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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江一叶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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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有三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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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灵儿依旧高高坐在肩舆上,后面跟着谷雨与满,另有人抬了乘空的肩舆。与两年前相比,她似乎没有甚么变化。

看着石室内外的的喜字与大红灯笼时,苏灵儿傲然的脸上略有诧异之色。当看到湛若水时好端端立在眼前时,苏灵儿错愕更甚,好半晌才恨声道:“秋主果然是秋主,竟解了阿耨多罗之毒,救回了你这个该死之人!”到“该死之人”时,苏灵儿直是咬牙切齿,额上青筋毕露,似要将他生吞活剥一般。

此时封五、孟飞并秦用已围拢过来,连着三娘也闻声出来,与云未杳隔不远立着。孟飞冷冷道:“苏灵儿,大年都已过了,你来拜年,迟了!”苏灵儿哼了一声,并不理他。

湛若水向她拱手笑道:“托您的福,多谢姑娘‘护佑’阆山安稳。”

苏灵儿歪在肩舆上的身子微微挪了挪,冷笑道:“不敢当,不过奉命行事罢了!只你后路是否顺遂,我便不知道了!”

封五听着便不乐意,讥道:“只要有人不起心谋害相公,他自能顺遂。”虽复云未杳过苏灵儿当年为湛若水下阿耨多罗是为救他的缘故,只在孟飞与封五看来,只怕是她并不了解药性的缘故,到底还是为了害湛若水,是以依旧防备。

苏灵儿眼皮也不抬,摩挲着手中暖炉,懒洋洋道:“区区青盟余孽,好是不识好歹,竟敢这般与我话。”

封五“你”了一声便要发作,湛若水拦下他笑道:“苏姑娘,此间不过布衣百姓,皆是安份守己的,并无所谓的青盟余孽。”

苏灵儿轻哼冷笑,云未杳见并无她的事,转身便要回屋,不想却被苏灵儿叫住。她略有几分诧异,倒也停住了脚步,却听苏灵儿慢悠悠道:“云未杳,你既救回了他,何以不知会我?”

云未杳道:“这些年劳烦苏姑娘了,我先谢过。只是才救回了他,且又是年下了,不动惊动,原想着年后去山下探访苏姑娘的。”

苏灵儿慢悠悠地转着手炉,垂眸冷冷道:“这许喜庆,是谁要成亲?”

云未杳与湛若水互看了看,皆没有话。卫三娘抢前一步道:“是我家姑娘跟湛相公!”

苏灵儿早有料定,现下听三娘了,心中的恨意依然止不住地往上翻涌,眼睛早被门上、墙上、檐下的大红喜字、灯笼、布幔刺得发痛,面上阴云越聚越浓,只咬着牙在笑,道:“你们没有时间知会我,却有大把的时间结婚?呵!”顿了顿才又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你成亲也不告之于我,我竟没有带来贺礼!”“贺礼”二字,苏灵儿咬得极重。

湛若水笑了笑道:“不过山野村夫结婚礼罢了,甚是微寒简朴,不过知会三五亲朋友好友,不敢劳烦苏姑娘。”

苏灵儿道:“太过谦了,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青帝与秋主成亲,怎是寻常山野村夫可比的?且你的这位新娘子,非但是江湖中大名鼎鼎的秋主,更是弘逢龙弘相爷的座上宾!两年多以前,因她一句话,我便得从扬州收拾行囊到这万安镇上住下!”

湛若水只微微笑了笑,苏灵儿挑拨不动湛若水,便向满递了个眼色。满会意,指着孟飞诸人冷冷道:“若不是上元那日在镇上见着你们,欢喜地的,姑娘还被你们蒙在鼓里!”

湛若水叹了口气,回身狠狠瞪了孟飞三人一眼,复向苏灵儿拱手笑道:“未知会姑娘,原是我的过错。如今既得了消息,我与妹妹成亲那日,须得多喝两杯。”

苏灵儿仰头向“哈”了一声,傲然道:“你且莫得意,这婚结不结得成,还待另?”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心头一沉,孟飞重重一步踏出道:“你敢扰了爷的好事,我孟飞第一个不答应!”封五亦站了出来,只冷冷看着苏灵儿。三娘也自后面慢慢走了上来。秦用挨着三娘也挺起了胸膊。

苏灵儿见他们如临大敌般,唇角轻轻地挑了起来,向云未杳道:“我今日上山,是找你有事。”

云未杳有些意外,只道:“竟不知有何指教?”湛若水听得苏灵儿是找云未杳,也很是诧异,慢慢走过去与她并肩立着。

苏灵儿见得湛若水对她一片维护,美目眯缝着,极是冷厉,向云未杳道:“我今日来,原是为弘相爷请你而来!细了来,并不是弘相爷,当是弘家二公子少均!”

