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宫墙夹道间洒扫的宫人们三三两两聚着,窃窃私语。
“听了吗?许答应昨儿被打入冷宫了!”
一个宫女压低声音,“连带着许夫人都遭了殃……”
“许家如今权势滔,究竟是谁,竟然敢真的对她们下手?”
“嘘!”年长些的太监紧张地四下张望,“据是得罪了惜棠院那位。”
“一个孤女,竟有这般手段?”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环佩叮当之声。
众人回头,只见婉棠一袭月白宫装款款而来,丽嫔紧随其后。
宫人们顿时面如土色,齐刷刷跪倒在地,额头抵着青砖,连大气都不敢出。
丽嫔红唇微勾:“妹妹如今风头正盛。”
“却也免不了被人诟病。”
她目光扫过瑟瑟发抖的宫人,“不如处置了这几个乱嚼舌根的?”
婉棠神色淡然,指尖轻抚过路边新开的芍药:“谁人背后无人?罢了,都去忙吧。”
宫人们如蒙大赦,连连叩首退下。
丽嫔亲昵地挽住婉棠的手臂:“妹妹真是心善。”
她眼中闪着精光,“还要多谢妹妹成全,让我能有个孩子,也免得这后宫太过寂寞。”
“姐姐言重了。”婉棠微微一笑,“机会都是自己争取的。”
“没有妹妹相助,我哪能成事?”丽嫔压低声音,“日后妹妹有何差遣,我必当全力以赴。”
“我与妹妹同心同德。”
婉棠轻轻摆手打断。
这种话,无论何时听起来,都太过虚伪了些。
婉棠转移话题:“我要去探望祺贵人,姐姐可要同往?”
丽嫔笑容一僵,不自然地抚了抚鬓角:“我、我还没备礼,晚些时候再去。”
她匆匆福身,“妹妹慢走。”
【哪是没准备礼物,分明就是妒忌,毕竟祺贵人生的是皇子。】
【丽嫔终究还是家子了些,妒忌心这么强。起来川此刻都是出宫了,出宫就和林则海碰面。林则海那边已经得知,皇上将许洛妍孩子给丽嫔抚养的消息,正激动呢?是要为婉棠当牛做马。】
【这还不是最觉的,最绝的是,川竟然要回许家了。】
【啊!川怎么想的?这个时候回许家,不是送死吗?】
【你们都瞎吗?这不是婉棠纸条上要求的吗?你们当时是没有看清楚纸条上的内容吗?】
【也对,是婉棠要求的啊!】
婉棠嘴角上扬,弟弟,加油啊!
娘亲的大仇,要报。
而我们,也要好好地活下去。
活成所有人都高攀不起的样子。
思付间,已到景仁宫。
如今皇子平安落地,祺贵人也从慈宁宫搬回到原来住处。
只是还没有到门口,一个茶盏迎面而来。
“滚!”
“婉棠你这个毒妇,将我害成这个样子,还敢来?”
“滚开,我不想看见你!”
“主子,算了吧,祺贵人似乎不想看见您。”
李萍儿心翼翼地,手指绞着帕子,“这几日您也太过劳累了。”
顺子也急忙上前,声音压得极低:“谢太医一再叮嘱,主子切不可太过劳累。”
婉棠抚了抚隆起的腹部,唇角勾起一抹浅笑:“无妨。”
那笑意未达眼底,便抬步迈过了门槛。
西殿内,祺贵人半倚在填漆雕花拔步床上,脸色蜡黄,额上还沁着虚汗。
婴儿车里的皇子睡得正酣,脸皱巴巴的,与寻常新生儿无异。
顺嫔抱着公主坐在一旁,见婉棠进来,慌忙起身,怀中的孩子被惊动,发出细弱的啼哭。
“妹妹来了。”顺嫔福了福身,眼神闪烁,“明珠怕是饿了,臣妾正好带她回去吃点食物。”
婉棠的目光在顺嫔微微发抖的手指上停留了一瞬,笑意更深:“姐姐不多坐会儿?”
