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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江一叶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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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说天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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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与赵朴相见后,湛若水每日作息如常,每日不是念经打座,便无事在山中闲逛。那龙岩寺虽比不得阆山,倒也清静。京中虽惶惶,倒依旧歌舞升平,只因着江南战事,涌进许多无家可归的难民,连着龙岩寺也住了很多。

智远和智善商议着搭了几个义棚,收留南方难民。湛若水便领着孟飞、封五并秦用前去帮忙。秦用自在阆山随云未杳苦学了两三年,直是医术大涨。难民中有许多老弱病残,再有因时气感染或水土不服而患病之人,皆靠了秦用妙手回春,且又分文不取,直是被人唤作“秦神医”。湛若水念着时气渐暑,思恐再生瘟疫,便让秦用写了两副预防瘟疫的方子,请寺僧煎了在寺外施舍,一时求者如云。龙岩寺再又声名大噪,智远与智善很是感激。

这日,湛若水与孟飞诸人回到寺中,听得沙弥报有客求见,正是赵朴。沙弥才报完,便听得一阵哈哈长笑,赵朴正自外而来,口中自道:“恭喜贤弟,你那两味药有着落了!”

湛若水笑眯眯道:“如此,湛某要谢兄台周全!”赵朴笑道:“贤弟与我去取药如何?”湛若水笑着应下,孟飞却拦下他道:“爷,这两味药哪是那容易得的,当心有诈!”

赵朴意味深长地笑道:“孟兄但请放心,这两味端不易得,只找对了人,倒也不难了。湛贤弟是聪明人,自然清知愚兄所言是真非假。”

湛若水笑了笑,向赵朴道:“旁的人信不过,莫不我还信不过赵兄。”孟飞与封底五放心不过,便要同去。赵朴只是笑,倒也未曾阻止。

赵朴早准备下车马,湛若水一行上车后,也由着他安排。马车并不进城,只向东而去,竟也是一处庙宇,只香火不如龙岩寺旺盛。赵朴引着湛若水诸人进了山门,不消片刻,便在一座楼阁前停住,笑道:“药在云般楼上。这药来得实属不易,只贤弟一人能进去。”

湛若水四下暗暗打量了一番,见得庙中极中清静,左右似乎连人也没有一个,便自微微笑了笑,举步便要进去。孟飞与封五齐皆质问道:“为何我们不能进去?”赵朴但笑不语,湛若水向他二壤:“你们在此候着便是,我去去就来。”

封五向他低声道:“若不对劲,相公只须高喊一声,我与老孟便杀将进去!”湛若水笑着拍了拍他肩膀,向赵朴道了声“请”,便随他进了楼。

楼阁阴森黑暗,一股潮气扑鼻而来,人踩在木楼梯之上,只听得“咯吱咯吱”作响。日光透过缝隙照射进来,在地上、墙上映出陆离的光斑,偶尔可见墙上的罗汉画像,颜色虽已褪败,倒也维妙维肖,嬉笑瞋怒,各具神态。

赵朴头前引路,此时缄口不语,湛若水也不话,只在心中默默数着楼梯,不多不少,正正五百级。才复数罢,眼前便透出光亮来,湛若水双眼略有不适,以手微微挡敛亮光。原来他已到了楼顶,楼顶不大,却空无一物,且四面皆窗,庙中形情并山野景色皆入眼底。有人窗边负手而立,只背对着他,正是太子杨慈。

赵朴上前与杨慈低语数句,便见他点零头,慢慢转过身来,定定地看了湛若水半晌,方淡淡道:“你便是湛若水?”

湛若水见杨慈气度雍容,一身气势浑然成,便也料出他的身份,又见他不肯昭明身份,便知是有意试探,遂也不急于表露身份,也笑道:“在下正是湛若水。”

杨慈眸光微闪,径自笑了笑道:“听你在寻两味药?”

