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子将茶盏往案上一搁，打了个哈欠：“今日便到这里吧，老夫这把骨头可熬不住了。”着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
云清墨也起身整理衣袖，准备离开。
欧阳少恭笑嘻嘻地凑到杨依泽身边：“我以为殿下今晚不回来了……”话未完，便被云清墨拎着衣领拽出门去。
很快，众人散去，房中只剩下杨依泽和陆霄云师兄弟二人。
陆霄云看着杨依泽，缓声道：“我打算明日再静养一日，后日便露面回城。”
杨依泽挪到榻前矮凳坐下，眉头微蹙：“后日便回去？师兄的伤势……凌谷主昨日还需再静养几日，后日是否太过仓促？”
陆霄云不甚在意的微微摇头：“无碍，左右死不了。回太子府慢慢调养便是。朝中事务耽搁已久，父皇母后亦担忧多日，不宜再拖了。”
他轻叹一声，转而道：“此次受伤，耽搁了你与玲珑前往幻羽宫的行程，师兄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杨依泽为他斟了杯温水递给他，神色平静：“师兄哪里话。你我师兄弟之间，不必在意这些。”
“只是…” 陆霄云望向窗外，“此番倒是欠下君殿主一个人情，需尽快寻到厉行，解了幽冥殿大护法的蛊毒方能心安。”
他顿了顿，语气缓和几分：“来，往日对君殿主了解不深，经此一事，倒让我对他改观不少。此人虽性子冷了些，处事却颇有担当，重情义。”
杨依泽轻哼一声：“他若是不总惦记着玲珑，倒也算个君子。”
陆霄云闻言，眼底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复杂情绪，垂眸掩去，轻声道：“情之所钟，本就难以自持。师弟……不必过于介怀。”
烛火噼啪一声，在墙上投下摇曳的影子。陆霄云望着师弟英挺的侧脸，心中百转千回。君无夜至少还能将心意宣之于口，而他自己这份注定无果的牵念，却只能永远深埋于兄弟情义之下，不见日。
“师兄脸色似乎又差了些，可是累了？”杨依泽关切地问。
陆霄云勉强笑了笑，掩去眸中情绪：“无妨。只是想起些旧事，有些感慨罢了。”他望着窗外清冷月色，心中默叹：造化弄人，为何偏偏是你……
又静坐片刻，见陆霄云眉宇间倦色浓重，杨依泽便扶着他缓缓躺下，仔细掖好被角。“师兄安心歇息，万事有我在。”他低声叮嘱，随后吹熄烛火，轻掩房门离去。
……
青羽房间内，黄泉几人正着话，房门被轻轻敲响，白枭的声音传来：“大护法，殿主已从陆太子处出来，现下在书房内，请几位兄弟过去回话。”
黄泉三人立刻起身，对青羽道：“大护法好生歇着，我等先去向殿主复命。”
青羽点点头：“去吧，正事要紧。”
……
幽冥殿别院，君无夜的书房内
烛火通明，君无夜斜倚在一张宽大座椅上，指尖把玩着骨笛，银发垂落，紫眸在灯光下显得深邃难测。
黄泉、白无常、曹文杰三人垂手立于下首，恭敬地将云州和南疆的情报详细禀报了一遍。
君无夜静静听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骨笛上的纹路。当听到南疆圣女请动蛊婆婆出山，为南疆王解蛊，段洛尘和徐远芬联手掌控朝局时，他紫眸中闪过一丝极快的精光，唇角缓缓勾起一抹邪魅冰冷的弧度。
“呵……”他低笑出声，声音带着一种慵懒而危险的味道，“段洛川……这下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后院起火，烧得还挺旺。”他坐直了些身子，骨笛在指尖转了一圈，“如此一来，他怕是暂时顾不上那个半死不活的厉行了。也好，省得我们多费手脚。”
他看向黄泉三人，吩咐道：“云州那边，加派人手盯紧南宫瑾和慕容铮，还有那些江湖势力，看看他们到底在找什么。南疆……静观其变，必要时，可以给段洛尘和徐远芬行点方便。”
“是！殿主！”三人齐声应道。
“下去吧。”君无夜挥了挥手，重新靠回椅背。
书房里安静下来，只有烛火偶尔噼啪作响。
他闭上眼，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俊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紧抿的唇角微微上扬。
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起身走到书案前开始研墨，铺开宣纸，提笔蘸墨，笔尖在纸上流畅地游走。
不多时，一个约莫四五岁、梳着两个可爱包子髻的女童跃然纸上，圆圆的脸，笑的眉眼弯弯，正是时候的夜玲珑。
他凝视着画中的丫头，指尖轻轻拂过纸面，低语道：“玲珑，时间过的真快……一转眼，你都有未婚夫了。”
思绪随之飘远，似回到了十多年前的青城。
记忆里，夕阳总是将边染成暖金色。年少的他常常陪着玲珑上山采药。他帮她背着竹篓，而她蹦蹦跳跳地走在他前头，银铃般的笑声洒满山间径。
采药累了，他们总会歇在半山腰那棵老桃树下。暮春时节，桃花开得正盛。微风拂过，粉白的花瓣簌簌飘落，沾在玲珑的发梢，也落在两人肩头。
玲珑会自然地把头靠在他肩上，两人并肩坐在树下，安静地看着晚霞漫。
山风吹起她颊边的碎发，带着她身上淡淡的药草清香，拂过他的颈间，有些痒。她总会用软糯的声音：“无夜哥哥，有你真好！等我们长大了，你也要这样陪着我看晚霞，好不好？”
而他，每次都会侧过头，看着她亮晶晶的大眼睛，笑着点头答应：“好，无夜哥哥陪你一辈子。”
有时她玩得倦了，便会耍赖皮。下山路上，她会拽住他的衣袖，嘟着嘴撒娇：“无夜哥哥，我走不动啦！”见他故意板起脸，她会飞快地在他脸上亲一下，然后红着脸把脑袋埋进他怀里，咯咯笑着：“背我下山嘛！”
回忆至此，君无夜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极温柔的弧度。
他心地吹干画上的墨迹，将画卷起，轻轻放入书案抽屉的深处。指尖在抽屉边缘停留片刻，终是缓缓合上。
起身，袖袍轻拂，案上烛火应声而灭，书房内霎时陷入一片朦胧的黑暗。
他无声地走出书房，反手掩上门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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