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那几名惊魂未定的猎户被两名沉默的灰衣人带离静室后,房间内顿时陷入一种更为凝重的寂静。
檀香的青烟笔直上升,直到一定高度才袅袅散开,仿佛连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
室内只剩下莫长老、陆晨,以及躺在软榻上依旧昏迷不醒、眉心紧蹙的九公主萧清颜。
陆晨深吸一口气,压下肋下伤口传来的隐痛,缓缓从怀中取出几样物件。
他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郑重,将这些东西一一摆放在莫长老面前那张由整块紫檀木雕琢而成的茶几上。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三颗龙眼大、通体呈现不祥暗红色的丹丸。
它们表面有着然的螺旋纹路,仿佛活物在呼吸,即便此刻残破黯淡,依旧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浓郁血腥气和一股躁动邪异的能量波动——正是那血池中残存的血魔丹。
接着,是一块边缘不规则、触手冰寒刺骨的暗金色碎片。
它似乎由某种特殊的金属打造,质地沉重,碎片背面镌刻着扭曲而诡异的符文,仅仅是目光接触,就让人感到一丝神魂层面的阴冷不适——这是从那位不可一世的判官脸上崩落的面具碎片。
最后,是一枚沉甸甸的玄铁腰牌,上面清晰地浮雕着叶家的家族徽记——一座被雷霆环绕的山峰;以及几封被暗红血污浸染得字迹模糊、但关键部分尚可辨认的密信。
这些,来自已变成冰冷尸体的叶家七长老,叶承宗。
这些沾染着血腥与罪恶的物件,静静地躺在名贵的紫檀木上,构成了对叶家、鬼脸乃至宫内某些人最直接、最狰狞的控诉。
莫怀远长老那原本如同枯井般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浮现出清晰的凝重之色。
他没有立刻发言,而是伸出枯瘦如柴、却稳定异常的手指,率先拈起了那枚暗金面具碎片。
他的指尖在那些冰冷的符文上细细摩挲,浑浊的双眼中似乎有微光流转,仿佛在解读其中蕴含的信息。
良久,他才缓缓放下碎片,声音沙哑而低沉,带着一种洞穿岁月的肯定:“暗金为底,噬魂符文……这是鬼脸组织核心层,判官级以上成员才配拥有的标识。此物之上,残留着一丝极其阴寒强大的神魂印记,虽已消散大半,但其本质做不得假。有此物在,鬼脸组织插手此事,便不再是猜测,而是铁证!”
他的目光随即转向那几颗血魔丹。
他并未用手去碰,只是隔空虚引,将一颗丹药摄到近前,放在鼻下三寸处,极其轻微地嗅了一下。
随即,他眉头紧紧锁起,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与厉色:“血气怨念交织,混杂着蚀魂草与血纹矿的邪异药力……以生灵精血魂魄为燃料,催化而成。这般手法,这般恶毒,确是血魔教那群早已该埋入历史尘埃的余孽无疑!搐一旦流散,足以在短时间内催生出只知杀戮、悍不畏死的魔兵,危害无穷!”
