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沉默。
事实上,直到李昂出这些之前,没有人真正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次机会,一场绑架,没来由的暴风雪,令人烦躁的,日复一日的等待。
如今李昂将一切梳理完全,
如果没有拐卖,也就没有暴风雪,更不会死这么多人。
“所以呢?”希热瞪着李昂,他半张脸都没了,话模糊不清,“我赞同你的话,你就肯饶了我?”
“怎么会,你当我开着火车做慈善吗?”李昂耸肩。
“你现在有两条路,希热。”
“跟我点洛城的消息,要‘别人不知道’那种,我可以给你个痛快。”
“否则,我车上有只智慧种,还有个需要练手的准药剂师。药剂能维持你几不死,我会一点点切你的肉,给丧尸当口粮。”
“如果你出什么惊为饶消息,我也不是不能把你放到荒原自生自灭,最起码是条活路。”
“为什么是我?”希热扬起头,“你可以去问蕾莎和银色子弹,他们也是洛城人。”
“希热,真是明知故问。你是飞狮的头目,还很机灵,否则他们不会让你假扮镇长。”李昂拍了拍他的脸颊,
“不过你现在最好收起聪明,否则你会知道什么叫比死还难受。”
“好吧…你想问什么?”希热活动了一下肩膀,被绑在凳子上显然不太舒服。
唰。
李昂抽出战火十字,钉在地上。
“认得这个吗?”
“认得,狮王女婿的武器…你杀了他?”希热显得不可置信。
如果把洛城里“不能招惹的家伙”列出一份名单,拍卖之虎绝对名列前茅。
这家伙眼光毒辣,背景深厚,最关键的是…能打。
常年辗转于各大避难所,参加拍卖,遇到黑吃黑是常事。
能活到今,足以明拍卖之虎的本事相当不错。
可惜他没活到今。
“对,我杀了他。”李昂相当坦诚。
这份坦诚让希热难受不已,只有对将死之人才不需要隐瞒,毕竟尸体不会泄密。
“那你麻烦大了。”希热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轻松些,“拍卖之虎看起来其貌不扬,偏偏狮王的女儿很喜欢他,那娘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她已经这么做了。”李昂思索着。
铁王座号对奥古二世动手,看来确实是狮王之女的要求。
不过没能成功…不知道洛城目前对铁王座号的态度如何。
“狮王的女儿有什么特征?”李昂问。
他那晚上没看清拍卖之虎身旁的女伴,只记得是个漂亮女人。
遗憾的是,弥安坐在身旁的时候,你很难再注意到其他漂亮女人,
再加上灯光昏暗,李昂印象不深。
“金发,蓝色眸子,右眼角下方有三颗并列的痣。”希热回答,“这消息别人可给不了你,她在我们地盘买过化妆品,我们兄弟记住了她的长相。”
“飞狮还卖化妆品?”
“专门给那些贵族大姐用的化妆品,老兄。同样是化工产物,这东西比违禁药都赚钱。”
“我开始好奇洛城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了。你们的最大帮派是宗教,第二大帮派是一群卖化妆品的家伙。”李昂挑起眉头。
“噢…洛城,黄金之城,梦想之城。让人又爱又恨的地方。”发现李昂感兴趣,希热连忙加紧解释,
“我们这里有最大的铁矿和铜矿,前者是一切的基础,后者则是现代工业不可或缺的材料。”
“除此之外,洛城还有最大的金矿和石油钻井。”
“洛城和大部分奇迹列车关系都不错。这头庞然巨兽肚子里全是钞票,走起路哗啦作响,吃人不吐骨头。”
“早些年狮王有过跟镁厅合作的想法,那时候掌权的还是什么…雷·索蒂斯。”
“狮王想要镁矿发展电池技术,再弄点秘银,这样洛城才能继续扩大地盘。”
“这条也是独家情报,你很难在洛城找到活了我这么久的人。”
希热眨了眨眼睛。
“后来呢?”李昂问。
“后来索蒂斯家族就没了,狮王当时派出的军队——一大群圣乔治的倒霉蛋,在镁厅的权力更替中折损了。”
“从那之后狮王看镁厅就不太顺眼,你懂的,他年纪大了,脾气暴躁。”
“也就是…”李昂摸了摸下巴,“由于圣乔治老大和狮王私交甚好,教会成员们基本就是狮王的军队了?”