此语一出,孟飞、封五、秦用及卫三娘皆是面面相觑着。湛若水心下一沉,道:“不知弘家二公子因何要请她去?”

苏灵儿心间越发阴冷,向满点零头,满便取了一封信交与云未杳。湛若水先自接过验看无恙了,方才交与云未杳。云未杳拆开,慢慢打开看了,三娘与孟飞诸人也凑近了看。孟飞不识字,捅了下秦用道:“信上写的甚么?”秦用念道:“云姑娘:余安好,勿念!少均字,于某年某月某日。”云未杳看字迹清秀俊丽,正是弘少均手书。书信寥寥数语,所报皆是平安,只她多看两遍,尖尖的眉头却蹙了起来。

秦用松口气,向苏灵儿道:“那姓弘的了安好,让师父勿念,你无事忙来做甚?”

苏灵儿只转着手炉,冷笑不语。湛若水看云未杳皱起了眉头,轻声道:“妹妹以为呢?”

云未杳叹口气道:“这是少均手书不假。信中虽报平安,只是字迹虚浮,力有不逮,只怕是真的出事了。”

封五道:“若姑娘放心不下,待成亲之后再去看他不迟。”

云未杳心间正有此意,不想苏灵儿道:“弘少均年前便病发了一次,一直压着没来找你,近来身子越发不济了,实在不能再耽搁。弘相爷的意思,是让我即刻接你进京!”罢指了指那乘空肩舆道:“云姑娘,请罢!”

孟飞怒道:“下那许多名医,莫非那弘少均离了姑娘便活不成了?”封五亦点头附和。三娘亦道:“不错。姑娘早为他配好了三年的药,枯草也是定时送进了京的,且除却姑娘,尚有太医院那一众大夫,皆是医术过人之辈,并不须得一定是姑娘才成。且这两日便是她的好日子,少均既等了许久,也不差这三四,须得等她成了亲再走不迟!”

苏灵儿懒理三娘诸人,只冷冷向云未杳道:“他一直压着病情不肯,便是不肯为你添麻烦。他能为你着想,你便不能为他着想么?”

云未杳未及开口话,苏灵儿又道:“你已两年多未去看过他了,莫非果真以为那几粒药丸便能保他身体康健?云姑娘,恕我直言,你也太托大了。弘相爷一诺千钧,允你三年自然便是三年,此时若非少均抱恙,岂会轻易来请你?何况上官清已然大好,你也理应去看看他来。你自己好好想想罢!”

苏灵儿一番话将云未杳得哑口无言。两年多来,她为救湛若水已然无暇旁顾,虽定时为弘少均送了药去,但他的病情是否有所反复变化,她实实一点不知。如今湛若水提前康复,她原也打算开春暖和之后便进京探望。弘少均不过寥寥数语,且只欲让她安心,然而越是如此,她越是明白他的病情并非虚诓。她与湛若水的婚期只有三四时间,且已知会相熟山邻,实在难以就此抛却进京,然则救人如救火,弘少均的病情只怕难以耽搁。云未杳心中犹豫不决,左思右想之后,咬牙沉声道:“我婚期将近,我须得成亲后才能进京。”

苏灵儿只是冷笑。湛若水略有些讶然,随即心中释然,拉过云未杳的手笑道:“你还是先去看看他罢!”

云未杳凝眉道:“你我婚期将近,我怎能就此离开?”

湛若水叹道:“如今接了这封信,不论真假,你心间已然悬下一桩事来,便是你我如期成亲,也已然不谐。这样的婚礼,便是妹妹愿意,我也不愿意。妹妹且放下心来,这一趟我与你同去……”话未完,苏灵儿冷冷道:“相爷只请了云未杳,闲杂热,最好清晓自家身份,莫要为人惹上不必要的麻烦。”湛若水的眉头皱了皱,偏头看了看苏灵儿,面色很是阴沉,只想了想便道:“不错。我去了京城,只怕为妹妹添麻烦。罢了,妹妹且宽心进京,我会在阆山等你归来,归来与我成婚。”

湛若水所,正中云未杳的心事。此时此刻接了这一封信,不论真假,她都难以无所挂碍地成亲。听得他又如此了,她只得强笑点头,道:“那便好了,你等我回来,可不许反悔!”湛若水道:“便是妹妹反悔,我也不会!”

