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阴山麓。
林间道上，一个黑脸少年扶着一个瞎眼少年走着，两人衣着破烂，那个黑脸的还背了一个大筐子，瞧着样子，已经走了许久。
“你的那个大夫，还有多久？”
回应他的是三声“啊…”，这意味着还有三日。
“我要喝水。”
黑脸伙忙从背篓里取出一个瓢，跑到就近的溪里，舀了大勺水再护着水送到江怀嘴边。
待喝了水，肚子里又传了叫声，江怀有些尴尬，黑脸少年却“荷荷”的笑着，从背篓里捞出干粮，掰了掰送进他嘴里。
干粮是山间的野粟米蒸熟后晾干的，这东西极难下咽，江怀吃了好些日子，已经不想忍受了。
他将嘴里的粟米呸出来，问，“没有干肉了吗？”
黑脸伙又翻了翻，翻出一块风干的兔肉来，撕成块喂给他。
吃完肉干，江怀，“等我治好了眼睛，我给你打很多兔子。”
他听见哑巴”呵呵”笑了几声。
他们再次启程了，他瞎了眼睛三个月了，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救自己这个哑巴大概也是个傻子，并不是簇人，甚至……簇大概没什么人。
因为他能用拐杖走路后，曾经不顾哑巴阻拦朝着一个方向走了三日，这三日里除了风声和野兽嘶鸣，他没听见哪怕一个人声，方圆百里都是连绵的山，翻不过去的山，至少他一个瘸腿加瞎眼是翻不过去。
他活着，一切都靠这个哑巴。
半月前，哑巴兴高采烈的呵呵啊啊，他才知道哑巴这些日子探了一条路出来，有一次在路上终于遇到了一个猎户，这个猎户算是耐心，听哑巴呵呵啊啊半日，才明白意思，替他指了条路，往那条路走能找到大夫。
所以准备了几日，他们出发了，距今他们已经走了四日了，那猎户是七日。
但江怀不觉得七日能到，因为他们脚程太慢了，他的腿不能一直走，他有一半时间是在哑巴背篓里的。
罢了，大不寥他伤好了也背回去。
……………………
春三月。
陈王萧慕和梁王萧遇被关禁闭了，宫里传出的消息是顶撞了皇帝，但其实朝臣知道是同那两桩案子有关。
但下是他家的，再大的案子只要皇帝想隐瞒包庇，其他人只能顺从。
湖州刺史姚庆被判斩立决，男丁秋后问斩，女眷被贬罪奴。可那姚庆临死之前咬了几个人出来，裘厉将名单交给皇帝。最后湖州军都督因伙同作案被判流放，吏部尚书因买卖官爵，被贬出京。
沧州那边，沧州黎县县令及其家人被判男丁斩立决，女眷流放；沧州刺史被贬官，倒有个大家没想到的人，户部尚书陈皋也受牵连，被罚俸一年。
而陈王和梁王被当庭斥责，禁闭一年。两桩如此惨烈的案子，牵涉如此多的人，最大的两个主使者便这样轻轻饶过了。
“刘先生，萧遇可再找你？”
刘锜笑道，“禁闭之前找我我一次，我安抚他，陈王殿下可是陪他一起禁闭呢！让他稍安勿躁，等陛下气消了自然就放出来了。”
谢宁冷笑一声，他们这位陛下就是这么个拎不清的人，在他心里下是他萧家的，儿子们办错事，死了几十上百个百姓算什么，不过是怪他们没捂得住，闹到人尽皆知伤了他的脸面罢了。
到底，只要没危害他身上，都是事。
“我大哥那边可查出什么来？”
刘锜摇摇头，“谢大公子倒没什么不妥，我的人跟了他几日，既没有去过秦楼楚馆，也没包养外室，姑娘是否多虑了？”
谢宁摇头，他不是不信刘锜查到的消息，而是更信她自己的记忆，这两月来，谢家和裘家已经安排两人又见了两次了，眼看开春了，春日宴会更多，这样下去定亲可就快了……
真等到两人定亲了，谢淮再发生上辈子那样的事，岂不是来不及了？
“劳烦先生再让人跟些日子吧，若有其他消息一定告知我。”
刘锜应了，开始另外一件事。
“陈王和梁王禁闭府中，眼下朝堂上倒是忠王殿下一家独大了。这些日子，可是有不少朝臣觉得忠王是长子，且人品端方，为人和善，暗地里投靠了忠王府呢！”
这件事谢宁是知道的，不用朝堂那边，就看谢家谢高对萧则的态度转变可见一斑，这些日子，她可没少在府上见到萧则。
“先生觉得忠王如何？”
刘锜愣了愣，拿不准谢宁这话的意思，莫非谢宁换了想法？
萧则一旦和谢家大姑娘成婚，便是谢家女婿，他日若登大宝，谢家就出了皇后了。
“目前看来，忠王没什么问题。”
谢宁摇摇头，刘锜不知道萧则和谢宛亲事背后的阴谋，可她知道啊！这门婚事，一开始就不简单 。
“陈王关了禁闭，忠王便立刻划清了和陈家的关系，转而亲近谢家，可见这他很识时务。”刘锜又道。
谢宁听了，没接话。
无论萧则是个怎样的人，他都不能成为谢宛的丈夫，因为他不仅算计谢家，他还是个早死鬼。
“刘先生，事急从权，想个办法让忠王主动退亲吧！”
刘锜一惊，眼下忠王形势大好，有占了长子的身份，是最有可能当储君的。
“先生犹豫是认为忠王有可能？”
刘锜点头，谢宁便将几年前听到的萧慕与萧则陈三几人密谋一事了出来。
“先生，我长姐生性单纯，不适合嫁入如此居心叵测之辈。”
见刘锜面露可惜，又道，“况且忠王的生母出自陈府，曾是陈贵妃带进宫的婢女，忠王封王出宫后，其生母才被封为嫔位。尽管如此，忠王的外祖和舅家现在还是陈家的家奴呢！”
这同刘锜打听到的信息有些出入，“忠王出生后就养在贵妃身侧，其生母是官之女，竟然是假的？”
谢宁是，上辈子忠王死得早，这身份陈家还没来得及用来拿捏他，可这样的出身，也注定皇帝不会把储君之位传给他。
“总之，我们得想个法子尽快把婚事退了。”
刘锜笑道，“这对姑娘来不是手到拈来的事儿吗？”
但其实，谢宁还真挺为难，她得考虑谢宛，只能从萧则那边下手，免得打鼠伤了玉瓶，那就不划算了。
“好好查查这个忠王，我不信他是个没缝的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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