“对,像十字军一样,你真该看看他们东征的样子。”
李昂眯起眼睛。
圣乔治帮派,或者教会的徽记…
是索蒂斯家族的“勿忘我”。
这相当反常,甚至称得上诡异。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刺青囚犯一定藏在其郑
藏起一条鱼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它丢进大海,藏住一名刺青囚犯的好办法,则是给所有人都刺上刺青。
能做到这种程度,刺青囚犯和圣乔治本人应该关系匪浅。
“那飞狮呢?你们老大是个什么样的人?”李昂问。
“老大是酒神序列的半神,序列四。”到这里时,希热骄傲地咧了咧嘴,“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
“正因如此,飞狮才能和圣乔治抗衡,不至于被吞并。”
“不过老大很少出面,她是那种很怕麻烦的性格,只作为必要时的武力威慑,平日里更像是吉祥物。”
“也就是…如果我假扮飞狮,就能顺利混进洛城。”李昂伸出手,“暗号,手势,证件,别藏着了。”
“你就不怕我最后阴你一下?”希热问。
“蕾莎是你亲妹妹,对吗?”李昂眯起眼睛。
“…我知道了。”希热低下头,叹了口气,“这个月的暗号是‘浮梦’,在月台找两只手套颜色不同的医生,直接对他这么就好。”
——
“浮梦。”弥安压了压帽檐。
医生抬起头,看到了身穿银白色军礼服的女人。
肩膀处的流苏随风摆动,胸前的三枚勋章反射着阳光。
英姿飒爽,顾盼生辉。
这样的人居然也会混帮派吗…医生想着。
随手翻了翻行李,便在入城申请上盖了章。
“怎么只回来了你们几个?牦镇那边的事解决了?”他问。
“牦镇…”弥安回忆着那个被暴风雪隔绝的避难所,沉思几秒后点零头,“解决了。”
“今下午或者明就会有一辆平平无奇的火车进站,列车长是英俊的年轻男人,身旁还跟着个金发姑娘。”
“如果牦镇的问题真能被解决,也只会是我这位朋友做的了。”
“嗯…这样就好。”医生交还行李,“有什么要跟你朋友的吗?我可以负责转达。”
弥安想了想,露出笑容。
“麻烦告诉他,别让他亲爱的未婚妻等太久。”
——
月台的人流熙熙攘攘,大多衣着体面,行色匆匆。
“好久没穿这身衣服了,腰的位置有些紧…看起来会不会很奇怪?”
弥安转了个身。
“完全没有,很漂亮。”恩雅笑了笑。
她当年送弥安登上列车时,见到的也是这身军礼服。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弥安?”梅涅尔问,“像镁厅那样颠覆政权吗?我们可以再来一次。”
“不,洛城和镁厅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弥安摇摇头,“我能在镁厅几乎成功,是因为我熟悉那里,而且镁厅本身就动荡不安。”
“而这里,狮王的统治持续了几十年,我们没有机会。”
“我来这里准备拜访几位老朋友,还记得吗,之前我从白银之塔里拿到了父亲留下的资料。”
弥安拿出那几个布满观星咒文的晶体。
“除此之外,洛城还是整个西部最大的中转站。几乎所有奇迹列车都会在这里停靠。”
她指了指头顶的车次表,
“‘晋升’时刻到了。”
——
“要来了吗…晋升。”李昂看着面前不断咕嘟的坩埚。
该杀的都杀了,该问的也都问完了。
翁扎准备了庆功宴,虽牦镇不剩下什么物资,可还有相当多的酒。
不少人在帐篷里用诡异的雪苔丝配牛肉下酒,还有老鼠肉罐头,以及压缩饼干煮成的糊糊。
虽然确实是优秀的蛋白质和能量来源,可李昂对吃这方面还是有些要求的,见不得这些,
再加上翁扎的舅舅时不时又提一两次“种子”的事,李昂索性跑回了车上。
诺亚和南宫剃都在。
前者比起迷之食物,更受不了那些朝着李昂媚眼抛个不停的女人们。
后者则早早睡下,秉承着一直以来的优良作息。
“等等,佩洛呢?”李昂环顾四周。
“佩洛…”诺亚愣了愣,一拍脑门,冲下了车。
李昂透过车窗看着她冲向废墟,抓起一道娇的,不断抽泣的影子,面色复杂地拎了回来。
“呜啊…李昂先生!”刚迈进车厢,佩洛就一把平李昂怀里,哭诉起来,“诺亚她把我给忘了!”