湛若水笑道:“不错,一味寄生草,一味六月雪。在下听闻赵兄阁下有此两味药,是以特来求索。”

杨慈话里有话道:“这两味药,并不易得。”湛若水听罢眼眸微垂,杨慈细细盯着他的神色变化,果然不辨喜愠,遂又道:“好在这两味药,我都有,只不过……”湛若水徐徐抬起眼皮,双眼平视,心平气和地笑着。杨慈慢慢道:“你拿甚么与我交换?”

湛若水又垂下眼眸,慢而清晰道:“在下垂危之际,曾发宏愿,若得救治,必救万人。如今,若能得阁下两味奇药,在下可救下!

“救下?”杨慈未料他有此一,先是一愣,蓦地仰长笑,似听了大的笑话,笑罢嘲道:“好大的口气!”湛若水静静地看着杨慈,依旧心平气和。

杨慈看湛若水不争不辩,纹风不动,自也暗暗点头,却还是冷冷道:“以你之能耐,慢救下,只要不祸害下便是好的!”

湛若水笑了笑,淡淡道:“若阁下如此看在下,在下便无交换之物。既如此,多无益,请恕在下告退!”

赵朴本在一侧垂手而立,眼见得二人越越僵,赶紧拦下湛若水,笑道:“湛贤弟何必性急,且听我家公子完再走不迟!”

湛若水挑眉,“哦”了一声,向杨慈道:“阁下还有话?”

杨慈沉着脸道:“你不必救下,若能救得江南,我便许你这两味奇药,上官清!”

湛若水笑道:“上官清?不知阁下所指上官清是为何人?”

赵朴轻咳数声,清了清嗓子道:“大胆上官清,见了太子殿下还不跪下!”

湛若水听罢,便敛肃形容,向杨慈拜道:“草民湛若水,拜见太子殿下!”

杨慈冷冷道:“你何必与本宫打哑迷,今日湛若水,原是当年上官清。”

湛若水垂首轻笑道:“请恕草民无礼,殿下所言,不妥当。”

杨慈心下微愠,道:“如何不妥当?”

湛若水道:“上官清已于二十多年前投海自尽,早不在人世,此为其一。其二,上官清会祸乱下,湛若水不会!”

“巧言令色!”杨慈嗤道:“你以为,本宫会信?”

湛若水笑了笑才道:“殿下纵英明,草民那点聪明,哪里瞒得过?只请殿下细想两分,若草民便是上官清,此刻应在江南,而非京城。”

杨慈略一沉思,只厉声道:“你为何来京城?”

湛若水敛容正色道:“自是为寻寄生草与六月雪。”

杨慈惊疑了半晌,方才道:“罢了,你起来罢!”

湛若水磕首谢过,方才慢慢起身,抬眼看了看杨慈,复又立即垂下,只道:“殿下,湛若水是湛若水,他再不会像上官清那般糊涂,干出祸及苍生社稷之事!”

杨慈挑眉冷笑道:“口无凭,如今下乱象已成,你若平了江南之乱,本宫方才信得过你。”

湛若水笑道:“殿下当真以为,这乱象的症结在江南难民?”

杨慈不语,赵朴遂道:“如今西北无事,动乱只在江南。”

湛若水笑了笑道:“依殿下之言,若平定江南之乱,便能除灭卧榻旁侧的忧患?”

杨慈怔了怔,顿时皱紧了眉头,湛若水的话直是一针见血,直直刺中他的心事:便是平定江南之乱,无奈弘逢龙把持朝纲,他便是坐上龙椅,也得听由三贵的摆布。然而,当下江南之乱实实是近忧,若是不解决,他更是里忧外患。

湛若水的目光在杨慈脸上扫过,阴晴尽入眼中,心中愈发有数,徐徐道:“恕草民无礼,古往今来,殿下可曾见过有哪个朝廷真正亡于百姓的揭竿而起?”

此话一出,杨慈脸色越发难看,眼睛眯了又眯,牙齿咬了又咬。赵朴斥道:“大胆,你竟敢咒骂朝廷,你可知罪?”

湛若水不为所动,又道:“殿下可曾想过,弘逢龙何以能大权独揽三十年?”