云未杳深深暗叹口气,柔声道:“我不会!”

他二人这厢诉着款款衷情,恼得苏灵儿暗恨在心,却又忌惮云未杳与弘府交情,只冷冷向湛若水道:“夭桃的事,我晚些再与你算账!云姑娘,请上轿罢!”

云未杳听得苏灵儿忽然提及夭桃,心下疑惑,只是此时不是理论之时,慢慢道:“今日太仓促,明日再走!”

苏灵儿怒极便要发作,却终是不敢得罪云未杳,忍了许久的气方道:“好,明晨卯时,我来接你!”

自苏灵儿离开后,原本喜气盈盈的众人便皆悒悒抑抑。孟飞与封五默默地撤去了红灯笼,秦用慢慢地撕下了喜字。三娘叹了口气,自去收拾行囊。云未杳看着众人神情,心口堵得难受,反倒是湛若水笑道:“都道‘好事多磨’,想来我与妹妹的福气是在后面。”

云未杳看着湛若水,这些日子来,他一心盼的便是这场婚礼,此时最难过的人便是他了,偏却反过来安慰自己,直是教她心间五味杂陈,愧疚不已。湛若水看云未杳愁容不展,强笑道:“外面风大,我陪妹妹回屋去。”云未杳点点头,牵起湛若水的手,只觉指尖冰凉。

进了屋,云未杳蓦地顿住脚步,湛若水奇道:“怎么了?”云未杳两眼放光,一把抓住湛若水道:“让封五与孟飞去知会各家邻居,就婚礼改在今日……”

湛若水已然明白她的心思,道:“妹妹难道还不明白我的心意?这三年时日,我与妹妹几多不易,你知,我知,便是没有这场婚礼,我与妹妹的情义,也比金坚。妹妹,我想与你在一起,不是一日两日了。初初见你第一面时,我从未敢有过成亲的奢望,只是盼着能常常见到你就好。后来,当然知道妹妹的心意时,我当真是欣喜欲狂,无奈剧毒加身,朝不保夕,虽有期盼,到底黯然。如今我是康健之人,终于能堂堂正正向妹妹提亲了,便容不得这场婚礼有半点瑕疵。你我既修来了这场姻缘,我只想我们的婚礼能够圆满,更圆满。”

云未杳听得垂下泪来,哽咽道:“你的心意我明白,我只是怕……”她原想“我只是怕有变数”,却终究没有出口,只强笑道:“我只是怕委屈了你。”云未杳的忧虑正是湛若水的忧虑,湛若水看她几番忍口不,便知是怕有变故,又怕惹他伤心的缘故,只是他也不忍惹云未杳多生烦忧,便也顺着她的话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妹妹处处为我着想,我高兴还来不及,哪里就委屈了?或许,这未尝不是老在磨练你我。”

湛若水越是宽慰云未杳,云未杳越是愧疚,只在他怀中咬唇哭着。湛若水看云未杳双肩耸动,后背微微发颤,自是忍泣吞声着。她虽不似别的女子那般号啕哭泣,却更教人肝肠寸断。湛若水早是愁肠百结,哀伤欲绝,却依旧轻轻拍着云未杳的后背,心中恨道:上啊上,我飘泊来二三十年,好容易能够安定下来,为何又与我来这一场波折?你究竟要磨折我到几时?

临别在即,湛若水与云未杳自是不肯分离半步。三娘见了,也不忍多言。封五与孟飞心下多有怨言,却不敢对云未杳发作,无事只迁怒秦用出气。秦用多有委屈,偏拳头又打不过那两人,只在心中将弘逢龙、苏灵儿并弘少均暗骂了百十千遍。

云未杳与湛若水窝在房中相依相偎着,俱都不再提进京之事,只闲话各自幼年之事。湛若水强笑道:“父亲当年权倾下,比当今弘逢龙有过之而无不及,我在京中大约称得是纨绔第一,最是顽劣不堪。那时年纪不大,偏气走了许多师傅。”

云未杳柔柔笑道:“你且与我听听。”

湛若水笑道:“我最恨师傅讲四书五经,偏又是子弟必习的学业。师傅每日讲习之后,便让我们诵读,第二日便要抽背。我哪里坐得住?那时的我,可是学中的惹祸头子。师傅恨我恨得咬牙切齿,偏又碍着父亲不敢太过罚我,哈,愈发惯得我无法无。”

云未杳出了出神方道:“当真顽劣!”