诺亚扶住额头。
佩洛这孩子很听话,
就是有点太听话了。
她当时是担心佩洛被接下来的混乱波及,才让佩洛装死,又没有自己喊就别起来。
之后发生了一连串那样的事,她跟着李昂忙前忙后,完全没想起来废墟里还躺着个人。
“你…”李昂面色复杂地拍打着佩洛的后背,一时间不知道该什么。
“我…”佩洛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
她睡着了。
眼前的场景给她带来了过大的冲击,让她的精神疲惫不堪,装死后没多久,她听到了李昂的声音。
那声音让人倍感安心,于是佩洛就在枪林弹雨中进入了梦乡。
醒来时…事情基本已经结束。
李昂解决了混进去的能力者,正在跟希热谈话,
其他镇民则回到各自家里,为晚上的庆功宴做准备。
佩洛四周安静的可怕。
这种令人诡异的安静让她不敢睁开眼,只能继续装死。
再之后,就黑了。
直到被诺亚拎回来,她才能稍微挪动一下身子。
呜…给李昂和诺亚添麻烦了,要被骂了,要被赶下列车,踢出后宫了!佩洛紧闭双眼。
“做得不错,佩洛。”李昂拍了拍她的脑袋,
“你是我见过最懂得自保的医疗人员,有你在我简直不能再安心了。”
这完全是真心话。
相比那些在混战中身穿白大褂,然后被瞬间集火秒掉的白袍,
装死能维持几个,乃至十几个时的医师显然更加可爱。
苟命大师,装死领域无法逾越的高山,绝对听从指令的佩洛姐,
你做得好啊!
“诶…?这样吗?”佩洛有些羞愧,却还是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李昂的抚摸。
“差不多就行了。”诺亚轻咳一声。
放在平日,她的阻拦肯定会更加激烈,
不过这次是自己把佩洛给忘在了那里,确实理亏,就稍微让她…
“李昂先生,请再多…触碰我一点…”
“喂!不许上嘴!”诺亚扯回佩洛,一记手刀把她从面红耳赤状态敲了回来。
“看你的恋爱去,我要开始熬煮魔药了,接下来是大人时间。”
她对佩洛晃了晃手刀。
“可恶…这种‘爸爸妈妈有事要做,你回房间自己玩’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明明我也成年了…”佩洛不服气地让到一旁。
——
“颠茄,代表冲动与创造力。”
“两盎司黑火药,代表着爆发和能量。”
“等等…诺亚,好像有点不对。”
“火蝎尾,象征着坚韧,不屈。”
“生态暴君的心脏,注入蓬勃生机。”
“两捆集束手雷,生机有点过头了,需要更多的黑火药。”
“诺亚,你在听我吗?刚才是不是丢了两颗手雷进去?”
“嗯?怎么了吗?”诺亚停下搅拌。
“不应该用这个坩埚吗?”李昂指着上次晋升时用的黄铜坩埚,又指了指诺亚正在使用的…
盆。
大盆。
巨大的,几乎能坐进去洗澡的秘银盆。
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被丢进去煮化成粘稠的,水银般的液体。
致死量。
绝对的致死量。
李昂清楚,就算列车能提供祝福,自己也会被撑死。
“而且黄铜坩埚里也在煮东西啊!我为什么不能喝那个?”
“那是南宫给自己准备的早餐粥。”诺亚解释。
“噢噢…火慢炖吗,没想到南宫是个吃家…个鬼啊!”
李昂拍了拍自己的面颊,看着眼前那一大盆魔药,
“我要把这些都喝掉?”
“又在撒娇了,李昂,你每次喝魔药都要跟我撒娇。”诺亚踮起脚尖拍了拍李昂的脑袋,“乖哦,乖。”
“我不是撒娇,是在求生。”李昂的声音虚弱起来。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晋升序列八时直接用了序列六的指尖血,这相当于猛然拔高了你的晋升难度。”
“比如今围墙上那个洞,至少要十名机械师同时使用‘组合’,还得花上不少时间才能彻底解决。”
“而你摸一下就完成了。”
“这或许是主动提高晋升难度带来的好处,而坏处…就是这个。”
“你需要比别人夸张几倍的材料才能成功晋升。”
“这次的魔药也是,普通机械师用的不是生态暴君的心脏,而是序列八或者序列七感染者的心脏。”
“那些生机浓缩起来只有一勺左右,一下就能喝掉。”
“而生态暴君的心脏,内里蕴含着无比恐怖的生命力,哪怕我尽可能浓缩,也只能到这种程度。”
“李昂,这是你争取来的,你可以只喝一勺,让自己变成普通的能力者。”
“你也可以全喝掉,因为你配得上这个。”
李昂叹了口气。
话都到这份上了…
他端起那秘银制成的大盆,凑到嘴边一饮而尽。
——
喝铁水的滋味当然不好受,想想也知道了。
李昂体验过一次,哪怕有列车庇护,也差点痛晕过去。
不过这次跟上次有所差别。
大概就是…换了个痛法。
人体在感受超越承受能力的温度时,通常会把它误解成相反的那种。
比如快冻死的人会觉得很热,猛地把手插进沸水,则会觉得凉。
这种错误通常只会持续一瞬,李昂也是这么想的,
这次却不太一样。
随着融化般的光芒顺着李昂咽喉下落,
极致的寒意骤然爆发。
像是在体内肆虐的暴风雪,李昂扑通跪倒在地,捂住胸口。
一片冰凉。
他能听到自己的内脏被冻成冰沙,肌肉土崩瓦解,舌头传来针刺般的痛感,再然后彻底离线,像是从来没长出来过。
好冷。
好像失去生命,变成了某种金属复合体,又被埋在雪地里很久很久。
李昂僵在原地,一动不动,整个人泛起代表死亡的铁灰色,
像是被冻死的冰雕。
七号车厢缓缓洒下光芒。
咚。
铁灰色中,有温暖的橙黄缓缓亮起。
像是风雪中的一点火星。
紧接着,橙黄色越来越深,逐渐变成橙红,鲜红,就在李昂胸口偏左的位置。
在他的心脏位置,熔炉骤然升腾。
咚!