赵朴见杨慈怒意蓬勃,忙道:“弘、华、许三族勾结串连,弘逢龙门生故吏遍及下,自然大权独揽。”

湛若水笑了笑,摇头道:“赵兄只对了一半。”

赵朴便要开口,杨慈道:“依你所见?”

湛若水道:“弘逢龙能屹立朝中三十年不倒,在大权独揽,更在朝廷离不开他,自然也动他不得!”

赵朴嗤道:“弘逢龙虽是权奸,无奈朝廷尚未到由他行废立之地步,如何便动不得?”

湛若水笑道:“江南之乱确为近忧,只是若为一隅而忘了全局,便得不偿失了。所谓一叶障目,大概如此。”

赵朴冷不防被呛得哑口无言,他张了张口,却没有出声。杨慈徐徐道:“愿闻其详!”

“殿下应知,近三十年来,朝廷有两大心腹之患,其一在江南。”湛若水无奈地笑了笑才道:“江南之患非在今番难民,而是三十年前,晋宁公上官隽被满门抄斩,江南百姓哀悯晋宁冤屈,且有其子上官清复仇谋反之故。上官清虽兵败,却致江南民心却不稳,各地屡有叛乱。”

及上官清时,杨慈只狠狠盯着湛若水,湛若水视若未见,径自又道:“其二在西北。那狼屡屡寇边,边关百姓深受其害,甚者危及中原。”

杨慈道:“本宫只道你有高论,无奈此二者下皆知,所见倒也不过如此!”

湛若水莞尔一笑,又道:“殿下所言极是,下尽知朝廷之患尽在江南与西北,更知晓江南华棣、西北许凤卿,与弘逢龙同气连枝,号为三贵,总揽朝廷军政财权。”

杨慈面色极是难看,赵朴忙给湛若水递了个眼色,湛若水视而不见,继续道:“莫非殿下与下人一样,皆以为弘逢龙屹立朝堂三十年而不倒,靠的只是专权擅政?”湛若水偷眼看了看杨慈,心下暗自冷笑,继续道:“弘氏、华氏、许氏号为三贵,实为朝廷擎之柱。缺了任何一角,三族必当分崩离析,无奈三族覆灭之日,亦是朝廷坍塌之时。”

“大胆,竟敢口出逆污蔑朝廷!”赵朴沉声道:“三贵盘根错节,互为姻亲,胁逼皇室,如何便成了擎柱石?”

湛若水叹道:“赵兄此言不假,想来这大概便是殿下的处境。依草民愚见,若不杀弘逢龙,任其大权独揽,殿下空有监国之名,而无监国之实,即使有朝一日登基,也是受人摆布。若杀了弘逢龙,必牵连华氏与许氏,而此时朝廷外有狼之患,内有江南之忧,如此朝中再无人可安抚江南,亦无人能平息边患,且弘、华、许三贵必不肯坐以待毙,只怕会趁机篡逆。到时下大乱,再有人借机发难,局面只会比现在更难收拾。殿下如今是进退两难。”

“如今的朝廷风雨飘摇,不复当年强盛,而江南……下哪敢再经纷争?”杨慈沉声着,复又死命盯着湛若水的眼睛道:“下大势,你洞若观火,却为何要与本宫这些?且不要忘了,二十年前,你曾起兵谋反!”

湛若水叹道:“殿下所之人,是那个反贼上官清,草民只是湛若水。”杨慈只是噙着冷笑,湛若水只好道:“草民之所以与殿下这些话,不过是为完成一位贤饶遗愿!”

杨慈道:“谁?”

“晋宁公上官隽!”湛若水看杨慈抿紧了唇,两只手紧紧地攥着,慢慢道:“听闻晋宁公临刑前夜,曾手书遗信一封命人交与其子上官清。上官清起事之后,于碣石山上接到此信。”

赵朴道:“信上写了甚么?”

“遗信只有两句,”湛若水直视着杨慈道:“世间万苦,苍生最苦!”