湛若水慢慢想着当年,慢慢道:“师傅也有师傅惩治我的法子,常是第一个抽背我。若是错一个字,便会挨一下手板子,可惜那些师傅皆打错了算盘。”

云未杳道:“这却是为何?”

湛若水笑了笑道:“师傅讲上一遍,我大约便能记诵,读上两三遍,便能倒背如流。”

云未杳叹气笑道:“师傅们自是拿你无可奈何了,湛郎好是厉害!”湛若水亦笑了,云未杳又道:“只是你如何又赶走了师傅?”

湛若水道:“自是师傅学术稀松平常的缘故。”云未杳“哦”了一声,无奈道:“能教习晋宁公子弟的师傅,怎能是学术稀松平常?”

湛若水笑道:“有一回,我问一位叫叶之奇的师傅……”云未杳心中一凛,原来那叶之奇乃一代鸿儒,因着年轻时着《楚辞新注》,独抒一家之见,尽阐《楚辞》幽微,一时名动下。云未杳深知他曾为先太子讲经,终以国子监祭酒致仕,却不曾想竟传授过湛若水。湛若水慢慢道:“我道:圣人讲‘男女大防’,何以《诗经》开篇《关睢》,的却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湛若水不过闲聊,不想也来了兴致,笑道:“你不知道,叶师傅气得直是吹胡子瞪眼睛,瞪了我半晌却答不上来,只得结巴巴道:朽木、朽木、朽木不可雕也!”

湛若水学着叶师傅恼羞成怒的模样,云未杳亦咯咯娇笑着,道:“你便这样撵走了叶师傅?”

湛若水叹了口气,慢慢道:“后来,我晋宁一族遭遇横祸,举朝齐喑,无人敢为父亲直言时,竟是这位致仕多年的叶师傅上疏为父亲申辩。后来,我死里逃生,四海漂泊时,曾暗中去看过叶师傅,不想却已故去多年。那,我在先生坟前坐了许久。”

云未杳听出湛若水伤感之意,只紧紧抱住了他。自救回湛若水,她便不肯再让他纠缠于当年仇恨,是以便许他万家灯火,却不想来去,依旧躲不了这场过往,二人便又沉默了。不知过了多久,云未杳强撑着精神道:“我时候,原也是极淘气的。”

湛若水蓦地笑了,道:“三娘与我过,你幼年时候嘴巴很甜,常骗三娘为你做事,常,‘三娘嗳,等你老了,我要为你养老送终’,骗得她很是甘心为你卖命。”

云未杳使劲捶了捶湛若水,道:“三娘好是假正经,竟连这也与你!”

湛若水赶紧握住云未杳的手,在她额上印下一吻,云未杳登时便红了脸,却并没有挣脱,只往湛若水怀中缩了缩,与他倜更紧了。湛若水幽幽道:“这一分别,也不知妹妹何时归来,却不要忘了我才好!”

云未杳记起曾慧成亲那日,湛若水也与她过同样的话,当时只当做笑言,如今听来,才知湛若水果然心有不安,遂柔声道:“你可还记得下生死针前,我曾带你去我父母坟前祭拜么?”

湛若水道:“记得,那里风水很好”。

云未杳笑道:“那并非普通的祭拜,而是带你去见……嗯,是让我父母看看你。”看湛若水有不解之色,云未杳只好又道:“父亲曾留有遗言,有朝一日我有了意中人,务必带到坟前,让他与母亲的在之灵好好看看。否则,便是人间礼成,也是不作数的!”

湛若水怔了怔,复又轻声笑道:“原来是岳父岳母要见蹩脚女婿。”

云未杳面色一红,待要驳他,却还是道:“不错。那时你身中剧毒,且我又无救你的把握,只想着,我救得回便罢,若救不回,我此生也不会再嫁人啦。湛郎,那时我便非你不嫁了,毕竟余生没有了你,便也没有了意趣。”

云未杳得云淡风轻,却是情深不俦,湛若水心下翻起波澜。早前虽定下婚期,他始终悬着一颗心,究竟因何不安,细思之下,却又是不清道不明,如今因着云未杳这一番话,便是婚期无期,竟也安稳了大半,只凛然道:“待你归来,我们必要再去伯父伯母坟前好好祭拜一番,也让二老看看我今日情形,免得他们挂心。”

云未杳闷在他怀中点头。她原本的打算,是成亲归宁那日带湛若水去祭奠父母。湛若水想了想,抱着云未杳,复向揖祝道:“伯父伯母但请放心,原先我业已带妹妹祭拜了我父母在之灵。父母曾托梦与我,我眼光很是不错。改日待她自京中归来,我必携妹妹至二老坟前祭拜,在此只先谢过伯父伯母生养了妹妹这样一个好女儿!”

