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的日子，慢也慢，快也快。
龙策每日的生活，倒也规律。清晨伴着窗透进的第一缕阳光醒来，在牢房里打一套拳，活动筋骨——那是他在军中练熟的拳法，一招一式，沉稳有力，虽在方寸之地，却也带着金戈铁马的气势，驱散了不少牢狱的阴寒。
白，他多半是静坐看书——书是鲁大胜特意从外面找来的，有兵法，有史书，甚至还有几本闲书。鲁大胜每日除了送来丰盛的饭菜，总会陪他上几句话，讲讲外面的见闻，虽是些家长里短，却也让他不至于与外界完全隔绝。
但真正让这单调的牢狱生活添了几分色彩的，是玉倾城特意让人送来的一副“牌九”。
这副牌九，是玉倾城亲手设计的，与寻常牌九不同。牌面用厚实的竹片制成，打磨得光滑温润，上面的点数用乌木镶嵌，黑白分明，摸在手里质感极佳。牌的大也更趁手，据鲁大胜，是公主殿下怕他在牢里闷得慌，特意研发出来给他打发时间的。
起初，只有鲁大胜偶尔会陪龙策玩几局。鲁大胜牌技一般，却喜欢玩，每次输了，便挠着头嘿嘿笑，赢了则像个孩子似的开心。龙策牌技精湛，却从不赶尽杀绝，时常有意无意地让鲁大胜赢几局，乐得他眉开眼笑。
渐渐地，牢里几个相熟的牢头、狱卒，也被这牌局吸引了。他们都是底层人物，平日里见惯了阴暗与苦难，龙策的随和与鲁大胜的“特殊照顾”，让他们对这位年轻的伯爵少了几分畏惧，多了几分好奇。
“爵爷，今儿个手气怎么样？带俺玩一局呗？” 一个叫王二的牢头，性子爽朗，忍不住凑上前来，搓着手，一脸期待。他手里还攥着几文钱，那是他这个月的零花钱。
龙策看了看他，笑道：“来啊，人多热闹。”
鲁大胜见状，连忙搬来几张板凳，又找来一个粗瓷碗当赌具，几个人便在牢房门口的空地上，摆开了牌局。
牌九的玩法简单，输赢也快。龙策的牌技确实厉害，总能在关键时刻拿到好牌，或是用精妙的组合逆转局势。不多时，他面前的铜钱便堆起了一堆。
王二输了几文钱，有些懊恼地抓了抓头：“爵爷，您这手气也太好了吧？俺这点家底，都快被您赢光了。”
旁边的几个狱卒也纷纷附和，脸上却都是笑意——龙策打牌时，从不急不躁，赢了不炫耀，输了也不气馁，言语间更是风趣，总能逗得大家哈哈大笑，输赢反而成了次要的。
又一局结束，龙策再次赢了。他将面前的铜钱归拢了一下，约莫有二三十文，然后毫不犹豫地往前一推，均匀地分给了王二和其他几个狱卒。
“拿着，算是给兄弟们添点茶水钱。”
王二愣住了，手里捏着分到的几文钱，有些不知所措：“爵爷，这……这不合规矩啊，愿赌服输，哪有赢了钱还往外推的？”
“规矩是人定的。” 龙策笑着摆摆手，“大家陪我玩，解了闷，我已经很感激了。这点钱，算什么？”
鲁大胜在一旁笑道：“看吧，我就爵爷豪爽吧？你们还不信。”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每次龙策赢了钱，总会分文不取，全部分给一起玩牌的人。起初大家还有些拘谨，次数多了，便也渐渐习惯了，心中对龙策的好感，却也一点点累积起来。
他们见过太多有权有势的人，赢了钱便耀武扬威，输了钱便恼羞成怒。像龙策这样，身份尊贵，却毫无架子，赢了钱还能坦然分赠，待人如此真诚的，真是头一次见。
“爵爷，您这可真是……” 王二挠着头，脸上满是感激，“俺都不知道啥好了。”
“是啊爵爷，您这份气度，俺们佩服！” 另一个狱卒由衷地道。
龙策笑了笑，重新洗牌：“打牌嘛，图个乐呵。来来来，继续。”
牌局继续进行，气氛比刚才更加融洽。大家不再拘谨，玩笑也开得更大了。有人问起北疆的战事，龙策便捡些有趣的、不涉及机密的故事讲给他们听——比如黄强如何一朴刀劈翻突厥先锋，风影如何扮成牧民混入敌营，听得众人啧啧称奇，看向龙策的眼神里，又多了几分敬佩。
“爵爷，您真是太厉害了！” 王二一脸崇拜，“俺要是能像您一样，上战场杀几个突厥人，死也值了！”
“好好干活，守好这牢狱，也是为大唐出力。” 龙策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真诚。
夕阳透过高墙的缝隙，洒在牌局上，将几个饶影子拉得很长。铜钱碰撞的清脆声响，夹杂着阵阵笑声，回荡在平日里阴森的牢过道里，竟透出几分难得的暖意。
那个新来的年轻狱卒，远远地看着这一幕，脸上满是惊讶。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鲁狱长对这位“囚犯”如此恭敬——这位定西伯，是真的有让人敬佩的本事和品格。
日子一过去，龙策的牌局，渐渐成了牢里的一道风景。每午后，总有几个牢头狱卒，准时聚到他的牢房门口，摆上牌局，玩上几轮。龙策依旧是赢多输少，赢了钱依旧分文不取。
他用这种最朴素的方式，赢得了这些底层人物的真心。他们不再称呼他“爵爷”，而是改口桨龙大哥”，虽然在公开场合依旧恭敬，但私下里，早已没了隔阂。
他们会偷偷给龙策带来外面的新鲜水果，会告诉他朝堂上的一些道消息（虽然多半是捕风捉影），甚至会在鲁大胜不在时，偷偷打开牢门，让他到院子里透透气。
龙策对此心中有数。他知道，这些善意，不仅仅是因为他分了几文钱，更是因为他待饶真诚与平等。在这些每与罪犯、死亡打交道的人眼里，这份不带偏见的尊重，比金银更可贵。
他坐在牢房的木板床上，看着窗外的月光，手里摩挲着那副竹制牌九，上面似乎还残留着玉倾城的温度。他知道，自己在牢里的日子，不会太久。而这段经历，这些在牢里认识的“朋友”，或许会成为他人生中，一段别样的记忆。
赢得人心，未必需要权势与财富。有时候，一份真诚，一份豪爽，便足够了。
龙策微微一笑，将牌九收好。属于他的“新篇章”，纵然此刻身处囹圄，却也在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悄然展开。而这些在牢里收获的善意与尊重，或许会在未来的某一，成为支撑他前行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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