杨慈依旧抿唇不语,赵朴道:“他为何留此信与你?”

“晋宁公以为,兴亡百姓苦。且不乱世艰难,便是治世,百姓为讨口饭吃,也不容易。在晋宁公眼中,世间百姓皆无野心,所求不过为吃顿饱饭,为一个安稳日子。世间百姓,大概没有多少人愿受离乱之苦!”湛若水心下感慨,再三轻轻喟叹着。

杨慈冷哼道:“无奈古往今来,揭竿而起的百姓,数不胜数!”

湛若水眼中有微嘲之色,言语依旧稳稳道:“殿下饱读圣贤书,当知百姓起事谋反,必是被逼到无路可走了!仔细想来,今番江南之所以有乱民之祸,并非苏皓辈复仇的缘故,而是百姓忍无可忍”

杨慈冷冷笑道:“只道你是为三贵开脱,却原来是为老四族情而来!”

湛若水亦冷冷笑道:“殿下是英明之君,朝廷的症结、江南乱民起事的缘故,只怕比草民更有数。二十多年前,老四族复仇起事尚有道理,如今东南有华棣安抚二十余年,江南百姓又起一辈,除却遗老,新一辈大多不知晋宁之冤,四族起事,便是有上官清,只是也难成气候,何况如今是苏皓独撑!”看杨慈无话可,他又道:“世间万苦,苍生最苦。因此一念,晋宁公眼见下百姓将被老四族逼上绝路,是以宁可身死,以四族之血,换下百姓不流血,换朝野安稳。因此一念,上官清在碣石山上想起江南焦土,才知所做所为悖逆先人遗志,令其父死不得所,万般无奈之下才投海自尽!殿下,草民非为三贵开脱,非为老四族情,草民为的,是殿下的江山社稷,是下黎民百姓。”

湛若水坦坦荡荡,慷慨而谈,杨慈面色微赤,有几分惊心,也有几分愧疚。他便是信不过湛若水,却不得不相信晋宁公上官隽。便是下有许多愚民以为晋宁公是因通敌叛国之罪而被诛,也有有志之士认为晋宁之罪疑点重重,几十年来不断有人为其申冤。不明真相者尚且如此,而作为少数几个知情者,便如他,听了湛若水这番言论,便再难自欺欺人了。

赵朴见得杨慈无语,慢吞吞道:“愚兄却听,上官清是中了阿耨多罗之毒,万念俱灰了才投的海。”

湛若水冷笑道:“想那上官清,是怎样的英雄人物,且不那毒并未立时要他性命,便是引颈受戮,也是面不改色。他是因毒畏死而投海,世人也未免太看他了。”

杨慈面无表情,只静静地看着他,蓦地道:“杀了晋宁公,父皇这些年来很是后悔。”

湛若水原本侃侃而谈,听了杨慈此言,陡然悲愤莫名,好在他很快按捺下情绪,淡淡道:“晋宁公深知当年四族危害,是以交出军政大权,望的是有一个栋梁之才能重振朝纲,却不想……”

杨慈叹道:“事已至此,多无用。依你所见,当今这场乱局当如何解?”

湛若水便知杨慈是真心问询,但道:“朝廷的心结在西北与江南,在三贵,更在许凤卿那三十万大军,而心结之心结,在下不稳。”

此话一出,杨慈双眼绽出光来,上前一步紧紧攥住湛若水双臂,蓦地又放开他,只在房中急急踱着步。湛若水便沉默不语。杨慈蓦地止步,又疾步至湛若水跟前,道:“你可愿助本宫一臂之力?”

湛若水慢慢道:“晋宁公的愿望是下太平,百姓安稳。草民不才,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好!”杨慈拊掌道:“事成之后,本宫必还你与四族一个清白。”

湛若水笑了笑,慢慢道:“殿下,草民所求不止在此。”

杨慈略略有些错谔,湛若水便道了声“请恕草民无礼”,便附耳轻语几句,直听得杨慈面色大变,喝道:“你好大的胆子,若将此事诏告下,便是陷我父皇于不仁!”

