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等下！\"
林枫抱着课本刚转过梧桐道，斜刺里窜出个穿白卫衣的男生。
他下意识顿住脚，后颈的汗毛跟着竖起来——这三类似的状况已经发生七次了，从食堂到教学楼，总有人突然叫住他，要么举着手机\"你们那句'不被定义'我当屏保了\"，要么塞颗水果糖\"看了你们的直播，我昨拒绝了学生会强制加的部门\"。
男生跑到他面前，额头沁着薄汗，指节抵着下巴笑得有些局促：\"我是大二编导系的，能问下你们发布会那...那个'404首席背锅侠'的纸条谁写的吗？\"他掏出手机晃了晃，\"我们社团在做校园文化调研，想记录真实的生活碎片。\"
林枫望着男生发亮的眼睛，忽然想起三前直播结束时，窗台上那道淌着的夕阳。
他摸了摸口袋里皱巴巴的纸条——背面\"我们是404\"的字迹还带着笔油的触福\"可能是子轩那家伙半夜手痒。\"他笑了笑，\"不过写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
\"叮——\"
手机在掌心震动，打断了他的话。
辅导员群发的通知跳出来：\"关于开展校运会开幕式啦啦队选拔的补充明：所有男生寝室须派出代表参与集体表演，抽签结果今日公示。\"
林枫的指尖在\"补充明\"四个字上顿了顿。
他抬头看向公告栏方向，果然围了一圈人。
白卫衣男生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嘀咕道：\"听这次抽签系统是新换的，是为了'公平'。\"
等林枫挤到公告栏前，后颈已经渗出薄汗。
红色的抽签结果表上，\"404寝室\"四个字被加粗标红，备注栏写着\"唯一重复抽中寝室\"。
他盯着那行字，喉结动了动——上回\"校园正气形象计划\"闹得最凶时，高远在例会里敲着桌子\"有些寝室，总把出格当个性\"。
\"老林！\"
赵子轩的大嗓门从身后炸响。
林枫转身，看见他举着手机冲过来，发梢还滴着水，显然刚从澡堂出来：\"班长逃避表演要记综测档案！
我问他谁定的规矩，他...是高远。\"最后三个字被他压得很低，像块淬了冰的石头。
林枫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公告栏边缘。
他想起昨夜路过体育馆时，透过玻璃看见的场景——高远穿着运动背心，正带着院队做体能训练，汗水顺着下颌线砸在地板上，眼睛亮得像狼。
而此刻对话框里\"高远退了院队训练群\"的未读消息突然在脑海里闪了闪。
排练场的门被推开时，穿迷彩服的王教官正用教鞭敲着黑板。\"抬头！\"他的声音像敲在钢板上，\"阳刚标准第一条：不得扭胯。
第二条：不得甩手。
第三条：禁止任何'女性化姿态'。\"
张野站在第一排，拳峰抵着后腰——那是他练长拳时习惯性的收势动作。
王教官的教鞭\"啪\"地敲在他脚边：\"第几个了？
了收势要直！\"张野的耳尖瞬间涨红，脖颈上的青筋跳了跳，到底没话，只是把拳头攥得指节发白。
\"报告！\"赵子轩突然举手，嘴角还挂着惯常的玩世不恭，\"我觉得扭胯是胯关节灵活，属于运动赋——\"
\"通报批评一次。\"王教官连头都没抬，在评分表上划晾重重的斜线，\"第四条：禁止诡辩。\"
陈默缩在最后排，眼镜片上蒙着层雾气。
林枫注意到他的指尖在裤缝上快速敲击——那是他数数字的习惯。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地板砖的缝隙刚好是三十袄。
而斜对角的女生啦啦队里，几个扎高马尾的姑娘正偷偷模仿着什么：抬手、转身、拇指抵太阳穴。
那是他们在发布会上设计的\"不被定义\"手势。
\"停！\"王教官的教鞭重重拍在讲台上，\"全体休息十分钟！\"
林枫被张野拽到排练场角落时，后颈还残留着王教官扫过来的视线。
张野的练功服后背全是汗，攥着他胳膊的手滚烫：\"老林，我这套长拳是跟武当山的师父学的，收势本来就要含胸拔背——\"他突然卡住，喉结滚动两下，\"他们是不是觉得...练武的就该像电影里那样横眉竖眼？\"
赵子轩叼着矿泉水瓶凑过来，瓶身被他捏得变了形：\"我刚才看见隔壁302的，扭得比我还欢实，王教官连个眼神都没给。\"他突然凑近林枫耳边，声音压得像蚊子：\"我听见他们，高远给督察组开过会，重点盯404。\"
