佛在黑暗中耐心地等待着他犯错。
他深吸一口那充满陈腐和危险气息的空气,用颤抖的手指打开火柴盒,摸索出一根火柴。
嚓——
划燃火柴的细微声音在此刻如同惊雷般刺耳。
刮擦声骤然停止。
那饥饿的低语也同步消失。
地下室陷入了另一种更加可怕的寂静——
一种捕食者被惊动后、屏息凝神的寂静。
林恩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腔,他猛地将火焰凑近烛芯。
快,快点燃啊…
微弱的火苗舔舐着烛芯,或许是受潮,或许是别的原因,它犹豫了一下,才不情不愿地引燃。
昏黄摇曳的烛光再次亮起,勉强驱散身前一片黑暗。
林恩立刻举着蜡烛,惊恐地望向那个之前发出声音的木箱。
木箱大约半人高,材质是普通的松木,但箱盖上却贴满了泛黄的纸张,上面用暗红色的墨水绘制着各种扭曲的、令人不安的符号和印记,如同某种强力的封印。
此刻,那些符号似乎比刚才更加黯淡了一些。
箱子本身静止不动,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觉。
但林恩知道不是。
那冰冷的恶意并未消失,只是蛰伏起来,在烛光无法照亮的箱体阴影里静静地凝视着他。
他不敢再多看一眼,立刻将目光转向地下室的出口——那道陡峭的石阶和暗门。
他心翼翼地、尽可能不发出任何声音地移动脚步,向石阶退去。
每一步都轻得像猫,耳朵竖起着不捉任何一丝异常的声响。
幸好,直到他徒石阶下,那箱子都没有再发出任何动静,低语也未再响起。
他不敢背对箱子,于是面朝着地下室内部,一步步倒着爬上石阶。
这个过程无比煎熬,他总觉得在烛光摇曳的边缘阴影里,有什么东西下一秒就会扑出来。
终于,他的后背抵住了冰冷的暗门。
他腾出一只手,摸索着门板,寻找开门的机关或把手,但门板光滑,没有任何明显的突起。
他想起老药剂师是用特定顺序触摸门上的几何图案打开的。
图案在门外侧。
冷汗瞬间浸湿了他的后背。
他被困住了,从里面无法打开。
恐慌再次袭来。
他用力推了推门,暗门纹丝不动。
“咚咚咚!”
他忍不住用力敲了敲门板,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响亮。
几乎在他敲响门板的同时——
“哐当!!!”
身后地下室深处,那个被封印的木箱猛然发出一声剧烈的撞击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疯狂地冲撞箱盖。
紧接着,更加密集、疯狂的刮擦声爆发出来。
不再是缓慢的折磨,而是歇斯底里的撕扯。
那饥饿的低语也再次响起,变得更加清晰、急促,充满了暴戾和贪婪:
“…食物!!”
“…闻到你了!!”
“…放我出去!!吃!!!”
烛光开始剧烈摇曳,仿佛被无形的气流干扰,光线明灭不定,将整个地下室的阴影都搅动起来,扭曲成各种怪诞的形状。
林恩头皮发麻,疯狂地拍打着暗门:“开门,先生,开门,放我出去!!!”
他也顾不得是否会激怒里面的东西了。
就在箱子的撞击声越来越疯狂,几乎要盖过他的呼救声时——
咔哒。
暗门毫无征兆地向内滑开了一道缝隙。
昏黄的煤气灯光从门缝里渗入,驱散了部分令人绝望的黑暗。
一只枯瘦、布满斑点的手伸了进来,精准地抓住了林恩的手臂,力量大得惊人,几乎将他一把拽了出去。
林恩惊呼一声,踉跄着被拉出地下室,重新回到了药材店那弥漫着复杂气味的里间。
老药剂师勒菲弗尔就站在他面前,面无表情地松开了手。
暗门在他身后无声地迅速合拢,将地下室里那可怕的喧嚣瞬间隔绝,仿佛从未存在过。
只有林恩手中仍在疯狂摇曳的烛火,和他剧烈起伏的胸膛,证明着刚才的一切并非幻觉。
林恩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如同溪流般从额头滚落,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他从未感觉药店这浑浊的空气如此清新过。
老药剂师浑浊却锐利的目光扫过他狼狈的模样,最后落在他衬衫胸口那个微微凸起的、方方正正的轮廓上。
“看来,”老人沙哑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你找到了那份‘对你有用的东西’。”
林恩猛地抬头,心脏再次收紧。他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的口袋。
老人没有追问,只是转身走向柜台后的一个门,示意林恩跟上:“过来吧。你完成了工作,这是你应得的。”
林恩挣扎着爬起来,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过去。
门后是一个狭窄的厨房兼起居室,相比外面的店铺,这里显得稍微有些人气,有一个的壁炉正燃着火焰,驱散着雨夜的寒气和林恩骨子里的冰冷。
壁炉上的锅里正炖着什么东西,散发出浓郁的、混合着肉和蔬材香气,让林恩空荡荡的胃袋剧烈地抽搐起来,发出咕噜的声响。
老人盛了一大碗热腾腾的炖菜,又切了几片黑面包,放在一张木桌上,推给林恩。
没有话,只是用眼神示意他吃。
林恩再也顾不得其他,道谢都忘了,狼吞虎咽起来。
食物温暖了他几乎冻僵的身体,也暂时压下了那惊魂未定的恐惧。
吃完后,他感到一丝困倦,但精神却依然紧绷。
他看向一直沉默地坐在对面、用一块软布擦拭着一个巧黄铜平的老药剂师,忍不住开口问道:“先生…那下面…到底是什么?”
老人擦拭平的动作顿了顿,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一些…沉淀物,这个世界总有些东西不愿安分地待在它们该待的地方,而我们的工作,就是让它们安静。”
他的语气平淡得像在气。
“那…那张纸…”
林恩迟疑着,手不自觉地又按住了胸口。
“那是你的‘机遇’,也是你的‘诅咒’。”
老饶目光变得幽深,“‘窥秘人’…一条注定充满疯狂和危险的道路,但你既然找到了它,或许也意味着你被这条途径‘选择’了。”
他放下平和软布,身体微微前倾,昏黄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让他看起来更加神秘莫测。
“选择权在你,外来者。”
他沙哑的声音低沉下去,“吃掉它,拥抱一个全新的、超越凡俗却也危机四伏的世界,但你可能在获得力量前就因失控而变成怪物,或者被某些存在盯上,死得无声无息。”
“或者,”他指了指那扇通往店铺的门,“忘记它。
吃完这顿饭,离开这里,找个地方躲起来,祈祷自己能在这个世界的角落里像只老鼠一样活下去,或许能活得稍微久一点——
如果你足够幸运,没有被今晚沾染上的‘东西’追踪到的话。”
老饶话语如同冰冷的锤子,敲打在林恩的心上。
两条路,似乎都通往绝望。
但一条路的尽头,或许有一丝微光——
力量、知识、以及解开穿越之谜的可能。
林恩低下头,看着自己因为长期加班而有些苍白瘦弱的手。
在这个陌生而危险的世界,没有力量,他真的能活下去吗?
像老鼠一样躲藏,时刻担心被黑暗中的东西找到?
他想起了报纸上那则关于邪教献祭的新闻,想起了巷子口那个被驱赶的老乞丐,想起霖下室那令人窒息的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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