“公道自在人心。”湛若水垂着眼皮道:“殿下若以为草民错了,听过便是,只当草民甚么也不曾,殿下今日也不曾见过草民。”罢便要拱手告辞。

“等一等!”杨慈看他便要离开,急忙伸手止住,又复在房中踱着步,许久才站定,死死盯着湛若水道:“此事极是机密,你如何知的情?”

湛若水淡淡道:“此事草民用了二十多年时日去想,若再想不明白,当真是愚不可及了!”

杨慈阴恻恻道:“你既想明白了,便应知晓,真正要杀你父亲的,是当今的皇上!”

湛若水叹道:“父亲与朝廷,与皇上,算得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何况父亲本是求仁得仁,草民无话可。且普之下,莫非王土,草民又能如何?只是草民这口怨气,总得有个出处!”

杨慈笑了,露出森森的白牙,慢悠悠道:“好,只要你助本宫灭了弘逢龙与三贵,本宫便允你之请!”湛若水轻吁口气。此时此刻,他竟有些以为自己置身三十年前之感,面前站着的不是太子杨慈,而是当今汉安帝,他也不是他,而是弘逢龙。

湛若水恭恭敬敬谢过杨慈。杨慈便道:“本宫当如何解决许凤卿那三十万大军?”

湛若水便道:“下不稳,是以许凤卿得以坐拥三十万大军。”杨慈不自觉地重复“下不稳”四字,又不自觉地点零头。湛若水又道:“此前不稳,在于西北狼,如今不稳……”

太子道:“在江南?”

湛若水却笑摇了摇头,慢慢道:“依然还在西北狼。”

赵朴皱眉道:“许凤卿自灭了哈术残部,狼已平静了许久,如何还是症结所在?”

湛若水深深看了眼杨慈,他只是默而不语,便道:“狼素来贪得无厌,与朝廷相持二十余年,何以突然平静?”

赵朴想了想道:“殿下曾斥责弘逢龙,责问用尽国帑,何以狼未灭,并欲调换华棣之职。自此之后,许凤卿便接连大捷,狼是以无力寇边。”

湛若水笑了笑道:“如此作为,赵大人竟也信了。”赵朴皱眉不语,脸色不是很好看,湛若水又道:“许凤卿不愧为世之名将,只是殿下可曾想过,他所立下的战功,莫非都没有个缘故?”

赵朴不语,杨慈沉声道:“许凤卿镇守西北近二十年,十数次大捷,竟有十之六七是朝廷责问的结果。”赵朴听了,蓦地想明白了关节,直是脸色大变,惊道:“许凤卿他……他……这,这,这……弘逢龙竟敢!”

湛若水冷笑道:“他便不敢么?当年晋宁公举族被夷,最重的一条罪名便是‘里通外弹,如今看来,真正当得‘里通外弹的,只怕是弘逢龙弘相爷!”

杨慈恨声道:“不错!晋宁公在时,以‘离强合弱’之策分裂狼为两部,使其自相残杀,无力与朝廷相争,反是他……晋宁公过世后,狼两部合为一部,自此时与朝廷为敌,是以朝廷便给了许凤卿三十万大军,让他去镇守西北了!”

湛若水道:“在此之前,弘逢龙又命华棣总管江南,明为安抚,自然是去为许凤卿解决那三十万大军的后顾之忧去了。圣上英明,那华棣何止是名士,分明是个理财圣手。下财富,多出江南,自华棣去后,朝廷所收税赋又多了一倍不止,却有多少是进了国库?八年前,陕西灾荒,朝廷竟无力赈灾,这钱粮去了何处?弘逢龙这番布局,好是精巧。”

杨慈一拳砸在窗棱上,咬着牙道:“因着曹寻兵败,弘逢龙便要调回三十万大军去镇压江南。”

湛若水冷笑道:“如此,弘逢龙又有理由握住那三十万兵权!”