陈默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推眼镜的动作带起一阵风：\"查过校规了。\"他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青州大学学生文艺活动管理条例》，\"第3.7条明确写着'允许适度创新'，但'阳刚标准'属于内部指导意见，无法律约束力。\"他的指尖点在\"适度创新\"上，\"漏洞在这。\"
排练场的窗户没关严，穿堂风卷着银杏叶吹进来。
林枫望着窗外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宣传横幅——\"展阳刚风采，做时代青年\"，突然想起下午在篮球场看见的场景：女篮队长兰带着队员训练，三步上篮时腰肢灵活地扭转，落地时膝盖微屈缓冲，动作流畅得像首诗。
\"我们不跳啦啦操。\"他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像根针戳破了满场的沉闷，\"我们演一场'男子气概'的解构秀。\"
张野的眼睛亮了：\"怎么？\"
\"用最硬耗方式，跳最'违规'的舞。\"林枫摸出手机，调出女篮训练视频，\"你们看，兰她们的动作刚柔并济，凭什么柔就是不好？
我们把军体拳拆解重组，野哥的长拳融入节拍，既符合'刚猛'又有韵律；子轩把土味情话改成加油口号，强调兄弟情；陈默用算法控制音乐节奏，该停的时候停，该猛的时候猛。\"他的手指在屏幕上划动，\"最后，我们转身背对观众——\"
\"后背贴什么？\"赵子轩突然笑了，眼睛弯成月牙，\"总不能写'我们超刚'吧？\"
林枫从书包里掏出四件白t恤，背面用马克笔写着\"我，即合理\"。
荧光笔的痕迹在灯光下泛着幽蓝：\"兰会给我们反光贴纸，演出时灯光一打，全场都能看见。\"
排练场的灯突然灭了。
陈默的手机屏幕亮起，照着他发亮的眼睛：\"我这就改音乐节奏，保证在'禁止扭胯'的节点上，野哥的动作刚好最流畅。\"
张野一拳砸在掌心，震得排练场的灰尘都飘了起来：\"我这就去跟师父视频，问长拳里哪些动作能加进节奏里。\"
赵子轩扯过一件t恤套在身上，对着镜子比划：\"兄弟，你值得被加油！
流汗不流泪，坚持才最帅！\"他突然顿住，转头认真道，\"老林，这句比我所有土味情话都好。\"
林枫望着三个在黑暗里忙碌的身影，喉咙突然发紧。
窗外的银杏叶沙沙作响，他摸出手机，苏晚晴的消息跳出来：\"需要我帮忙联系校电视台吗？\"他刚要回复，老猫的对话框又弹出来：\"第二集标题定了——《当男子气概开始跳舞》。\"
演出前夜的风带着点凉。
林枫抱着改好的t恤回寝室时，看见兰靠在楼道的消防栓上，怀里抱着个纸包。\"女篮全体买的。\"她把纸包塞给他，里面是整整齐齐的反光贴纸，\"明我们坐第一排，你们转身的时候，我们就举灯牌。\"
\"谢谢。\"林枫低头整理贴纸，指尖触到一张纸条，上面是兰的字迹：\"你们不是在跳舞，是在给所有被定义的人松绑。\"
深夜的404寝室飘着泡面味。
陈默的电脑屏幕映得他眼眶发青，手指在键盘上翻飞：\"音乐在第三分十七秒会骤停，这时候野哥的收势动作刚好完成，绝对符合'阳刚标准'。\"
赵子轩咬着泡面叉，突然：\"老林，你记不记得发布会那，你'我们只争不被定义的权利'？\"他把叉子往桌上一戳，\"明，我们要让所有人知道——不被定义，才是最刚的。\"
张野把改好的长拳套路铺在桌上，墨迹未干的纸页被风掀起一角：\"师父，真正的武术，是不拘泥于形式的。\"
林枫望着床头的纸条——\"404首席背锅侠\"被他翻过来，背面的\"我们是404\"在月光下泛着暖黄。
手机在这时震动，是班长的消息：\"明开幕式，督察组全员到场，高远要'严格评审'。\"
他关掉手机，望着窗外渐起的夜色。
风穿过梧桐叶的间隙，送来远处操场的喧闹——是校运会的工作人员在调试灯光。
某束白光突然照亮空，像把锋利的剑，划破了夜的静谧。
而在体育馆后台，几个身影在阴影里晃动。
高远摸着手中的评分表，指节捏得发白。
旁边的干事声道：\"听404准备了新动作...\"
\"查清楚。\"高远的声音像块冰，\"明，我要让他们知道，有些规矩，不是几句口号就能打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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