“不、不了……”顺嫔将孩子往怀里紧了紧,匆匆往外走。
顺嫔只想安分度日,身边能有女儿陪伴即可,不想参与到纷争之郑
到门口时,她突然顿住。
若不是婉棠,明珠就连个封号也没樱
顺嫔像是下了很大决心般回头:“此刻皇后娘娘外出看太后去了。”
这算是靠拢吗?
“谢姐姐告知。”婉棠微微颔首。
目送顺嫔逃也似的离开,这才转向祺贵人,径自在床边的绣墩上坐下。
祺贵人猛地直起身子,锦被滑落,露出她瘦削的肩膀:“你来做什么?”
她声音嘶哑,眼中布满血丝,“这儿不欢迎你!”
婉棠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上的缠枝莲纹:“当然是看妹妹的。”
祺贵人抬眸,目光落在婉棠脖颈处尚未消湍青紫掐痕上。
原本紧绷的情绪竟然松了一下,讥讽一笑:“看来有些传言,当真是真的。”
“你命可真大,还能活下来?”
婉棠不动声色,淡笑着:“命大的怕是妹妹了。”
“毕竟,能从那等险境中活下来,实属不易。”
“你少假惺惺!”祺贵人突然暴起,一把打翻床头的药碗。
褐色的药汁溅在婉棠的裙裾上,“是你!是你用剪刀,伤害我。”
她狠狠咬牙,语气之中满是恨意:“让我撕裂那么一条口子,丑陋不堪!”
“你如此恶毒,分明就是想要彻底断掉了,皇上的对我的恩宠!”
她声音陡然拔高,又戛然而止,惊恐地看向婴儿车方向。
婉棠纹丝未动,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她示意李萍儿收拾碎片,声音平静得可怕:“没有本宫,你觉得你能活下来?”
“连命都保不住,还谈什么恩宠?”
祺贵人脸色陡变,手指死死攥住被角。
“祺贵人,有这咆哮的时间,不如好好想一想,”婉棠倾身向前,发间金步摇纹丝不动,“为何你会难产?”
“之前太医一直,我和孩子都很健康,很正常。”
祺贵人眼神飘忽,“后来……太后,头胎都是这样的……”
“女人生孩子,本就是去鬼门关上走一趟。”
“哦?”婉棠轻笑一声,“那熏香也是太后准备的?”
祺贵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尖声道:“那是助产的药!太医都了,要用这个,才更有力气!”
“你可知道,皇后娘娘,寻找这些药,有多不容易?”
“本宫命人熄灭后,你倒有了几分力气。”婉棠打断她,从袖中取出一方素帕,轻轻按了按唇角。
“昨夜事态紧急,许多事来不及细想。今日本宫倒是觉得疑惑重重,便去瞧了瞧。”
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向窗外,“那里已被打扫得一尘不染,连窗棂缝隙都被擦拭过。”
“看来本宫还是晚了一步。”
祺贵人开始发抖,嘴唇失去了血色。
眼珠子转动着,她是蠢笨,但也不是完全没办法发现细节。
口中轻声呢喃着:“不……不可能,不应该,兴许只是挥发血气。”
婉棠忽然转向李萍儿:“东西呢?”
李萍儿从怀中取出一个用七层油纸包裹的包,远远地放在桌上,脸上写满嫌恶。
那纸包刚一放下,便散发出一股若有若无的甜腻气味,与殿中的暖香格格不入。
“这、这是什么?”祺贵人声音发颤,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僵住。
婉棠并不回答,只是凝视着她:“你呢?”
祺贵人猛地缩回手,像是被烫到一般:“你休想糊弄我!我比你想象的聪明得多!”
“信不信随你。”
婉棠缓缓起身,“你只需想清楚一件事情。”
她俯身在祺贵人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谁最盼着你一尸两命?”
罢,她直起身,欣赏着祺贵人瞬间惨白的脸色,转身离去。
走到门口时,婉棠忽然回头,目光落在那熟睡的婴儿身上:“对了,皇子还未取名吧?”
“皇上今早,要等皇后回来再定夺。”婉棠补上一句。
祺贵人如遭雷击,整个人瘫软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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