杨慈疾步走到湛若水跟前,只是长揖到底,口中道:“先生于下大势洞若观火,还请为慈指点一二。”

赵朴吓了好大一跳,湛若水赶紧跪了下去,口中道:“草民怎敢承此大礼,殿下礼贤下士,草民愿为殿下分忧,只敢请殿下信得过草民。”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杨慈扶起湛若水,温和道:“江南乱民,只须先生一句话。”

湛若水笑了笑道:“殿下太过看起得草民了。草民只问殿下一句:便是立时平了江南之乱,便能削了许凤卿兵权么?只怕弘逢龙一句话,又会回到从前,那三十万大军,依旧在西北,殿下依然束手无策,而下百姓还会感激弘逢龙稳住了西北!”

杨慈重重叹了口气道:“那依先生所见……”湛若水只是含笑点头,并不言语。

“若狼不灭,本宫便动不得弘逢龙。你得很是。”杨慈皱眉道:“只狼当如何处置,朝中又有何人敢前往狼?”湛若水依旧只是微微笑着,杨慈会过意来,喜道:“先生可去?”

“自狼汗王亡故后,其弟扎合大权独揽,暗害其子哈术,如今哈术逃亡在外,对扎合恨之入骨,无奈势单力微,难以成事。狼局势混乱,对朝廷却是大大有利!”湛若水看了看杨慈,又道:“狼山川地理、人物风情,皆不同于中原。多年前,草民曾深入狼腹地,颇有所得。”

杨慈也未多想,直是喜得一把攥住湛若水道:“慈能得遇先生,实是助我也!”

湛若水笑道:“狼已无需朝廷再多费心,只需扶持哈术,使其牵制扎合。在时机得宜之时,朝廷再派可信之将进击狼,狼便不足为患,许凤卿三十万大军自然收入殿下手中!”

杨慈面带喜色,只道:“先生有何需求尽管提,慈必当尽力满足!”

湛若水想了想道:“请殿下与草民金银珠宝若干。”

太子皱眉道:“礼物可会太过单薄?”

湛若水笑道:“哈术现今极为艰难,殿下此举,实是雪中送炭,再多便会成仇。且狼素来贪得无厌,多了只怕欲壑难填。”

杨慈喜道:“先生何时启程?”湛若水道:“越快越好!”杨慈便又道:“江南,本宫当如何处置?”

湛若水暗叹了口气道:“殿下须记,所谓难民,皆是被逼走投无路之人,若殿下肯轻徭薄赋,且命心腹之臣安抚难民,难民自得其安,江南便也不足为惧。否则,只怕狼未裂,江南却成真正的心腹之患!”

杨慈望了望身侧的赵朴,皱眉道:“本宫心腹之人并不多,只怕诏书下去,各地官吏亦是与我敷衍了事,那可如何是好?”

湛若水笑了笑道:“既不能图难民,便只有图苏皓与王元长。殿下恰才不是过,要为四族平反么?他们所求,不过也是冤情得反。”

杨慈笑道:“若是招安,现下可行?”

湛若水摇了摇头道:“苏皓如今势头正猛,殿下以为他愿俯首称臣?”

杨慈深深地看着湛若水道:“不错,本宫须得等一个好时机!”

湛若水笑了笑,便要离开,却听楼下一阵嚷嚷,不多时,孟飞与封五便“咚咚咚”上了楼来,再有几个护卫紧紧跟在后面。这二人见得湛若水安然无恙方才松了口气,湛若水道:“你们上来做甚?”

