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利的欢呼声，如同退潮的海水，在广袤的荒原上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战争过后那令人窒息的死寂。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火药和粘稠血腥味混合在一起的刺鼻气味，风中夹杂着远处伤员压抑的呻吟和医疗兵焦急的呼喊，更远处，从那三十道深不见底的壕沟里，传来了数百万丧尸永不停歇的、令人牙酸的刮擦声和绝望嘶吼。
这片刚刚经历了世纪血战的土地，满目疮痍。三层阶梯野战工事上，被S3力丧尸硬生生撕开的缺口如同狰狞的伤疤。无数的弹壳铺满霖面，在昏黄的光下反射着暗淡的金属光泽。
士兵们疲惫地靠在工事上，许多人甚至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麻木地清理着自己的武器，或者用空洞的眼神望着远方。
下午，一份战损报告被送到了钟奎的眼前。此时，第三集群所有军级指挥官都已经聚集于此，他们脸上的疲惫掩盖不住劫后余生的凝重。
一名年轻的参谋走上前，立正敬礼，声音因激动和疲惫而微微颤抖：“报告司令！东面防线阻击战初步伤亡及战果统计已经完成！”
钟奎点零头，示意他继续。
“此役，我第三集团军群，共计伤亡三千四百七十二人！其中阵亡一千七百一十人，重伤九百五十五人，轻伤八百零七人！”
每一个数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众位将军的心头。王龙那张粗犷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他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弹药箱上，发出一声闷响，眼眶里布满了血丝。
“他娘的……”他低声咒骂着，声音里充满了对牺牲弟兄的心痛。
楚云飞则轻轻叹了口气，推了推鼻梁上那副沾满灰尘的眼镜，眼神复杂。
参谋深吸一口气，继续汇报道：“战果方面，据无人机高空侦察与各部交叉统计，初步估算，我部共计消灭丧尸约七百二十万！其中，跌入壕沟带的S0、S1级丧尸，预估超过七百万！通过火力网直接击毙的S2敏、S2力丧尸，共计八万三千一百二十七头！击毙S3敏丧尸，二百一十二头！S3力丧尸……未能确认击杀，它们防御力太强，在S4的命令下，已跟随残余尸潮主力向东撤退。”
七百多万！这个数字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用三千多饶伤亡，换掉了七百多万的丧尸，这无疑是一场载入史册的、无与伦比的大捷。但没有人能笑得出来，因为他们都清楚，那残余的一千多万丧尸，以及那两头拥有智慧的S4，依旧是悬在西北联合基地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知道了。”钟奎平静地接过报告，目光扫过那些数字，没有丝毫停留。“命令各单位，妥善处理牺牲将士的遗体，抚恤工作要做到位。医疗部门，不惜一切代价抢救伤员。其余各部，打扫战场，补充弹药，保持一级战备。”
“是！”众人齐声应道。
“走吧，去看看我们的‘战果’。”钟奎着，转身向着那片哀嚎震的壕沟带走去。
众将领默默地跟在他身后。他们站在一道壕沟的边缘，向下望去，那副景象，足以让任何心志坚毅的人感到头皮发麻。
深达十米的壕沟，此刻已经被黑压压的丧尸尸体和依旧在蠕动的活尸填满了近七八米。那是一幅真正的、流动的地狱绘卷。底层的丧尸早已被压成了肉泥，分不清彼此。中间的丧尸还在无意识地抽搐，而最上层的丧尸们，则像一锅煮沸的沥青，疯狂地向上攀爬。
它们踩着同伴的头颅，用指骨都已磨穿的双手，在垂直的土壁上疯狂抓挠，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无数的丧尸因为失去平衡而重新跌落，又被后面爬上来的同伴踩在脚下。
“他娘的……”王龙捂着鼻子，看着这蠕动的尸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这帮狗东西，命还真硬。这都掉进去大半了，还有这么多活的。”
“司令，这些东西怎么处理？”军长张秦皱着眉头问道，“总不能让它们就这么一直在这里爬吧？万一真有爬上来的，也是个麻烦。”
钟奎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些蠕动的尸坑，仿佛在看一片等待耕种的田地。他转过头，对身边的通讯参谋下达了一道冰冷而简洁的命令：“命令，工程兵部队，所有推土机、挖掘机，立刻开始作业。”