最后,他拿起那枚叶家腰牌和密信,目光扫过徽记和信上残存的字句,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哼:“叶承宗……哼,叶家掌管京城庶务的七长老,他的贴身腰牌在此,这些密信中提及的贡品转运、冷香苑接应、祭大典期间交割……桩桩件件,都与九公主殿下所述,与你在狼嚎谷所见,严丝合缝,相互印证。”
他将所有证据轻轻放回原处,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向始终静立一旁的陆晨。
那目光中,有审视,有赞许,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陆晨,”他缓缓开口,每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重量,“你带来的这些东西,任何一件,若在合适的时机、以合适的方式抛出去,都足以在看似平静的朝堂湖面下,引爆一场席卷各方的滔巨浪。”
陆晨心神微凛,知道这只是开场白,真正关键的分析还在后面。
他屏息凝神,静待下文。
果然,莫长老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变得锐利而现实:“但是,你若以为仅凭这些,就能将盘根错节数百年的叶家连根拔起,或者将那个深得帝心、党羽遍布宫内朝野的刘瑾一举扳倒,那便是将朝堂争斗想得太过简单了。”
他伸出枯瘦的手指,虚点着那些证据:“叶家,完全可以将所有罪责推给已经死无对证的叶承宗,声称这一切都是他利欲熏心,背着家族与邪魔外道勾结,叶家上下对此毫不知情,甚至还可以扮演一个大义灭亲、清理门户的悲壮角色。至于刘瑾……”莫长老冷笑一声,“那个老狐狸,有的是办法撇清干系。他完全可以反咬一口,这些证据是政敌精心策划的栽赃陷害,目的是为了动摇圣心,扰乱朝纲。没有他在宫内亲手接收贡品、直接指挥行动的铁证,没有他与叶家之间隐秘而庞大的资金往来账目,没有他调动心腹太监、宫女参与此事的明确记录……仅凭这些,最多只能让他们肉痛一番,势力受损,颜面扫地,却远不足以伤及他们的根本,更别提将其置于死地。”
陆晨沉默地听着,心中并无多少意外。
他早已不是那个初出茅庐、以为凭借一股血勇和几分证据就能扫清奸作的少年。
潜龙试炼、京城风波,尤其是此次猎场死斗,早已让他深刻认识到,权谋场上的斗争,其凶险与复杂,远比真刀真枪的厮杀更为诡谲难测。
“不过,”莫长老的语气稍稍放缓,一丝精光在他浑浊的眼底闪过,“你带回的这些证据,尤其是九公主殿下生还,以及这块判官面具碎片,其意义依旧非同可。”
“这等于让我们,让元老派,在接下来与他们的博弈中,抢占了极大的先手和主动权。这足以在陛下心中埋下一根无法拔除的尖刺,让圣心对叶家、对刘瑾产生无法消除的疑虑。”
“更重要的是,它能让朝中那些早已对叶家、对殉不满的清流、勋贵乃至其他皇子势力,看到机会,看到风向变化的可能。他们会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自发地汇聚过来,形成一股不容觑的力量。”
他的目光变得深邃,如同望穿了层层宫墙,直指那座森严皇城的某个角落:“而所有这些线索,最终都指向了一个地方——冷香苑。九公主的证词,密信中的提及……那里,或许就藏着能真正给予他们致命一击,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的……最关键的那把钥匙。”
“长老的意思是……”陆晨心中一动,隐约把握到了莫长老的意图。
“你和九公主殿下,暂且在此安心住下。”莫长老做出了明确的安排,语气不容置疑,“这座庄园内外,遍布元老派布置的阵法与暗哨,安全无虞。你需尽快恢复伤势,提升实力。元老派这边,会动用我们所有的隐秘渠道和人脉网络,开始全面布局,暗中搜集更多、更确凿的关于叶家、刘瑾,尤其是冷香苑的罪证。待到时机成熟,证据链趋于完整,风暴酝酿至巅峰之时……”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陆晨一眼,后面的话没有明,但陆晨已然明了。
届时,他这个亲手揭开盖子、与对方有着血海深仇、并且实力足够搅动风云的“利缺,必将再次被推向台前,直插敌人最致命的心脏。
陆晨缓缓点零头,脸上没有任何畏惧或推诿之色。
从他决定对叶家出手的那一刻起,就已料到自己将彻底卷入这巨大的旋涡之郑
与元老派合作,借助其力量,是目前最优,也是唯一的选择。
“至于九公主殿下的蛊毒……”莫长老的目光转向软榻上气息微弱的萧清颜,眉头再次蹙起,“此蛊名为血奴,阴毒异常,已与其心脉纠缠极深。老夫会先用金针渡穴之法,辅以清灵散暂时稳住其情况,延缓蛊虫吞噬生机的速度。但若要根除……非找到那下蛊之人,或者得到血魔教秘传的解蛊之法不可。此事,急不得,也……险至极。”
安排妥当一切,莫长老不再多言,起身微微颔首,便拄着一根看似普通的木杖,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静室。
房门轻轻合拢,室内重归寂静。
陆晨独自站在原地,目光再次扫过茶几上那些静默无声,却又仿佛随时会咆哮起来搅动下的证据。
心中并无多少手握利器的喜悦,反而像是被压上了一块沉甸甸的巨石。
前路依旧迷雾重重,杀机四伏,扳倒盘踞已久的庞然大物,绝非一朝一夕之功,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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