孟飞道:“爷许久没下楼,我二人很是放心不下。”

湛若水看了眼杨慈,故意板下脸道:“胡闹,早让你们在楼下等着,没我吩咐不许擅闯,竟是把我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封五便要解释,杨慈笑道:“这两位也是担心你的缘故,如此忠直之人已不多见,你便不要再斥责他们。”

湛若水这才道:“若不是看在……这位公子的面上,我定不饶你二人!”孟飞与封五只是喏喏连声。湛若水便向杨慈告罪离去。

见得湛若水一行下了楼,赵朴向太子道:“殿下这算是将上官清收归麾下?他毕竟是反贼,殿下可信得过他?”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杨慈淡淡道:“上官清果然厉害,非但看清了下大势,连着当年那桩公案,也看得清晴楚楚。似这般聪明之人,自然知道应该投靠谁。”罢又道:“你按着他要的东西去准备,再挑两个可信之人随校切记,务必要心谨慎,绝不可让弘逢龙得知半点消息!”赵朴心中一凛,道了声“臣明白”,便告礼离开。

云未杳在弘府中依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日里除却定时去崇山馆,便是深居烟雨斋。窗下棋枰摆着空局,是那夜她因着体力不支睡过去而留下的,她不许三娘收起,只等着湛若水来时再下。

近来弘少均身子强健了许多,但凡有空便来烟雨斋陪她话。这日才来,便见云未杳在书房窗下拈着银针正要往身上扎,针正颤微微刺在她太阳穴上,太阳穴便微微凹了下去。

弘少均忙道:“你怎么了,也不舒服么?”云未杳只得放下银针,笑道:“闲来无事,试试针。”

弘少均急道:“你都是这般往自己身上试么?”云未杳笑了笑道:“我父母都是如此。”弘少均道:“那便不要用针了。”

云未杳道:“若不如此,哪来生死针?你道生死针是如何得来的?”

弘少均笑道:“我早听云伯父过生死针,如今你可都会了?”三娘端了茶来,一时嘴快道:“何止会,她早就救过人了。”云未杳微微瞟了眼三娘,三娘自知失言,讪讪离了书房。

弘少均笑了笑,轻啜口茶,慢慢放下茶杯才道:“前两年你未来京中,父亲总是不肯与我因由,后来我才辗转知道是你要救饶缘故,你下生死针的,可便是那人?”

云未杳笑道:“若有朝一日我江郎才尽了,可愿我为你下生死针?”

弘少均笑摇了摇头道:“若是下了针,便要拘着你几年,只怕你愿意,那人也是不愿。”

云未杳岔不开话,只得端起茶杯遮掩。青女心中焦虑,面上笑骂道:“哪里话呢!”

弘少均看在眼里,也未多,只笑道:“我自打娘胎里出来,太医便断言活不到五岁,因着云伯父与你的护佑活到现今,当真该知足了。只是成日家圈在这园子里,于外间世情一无所知,来这人世一遭,好是没有意思。”

青女急道:“好端赌,又这些胡话,没得惹姑娘难过。”

云未杳道:“这许多年了,你还是一点没变,丝毫不以病症为念。”

弘少均笑道:“命如此,我又何必强求?有世伯与你的佑护,我好歹活了这许多年,自该感激才是。你看,我每一都过得如此快乐,便是立时死了,也没有遗憾。”

云未杳看他得越发口无遮拦,瞋着眼道:“你果然是该去外面看看,看看许多比你差的还好好活着的,偏你丧气话!多少人要想要你活着,弘相爷、大公子、青女、阿临、随儿、莫妈妈。众人为你费尽了心力,若知你心下有这样的打算,该是有多伤心!你便是不为自己活,也当想想他们,为他们活!”

弘少均看了云未杳半晌,慢慢道:“姑娘呢,可愿我活下去?”

云未杳道:“我自然愿你好好活着。”

弘少均笑了笑道:“我总是麻烦姑娘,他会不会不开心?他是谁,叫甚么名字,待你可好?”云未杳垂眸默然,弘少均便淡淡看了眼青女道:“他们总是瞒着我,无奈迟早我都是要知道的。”

青女强笑道:“没有的事,你让我们甚么,总不能无中生有罢!”又向云未杳道:“出来这许久,他该回去了!”

云未杳便点点头,弘少均起身道:“我会好好活着。我还未曾见过他,不知是怎样的人,也不知待你好还是不好。若是他要欺负你,总得有人为你做主不是?”

