涡河渡口的芦苇在秋风中沙沙作响，一座青石古桥横跨两岸，桥身斑驳的纹路里藏着楚地数百年的兴衰。赵信身着轻便铠甲，只带了英布与十名亲卫，正站在桥中央等候——按约定，今日是与项伯当面谈判的日子。晨露打湿了他的靴底，远处蕲县城墙的轮廓在薄雾中若隐若现，像一头沉默的巨兽，等待着命阅裁决。
“将军，项伯会不会耍诈？”英布按着腰间的铁鞭，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对岸的树林。昨日项伯派来的信使，他会带五十名护卫，在辰时抵达，可此刻已过辰时三刻，对岸仍不见人影。
赵信望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语气平静：“他若想耍诈，便不会同意谈牛项伯是个聪明人，知道蕲县撑不了多久，拖延不过是想争取更多筹码。”他转头对亲卫道，“取些干粮来，我们且等。”
一、姗姗来迟：项伯的试探与姿态
半个时辰后，对岸终于传来马蹄声。项伯骑着一匹黑马，身着锦袍，腰悬佩剑，身后跟着范增、项庄与五十名护卫，个个甲胄鲜明，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他在桥头勒住马，目光扫过赵信一行，见对方如此轻装简从，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翻身下马，缓步走上桥来。
“赵将军倒是信得过我。”项伯的声音带着几分刻意的傲慢，仿佛不是来谈判，而是来巡视领地。
“项将军肯来，便是诚意。”赵信拱手为礼，语气不卑不亢，“桥下有备好的茶案，不如边喝边谈？”
桥边的河滩上，亲卫早已摆好两张案几，案上放着楚地的碧螺春与几碟干果。两人相对而坐，范增与英布分立两侧，气氛虽缓和，却暗藏机锋。
“赵将军开门见山吧。”项伯端起茶盏，却未饮，“归降可以，但楚地的治理权，必须由项氏族人掌控。我的部众，也得编入华军的楚地军团，由我亲自统领。”
这条件显然超出了赵信的预料。英布忍不住皱眉：“项将军这是想变相割据楚地？我朝律法，地方治理由朝廷任命官吏，军队更是直属中枢，岂能私相授受？”
“哼，若不能保住项氏在楚地的根基，归降与投降何异？”项伯放下茶盏，语气强硬，“我项氏在楚地经营百年，百姓归心，由我们治理，才能安稳。否则，强行派北方官吏来，只会引发民怨。”
二、治理权之争：朝廷法度与地方根基的碰撞
赵信放下茶盏，指尖在案上轻轻敲击：“项将军的顾虑，我能理解。但朝廷有朝廷的法度——地方官吏需经考核任命，有功者升，有过者降，这是启元新政的铁律，不能因楚地而破例。”
他话锋一转：“不过，楚地的特殊性，朝廷也会考量。可以让项氏族人参与官吏选拔，只要通过考核，一样能担任郡守、县令。比如项仲，归降后因熟悉农事，已被任命为屯田都尉，这便是先例。”
“屯田都尉？不过是个管种地的官！”项庄忍不住插话，“我项氏族人岂能屈居如此？”
“官职无大，能安百姓便是大功。”赵信直视着项庄，“项将军若觉得委屈，可亲自参加考核，以将军的才干，担任楚地刺史也未可知。但前提是，必须遵守朝廷法度，不得搞特殊化。”
项伯沉默不语，手指摩挲着佩剑的剑柄。他知道赵信得有理，却仍不甘心——一旦失去对楚地的直接掌控，项氏便与普通家族无异，这让他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
范增在一旁轻声提醒：“将军，先谈部众安置吧，那才是眼下的急务。”
三、部众安置：去留之间的博弈
“我的五千部众，”项伯接过话头，语气稍缓，“不能打散编入华军，必须保留原有的编制，由我与项庄统领。他们跟着我出生入死，我不能让他们受委屈。”
赵信早已料到他会提此要求，从容道：“部众可以保留编制，但需编入华军的序列，接受朝廷的粮草供应与军纪约束。项将军可任校尉，项庄任副校尉，但若违反军纪，一样按律处置。”
他补充道：“不愿从军者，可发放安家费，回乡务农，朝廷分田给他们，免赋税三年。这是对所有归降将士的政策，一视同仁。”
“不行！”项伯断然拒绝，“他们是项氏的私兵，岂能任由朝廷调配？若要从军，必须由我全权指挥，否则免谈！”他最看重的便是这支私兵，那是项氏最后的威慑力。