雷鸣般的心跳声响彻车厢,震碎了李昂身上的冰层,让他重新得以活动。
咚!!
心跳再次震响,直接穿透车厢,传到了帐篷里参加庆功宴的牦镇人耳郑
他们诧异地放下酒杯,四处查看着是不是有地方打雷。
咚!!!
心之熔炉彻底苏醒,开始了它永恒的,不会停歇的运转。
恐怖的心跳声穿出十几公里,远处的雪山发出哗啦声,积雪下滑,
引发了一场型雪崩。
李昂喘息着。
寒冷过去,他感觉到了极致的燥热和焦虑。
这种感觉让他想到了时候放假前那几分钟,想要冲到雪地里打滚,呐喊,恨不得把一切都发泄出去。
诺亚一把抱住了他。
温暖,柔软,娇的身体,认真地将李昂抱在怀里,轻轻拍打他的后背,帮助他缓解这份痛苦。
李昂咬紧牙关。
热流冲刷着被冻僵的每一寸肌肉,将它们融化,重塑,构建成更加统一,更加协调的整体。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昂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亮了。
他正躺在诺亚腿上,南宫剃用厚手套端走了黄铜坩埚,盛出里面的粥。
佩洛则坐在一边,用手撑着下巴,时不时点个头,打着瞌睡。
“早安,李昂。”诺亚笑了笑,“恭喜你,你是序列七了。”
——
“二十三块整,我扫您。”苏安拿起扫描仪,结束了今最后一单。
“苏,差不多可以收拾了。”
“好。”苏安关掉关东煮的机器,倒掉浑浊的汤,擦干净柜台。
和往常一样,把卖剩的食物装进袋子,他骑单车回了家。
沙发空空荡荡,就着台灯的昏暗光芒吃完晚饭,苏安在床上躺下。
五分钟,十分钟,半个时。
苏安猛地起身,拿过校服长裤,隔着布料摸向口袋。
仿佛摸上了通红的烙铁,他抽搐般缩回手,把长裤丢到一边。
拿了。
自己真的拿了。
七千块,足足…七千块,沉甸甸的,好像直接坠在他的灵魂上。
明会怎么样?如果被发现…会怎么样?
趁着没饶时候,偷偷把钱放回去吧。
苏安望着花板,没有半点睡意。
他想起自己曾经用玻璃杯扣住苍蝇,看着它在里面四处碰壁,绝望挣扎。
现在这只苍蝇在他脑子里,嗡嗡作响。
——
好像永远都是暗的,雾霾让人呼吸间带起难闻的铁锈,化工厂的轮廓隐藏在黑暗中,仿佛蛰伏的野兽。
远处是起伏的群山,它们把这座镇牢牢围起,像是囚笼。
苏安摸了摸校服内侧的口袋,那里塞着七千块。
他走进教室,许多人来的比平时早。
那是他拿走餐费的地方,座位上
“陈九!”
“有!”
“四十二。”
哗啦。
“马柳州。”
“到。”
“七十。”
哗啦。
讲台上的中年男人一个个点着名字,读出分数,发下卷子。
人群随之发出哄笑与惊呼,台下的少年低头看着,漫不经心。
“王锦。”
“王锦!”
“啊!到!”少年猛地把推进桌膛。“三十三分。”
声音低了下去,转为细碎的议论。
班主任面色阴沉,一把将试卷甩到地上,“倒数第二,真给你爹妈长脸。”
王锦眯起眼睛没话,他默默拿起卷子,走回座位。
“沈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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