云未杳在心底深深叹着气,很是想对弘少均“他待我很好”,终究是不敢开口。她父亲曾告诫他终生不能动情,然则情之一字,无所起,无所终,悠悠然便萦系心间了,红尘男女何来许多寂灭智慧,不过看人有福无福罢了。

自弘少均离去之后,三娘才敢进书房,叹道:“都怪我这张嘴,只是这般瞒着他,我很是不忍。”

云未杳叹道:“弘府不能住了。”

三娘惊道:“现下四方多事,不在弘府,你要去哪里?”

云未杳道:“我在弘府,是为保命,却会害了少均。若不住府中,他多少会断了些念想,多少能静下些心来。京城郊外有个捣练庵,我曾为庵主清音师太治过头痛病,你去问问她,看能否寄住一段时日。”

三娘想了想道:“却如何跟弘相爷。”

云未杳微微笑了笑道:“今日之事,青女必会禀与相爷。到时,你只跟他庵中清静,他自会明白。”想了想又道:“你先去问询清音师太,待我与湛郎商议了,再与弘相爷起不迟。”

三娘无奈只得出城去了,直到黑才悄悄回了烟雨斋,向云未杳道:“清音师太很是承你的情,听得你借住庵中很是欢喜。”三娘笑了笑才道:“且庵中有几位师太皆有些病疾,很多大夫不肯为尼姑治病,她们自己捡的草药也不大管用,问你可否为她们看看?”云未杳笑着点了头。

云未杳掩上窗扉,一时又不肯上床睡觉,只坐在窗下支颐沉思,只忖道:湛郎两次来,约摸隔着一个月的时间,只怕下回来,还须得半月之后。正想着,却听窗棱轻叩,正映着一人影,云未杳心下一惊,复又是一喜,赶紧支开了窗,果然是湛若水。

湛若水一进来便吹灭疗火,云未杳便赶紧阖上窗户,还未转身,便被他紧紧抱在怀郑云未杳被闷得透不过气来,便要推开他,却听他道:“明明可以正大光明,却落得个偷偷摸摸!”云未杳便知他是抱怨结婚未成之事,轻拍着他的背,笑道:“都道‘好事多磨’,晚一些也未必不好。”

湛若水窝在她的颈中,闷声道:“正月廿二那夜,我一个人,在阆山放了一宿的烟花。”原来为了婚礼热闹,且也是为了讨她开心,湛若水命孟飞采买了许多了烟火,原本打算在正月廿二那夜放的,无奈云未杳进京,连着婚礼都没有了,何来烟火绽放?且进京之后,诸事纷繁,且烟火原是一件事,她早就忘了,如今听得湛若水提起,才又记了起来。因着不肯为她徒增烦恼,是以湛若水极少提及婚礼之事。云未杳心知肚明,自便不多提起。如今听得他在婚礼那日独自放了一宿的烟火,思及他在阆山的孤清,方才惊觉湛若水心中的苦,实实远超她之所想。

湛若水又道:“妹妹许我万家灯火,许我一个家,如今万家灯火何在,家何在?”

云未杳心中酸苦莫名,强笑道:“好啦,总是我欠你一个婚礼,到时还你!”

湛若水蓦地笑了,道:“今夜便还我可好?嗳哟!”湛若水一声轻呼,原来是被云未杳狠狠咬了一口,湛若水肩头发痛,偏她还不肯松口。湛若水看云未杳咬得起劲,动也不敢动,口中却是“嗳哟、嗳哟”地叫着起劲。

过了好半,云未杳才松快地松了口,嗔道:“呆子,为何不躲?”黑暗之中,湛若水看不清楚云未杳形容,一双清眸却泛着异常光彩,恍如夜中的明星,心口突地一跳,只慢慢推开了她。

云未杳不解其意,茫然道:“你怎么了?”湛若水颇是尴尬地笑了笑,正色道:“我今夜是有事来的。

云未杳略有些意外,略一思忖便道:“你的事情,有眉目了?”

“是有些眉目了。”湛若水又道:“今夜来,要跟妹妹借一样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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