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十年。
大靖的史书上，这十年被浓墨重彩地称为“双玺盛世”。北狄称臣，西戎纳贡，东南海疆万里波平，中原腹地五谷丰登。东方宸已从当年的少年子，长成了一位威仪内敛、举重若轻的帝王，眉宇间沉淀着岁月与权柄赋予的深沉。殷照临依旧清瘦，汤药从未离身，但精神矍铄，那双看透世事的眼眸，在岁月的打磨下，愈发温润而深邃，偶尔闪过的精光，仍能震慑朝堂。
冬至这日，紫宸殿的暖阁里暖意融融。地龙烧得正旺，空气中弥漫着黄酒的醇香和点心的甜腻。李德全端上最后一碗热腾腾的馄饨，笑着打千：“陛下，王爷，老奴特意让人做了这‘团圆馄饨’，祝您二位福寿绵长，大靖江山永固！”
“有心了。”东方宸挥退众人，亲自给殷照临盛了一碗，舀起一个馄饨，细心地吹了吹，才递过去，“今年的馅料加了山药和羊肉，温补，对你身子好。”
殷照临接过青瓷碗，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他低头尝了一口，软糯鲜香，暖意从舌尖一直蔓延到心底。“嗯，味道很好。”
东方宸看着他满足的样子，眼中笑意温柔。窗外，雪花正簌簌落下，如同他们初遇那年的冬，只是这一次，没有了冰湖的刺骨，没有了生死的悬系，只有满室的温暖和安稳。
“皇叔，”东方宸放下碗筷，声音温和却郑重，“明年开春，朕想往泰山行封禅大典。自古封禅皆帝王独往，但若论这盛世之功，你我各居其半。朕想……与你一同祭，昭告上苍，也昭告下，这江山，是你我二人，共同守下来的。”
殷照临抬眸，对上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恳切与珍视。封禅嫩王极致荣耀，东方宸愿与他共享，这份信任与情谊，早已超越了君臣之礼。他看着东方宸鬓角也悄然生出的几丝华发，想起这二十多年来的风雨同舟，从冰湖的生死相托，到朝堂的并肩作战，再到如今的盛世同享……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个浅浅的笑。
“好。”
雪越下越大，将皇城覆盖成一片洁白。暖阁内，酒意微醺，烛影摇红。东方宸拿起一本关于来年河工的奏折，低声念着，殷照临靠在软榻上，静静听着，偶尔插言几句，声音不高，却总能切中要害。
“累了？”东方宸见他眼皮微沉，合起奏折，走过去，将他轻轻揽入怀中，让他靠在自己肩上，动作自然得如同做了千百遍，“睡会儿吧，朕守着你。”
殷照临没有睁眼，只是往他怀里缩了缩，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感受着那份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温暖。呼吸渐渐平稳，带着淡淡的药香和酒气。
东方宸低头，看着怀中人安静的睡颜，长长的睫毛上仿佛落了一层细雪，鬓角的银丝在烛光下闪着柔和的光。他伸出手，极其轻柔地拂去他发间并不存在的雪花，动作温柔得仿佛对待稀世珍宝。
窗外风雪正紧，室内岁月静好。
他低头，在殷照临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如羽毛的吻，如同一个跨越了二十多年岁月、终于尘埃落定的承诺。
“皇叔，江山同守，岁月共长。”
“朕……陪你。”
怀中人似乎在梦中感受到了什么，嘴角微微上扬，漾开一抹浅淡的笑意。
这万里江山，这盛世繁华，终究抵不过此刻怀中的温度，和身边的你。双玺同辉，光耀明堂，而他们的故事，将在这史书的字里行间，在百姓的口耳相传中，静静流淌，直至……地久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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