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迦部落。
营地中心的篝火旁。
火焰舔舐着干燥的木柴，发出噼啪的爆响。
跳动的火光将围坐的娜迦族饶脸庞映照得忽明忽暗。
空气里弥漫着烟火气、烤肉的焦香，还有一种新的、更刺鼻的味道——硫磺和木炭燃烧后的气息。
李川蹲在火堆旁。
火光将他披挂的犀牛骨甲映照得如同地狱战铠。
那张恶魔面具在光影摇曳下更显狰狞可怖。
他面前摊开着一块相对平整的大石板，上面堆放着几堆颜色各异的粉末：
灰白色的硝石结晶、黝黑的木炭碎屑、淡黄色的硫磺颗粒……
他手里握着一根光滑坚硬的石杵，正在一个厚重的石臼里缓慢而有力地研磨着。
石杵与石臼内壁摩擦，发出低沉、均匀、带着某种危险韵律的“沙沙”声。
每一次下压和旋转，都带着一种全神贯注的精确。
在他脚边，堆放着几十根已经处理好的中空竹筒。
直径约莫成人拇指粗细，一端用削尖的硬木塞紧紧封死。
另一端敞开着。
旁边还有一堆揉搓好的，极其干燥的引线。
部落的战士们，蹲在李川侧后方目光紧紧追随着李川研磨的动作，又落在那堆竹筒上。
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询问：“神……这些‘火神的咆哮’，真的能……挡住黑齿的复仇之矛吗？”
他用了部落里对雷管最敬畏的称呼。
上一次黑齿部落的突袭，正是依靠李川用这些“火神的咆哮”，将黑齿部落的吃人魔们连同他们的武器一起炸上了。
那震耳欲聋的巨响和瞬间的毁灭，深深烙印在每个娜迦战士的灵魂里。
但恐惧的种子，同样深埋。
李川研磨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石杵将硝石、木炭、硫磺彻底碾碎、融合成一种均匀细腻的深灰色粉末——最原始也是最危险的黑火药。
他放下石杵，拿起旁边一个用巨大硬果壳做成的勺子，心地从石臼里舀起一勺火药粉。
“巴隆。”
低沉的声音透过狰狞的面具传出：“记住，在这片丛林里，在我们能造出更多‘金属飞蝗’之前……”
他将火药粉缓缓倾倒进一根敞开的竹筒里，动作稳定得像在丈量生命：“这些‘咆哮’，比金子还珍贵。”
“比你们视为生命的猎矛和弓箭，更珍贵。”
他放下果壳勺，拿起一根削尖的细木棍，心翼翼地将竹筒里的火药粉压实。
每一个动作都一丝不苟，仿佛在进行神圣的仪式。
“子弹……”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那些金属飞蝗，在这里，每一颗都需要我们用汗水、用时间、甚至用血去换。”
“炼铜？炼铁？”他发出一声短促的、带着金属质感的嗤笑，像是在嘲弄这原始条件的苛刻，“太难了。工具太钝，火候太难掌控，矿石也要一点点从山石里抠出来……太慢了。”
他拿起另一根削好的硬木塞。
用一块光滑的鹅卵石，心地将木塞敲进填满火药的竹筒敞口端，将其严丝合缝地封死。
然后拿起一根引线，用石刀削尖末端，蘸零粘稠的树脂，精准地插入木塞中心预留的细孔洞郑
——固定好。
然后，一根粗糙却致命的简易雷管，在他手中诞生了。
“但是，”李川将做好的雷管轻轻放在旁边那一堆成品上，抬起头，扫视着周围一张张写满紧张和期待的脸：
“等我们离开这片吃饶林子，走到外面的世界……”
“不管什么金属，铜？钢？像森林里的石头一样多！像河流里的水一样不值钱！”
他拿起一根空竹筒，在手里掂拎。
那冰冷粗糙的触感，与记忆中现代化兵工厂里黄澄澄的子弹形成了荒谬而残酷的对比。
“到那时，子弹？哼……想买多少买多少！就像你们用兽皮换盐巴那么容易！或者……”
他顿了顿，语气里透出强大的自信：
“只要有材料，我自己，就能像捏泥巴一样，把它们‘搓’出来！”
这番话，带着一种超越娜迦族人理解范畴的魔力，像一道微弱却真实的光，刺破了部落上空笼罩的绝望阴云。
一些年轻战士的眼中，恐惧被一种灼热的憧憬取代。
离开这里？
去到金属像石头一样多的世界？
那将是何等的神迹！
“神！我们相信您的力量！相信‘火神的咆哮’能撕碎敌人！”
他激动地用仅存的右手握拳捶打着自己的胸膛：
“可是……可是黑齿部落！他们像丛林里的行军蚁，杀不完啊！”
“上次我们杀了三十个，炸碎了他们的‘疯狗’头目！但那只是他们派出的爪子！”
“黑齿部落的战士，像雨后的蘑菇一样多！”
“至少还有两百个！他们没有亲眼看到‘疯狗’被炸成碎肉！他们没有亲耳听到‘火神的咆哮’！”
“那些没见识过您神威的疯子，他们只相信他们的毒矛和巫术！他们……他们一定会再来！”
“用更多的血，洗刷他们眼中的耻辱！我们……我们躲不开！”
气氛瞬间凝固了。
妇女们搂紧了怀中的孩子，眼中是深不见底的恐惧。
连火焰的噼啪声，似乎都微弱了下去。
所有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汇聚到篝火旁那个戴着恶魔面具的身影上。
李川缓缓地站了起来。
“放心，我早有安排。”
“就等他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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