“项将军这是把私兵看得比楚地百姓还重？”赵信的语气沉了下来，“如今楚地百姓盼着安稳，这些士兵中，多半是被裹挟的农夫，他们的家人还在等着他们回家种地。强行将他们留在军中，是为他们好，还是为了项氏的私欲？”
他看向项伯身后的护卫，其中几个士兵听到“回家种地”四字，眼神明显动了动。
四、僵局与转机：百姓呼声破坚冰
谈判陷入僵局，双方都不肯退让。河滩上的风渐渐大了，吹得案上的茶盏微微晃动。范增悄悄拉了拉项伯的衣袖，示意他见好就收，项伯却梗着脖子，一副绝不妥协的模样。
就在此时，桥对岸传来一阵喧哗。一群蕲县的百姓捧着粟米袋，在乡绅刘员外的带领下，朝着河滩走来，为首的正是之前被释放的俘虏王二柱。
“项将军！赵将军！”刘员外对着桥上喊道，“俺们百姓有话要！”
项伯脸色一变，想让人阻拦，却被赵信抬手制止：“让他们过来，听听百姓的想法。”
百姓们涌到河滩上，王二柱捧着粟米袋，对着项伯跪下：“将军，别再争了！俺们跟着您受苦，不是为了项氏的兵权，是想有口饭吃，有地种！华军了，归降后就能分田，您就答应吧！”
其他百姓也纷纷附和：“是啊，项将军，为了俺们楚地的安宁，归顺吧！”“官吏是谁不重要，只要能让俺们过上好日子就行！”
项伯看着眼前这些熟悉的面孔——有他邻居家的老汉，有曾在项府当过长工的青年，他们眼中的期盼与恳求，像重锤一样砸在他心上。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争来争去的权力，在百姓的温饱面前，竟如此苍白。
赵信适时开口：“项将军，您看，百姓要的不是谁来治理，是安稳；不是谁来统领军队，是和平。只要您归降，这些都能实现。”
五、初步共识：留有余地的约定
项伯沉默了许久，终于长叹一声，对着百姓们拱手：“罢了，我便依了你们。”他转向赵信，“治理权与部众安置，我可以让步，但有三个条件：其一，项氏祠堂必须保留，由朝廷拨款修缮；其二，归降的部众，愿从军者编入楚地军团，由项庄暂代校尉，我不再直接统领；其三，楚地的赋税，三年内减半，让百姓休养生息。”
这三个条件，已远低于最初的要求，赵信当即应允：“前两条我可做主答应。第三条，我会奏请陛下，想必陛下也会体恤楚地百姓，恩准此事。”
他让人取来笔墨，当场写下两份盟约，双方签字画押，各执一份。盟约上写明：项伯率蕲县军民归降，朝廷赦免所有参与者，保留项氏祠堂；部众愿从军者编入华军楚地军团，不愿者回乡务农，分田免赋；楚地官吏选拔向项氏族人开放，凭才录用。
“明日午时，我会打开城门，迎接大军入城。”项伯拿起盟约，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却也有几分释然。
“好。”赵信起身相送，“我会约束将士，入城后秋毫无犯，先开仓放粮，安抚百姓。”
六、归途所见：民心向背的印证
返回营寨的路上，英布忍不住问：“将军，就这么相信项伯？万一他明日变卦怎么办？”
赵信指着路边正在收割稻谷的百姓，他们看到华军士兵，不仅不躲避，还主动递上刚摘下的莲蓬。“你看，民心已归，他想变卦也难。”他笑道，“项伯最在乎的是项氏的名声，盟约已签，百姓已知，他若反悔，便是自毁名声，项氏族人也不会答应。”
果然，傍晚时分，项伯派来的使者送来消息，他已开始清点粮仓，准备明日交接，并将城中的作乱头目名单交给赵信，请求朝廷从轻发落。
赵信看着名单上的名字，大多是些地痞无赖，便对使者道：“告诉项将军，首恶者按律处置，胁从者一概赦免，让他们安心。”
夜色渐深，蕲县城内的灯火渐渐亮起，比往日多了许多。赵信站在营寨的了望塔上，望着那片灯火，知道明日过后，楚地的烽火将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将是新政下的炊烟与欢歌。
谈判桌上未能达成的共识，终究在民心的洪流里找到了答案——无论谁来治理，无论谁来统领，能让百姓过上安稳日子的，才是真正的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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