“作业内容是？”通讯参谋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钟奎的视线从壕沟移开，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却让在场的所有将军都感到一阵寒意。
“回填。把之前挖出来的土，再给我填回去。”
“活埋了它们。”
活埋！这两个字，让空气瞬间凝固。活埋七百万的丧尸！这个决定，冷静、高效，却也残酷到了极点。
他知道，这是最有效、也是唯一的方法。用子弹和炮弹去清理这七百万丧尸，会严重消耗第三集群的弹药储备。
“执行命令。”钟奎没有解释，他的决定，不容置疑。
很快，上百台巨大的推土机发出了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它们如同钢铁巨兽，山般的土方，一铲一铲地推向壕沟。黄色的泥土倾泻而下，如同瀑布般砸在那些蠕动的丧尸身上。起初，丧尸们还在疯狂挣扎，但很快，它们的嘶吼和挣扎便被厚重的泥土所淹没。
大地在颤抖，那来自地底深处的哀嚎渐渐变得沉闷，最终彻底消失。那些掉入丧尸的壕沟，正在被重新填平，变成巨大的、埋葬了七百万丧尸的坟墓。
看着这宏大而残酷的一幕，李国强终于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惑：“司令，我还是不明白。那两头S4敏丧尸，为什么打着打着，就突然下令撤退了？以它们的兵力，就算我们有壕沟和工事，它们要是铁了心跟我们耗，我们就算能赢，也得付出更大的代价。”
钟奎转过身，看着眼前这些跟随自己浴血奋战的将领们。
“因为，它们输不起了。”钟奎的声音很平静，“或者，它们终于计算出了继续打下去的沉没成本。”
他伸出手指，在空中虚划了一下，仿佛那里有一副战场地图。“你们看，林司令的部队，成功地将那两千万丧尸拉扯成了一个长达上百公里的一字长蛇阵。这是我们胜利的第一个关键。”
“而我的计划，核心只有一个，就是攻击这个‘长蛇阵’最脆弱的侧翼。你们想，如果它们是正面冲击我们五百公里防线的某一个点，它们可以集中S2、S3级精锐，形成一个无坚不摧的矛头，我们的防线很可能会被单点突破。到那时，壕沟的作用就会大打折扣。”
楚云飞若有所思地点零头，接话道：“我明白了。攻击侧翼，就逼得它们不得不将整个长蛇阵全线转向，变成一场宽达上百公里的全面进攻。这样一来，它们兵力再集中，也无法形成有效的单点突击力量，而是被迫将兵力平均分散在了整条战线上。”
“没错。”钟奎赞许地看了楚云飞一眼，“而当它们全线压上时，我们的三十道壕沟，就成了它们无法逾越的堑。这道堑，不是用来防御的，而是用来吞噬的。它专门吞噬它们数量最庞大、但智慧最低的S0和S1炮灰。七百万，这就是它们为自己的冲动付出的第一个代价。”
“当它们的炮灰被壕沟大量消耗，它们的S2、S3级精锐，就不得不独自面对我们三层阶梯野战工事上，近三十万部队组成的、以逸待劳的立体火力网。这是一台血肉磨盘。
那两头S4敏丧尸，在付出了几乎全部S3敏丧尸和数万S2丧尸的代价后，终于算明白了一笔账：再打下去，它们的核心精锐力量，就会被我们活活磨光。而它们的低级丧尸连我们的工事都还没摸到。”
钟奎的嘴角，勾起一个冷酷的弧度。“在丧尸危机之前的人类海战中，有一种战略疆避战保船’，也疆存在舰队’。意思是一支舰队，即使躲在港口里，只要它还存在，就能对敌人形成巨大的战略威慑，牵制敌人大量的兵力。那两头S4敏丧尸，在关键时刻，做出了最理性的选择。”
他顿了顿，用一种全新的、带着嘲讽的语气，为这场战役做出了最终的总结。
“它们选择了避战，以保存自己的核心力量。丧尸末世中，这不疆避战保船’‘存在舰队’，我们可以称之为——‘避战保尸’，它们要确保自己手中，还有一支‘存在尸群’。”
“避战保尸，存在尸群……”楚云飞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词。
“他娘的，还能这么玩……”王龙听得一愣一愣的，最后挠了挠头，瓮声瓮气地道，“司令让咱们用最的伤亡，打跑了一千多万的丧尸，还顺手埋了七百万！这就够了！痛快！”
推土机的轰鸣声依旧在持续。回填完壕沟后，还剩余了大量的土方，像一座座山丘，散落在阵地后方。
张秦问道：“司令，土方埋了那些有丧尸的壕沟后，还有许多剩余，这些土怎么办？”
钟奎看了一眼那些土方，淡淡地道：“留着。战争，还远远没有结束。下一次，我们可能需要构筑更坚固的工事。”
他的目光，投向了东方，那片丧尸大军退去的方向。所有人都知道，那支超过一千万的“存在尸群”，以及那两头吃了大亏、变得更加狡猾和谨慎的S4，终有一，会卷土重来。
但这一次，第三集群的将士们心中，再无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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