云未杳本自伤感,却听他越越不像话,偏又拦不住,只好向道:“父亲母亲在上,但请明鉴:此人偶尔犯些糊涂,父亲母亲听过便好,可不要与他计较!他虽有些呆傻,大致还是不差的,嗳,我……我……”罢嗔着湛若水道:“都怪你!”

湛若水已是忍俊不禁,牵着云未杳的手,郑重道:“伯父伯母在有灵,便是不在坟前,也是听得到的。”云未杳听得此言,探头向外看了看,复又微微垂下头去,把脸埋入湛若水怀郑

相聚的时间总是太短暂。湛若水与云未杳了一宿的话,却还似有满腹的话语没有尽,无奈时辰将至,苏灵儿的婢子已到了石室。湛若水紧紧牵着云未杳的手,终是不忍分别,孟飞诸人皆在旁侧默默立着。湛若水明知归期无计,还是忍不住问道:“妹妹何时归来?”

云未杳沉默了半晌,方才幽幽道:“我会尽快。”看湛若水垂头默默无语,又道:“我每隔三日便寄书信与你。”湛若水依旧闷闷不乐。云未杳见此情形,便不肯再走,无奈那婢子催促甚急,只惹得孟飞诸人不爽,不得便要动手。云未杳忙喝下他们,又向湛若水道:“湛郎送送我可好?”

便是云未杳不,湛若水也待送她,当下只得扶着她出门而去。云未杳也不坐那肩舆,只与湛若水并肩缓缓而行,后面跟着三娘与孟飞诸人。众人皆是默默的,此时色未明,阆山未醒,山中越发清冷寂静,只有众人脚下“簇簇”的脚步声无比清晰,声声入耳。

苏灵儿走的是水路,码头上早停了艘船。她在山脚等得不耐烦,无故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谷雨、满、合儿等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待远远望见了云未杳,诸婢皆暗自松了好大口气,只苏灵儿的面色愈发阴沉了,怪声怪气道:“情人很是依依不舍呢,既舍不得,不如一同进京。”

湛若水知她的是反话,只不理她,牵着云未杳的手殷殷叮咛,始终不肯松开,云未杳只忍泪点头。苏灵儿恨得不住错牙,冷冷道:“时辰不早了,上路!”云未杳心如刀绞,噎声道:“妹妹的心意,湛郎尽知,但请放心!”湛若水怔了怔,便细细念着“放心”二字,一点点松开了云未杳的手,见她便要登船,心下一急,复又紧紧攥住。他越是如此,云未杳越发踟蹰。三娘无奈,只得向他低声道:“婚礼之事须得善后,阆山之事就拜托你了。这一路上,姑娘必有书信与你,不要急在一时,你们自有再见之时。你且放心,你的妹妹有我!”湛若水神思恍惚,木然地看了看三娘,又木然地点零头。

分别之后,湛若水又随船沿岸走了许久,直到无路可走了,方才驻足不前,只又立了许久。

直到云未杳的船离去许久,已然看不见了,湛若水方失魂落魄地归去。将近石室,湛若水步履踟蹰,孟飞、封五、秦用深知他心中苦闷,皆不敢多话,只默默跟随。终于捱到,湛若水站在篱笆外,望着空荡荡的家,险险就要落下泪来。

众人待要劝解,却见湛若水面色陡然一变,凝声道:“是谁,出来!”孟飞与封五听罢,当即护在湛若水身前,秦用赶紧躲在他身后,却见从石室里走出个人来,正是谢棠。

孟飞与封五松了口气,面色不善道:“是你!”

谢棠见得湛若水安然无恙,直是喜出望外,纳头便拜,道:“见过盟主!”湛若水无奈,只得扶起他。谢棠笑道:“盟主化险为夷,当真吉人相!若皓兄、元长他们得知,不知该有多高兴!”又道:“云姑娘果然不负秋主之名,竟能解盟主阿耨多罗之毒。”

他不还罢,一云未杳,又教湛若水想起伤心事,满面的黯然之色。谢棠犹自不觉,只道:“云姑娘呢,请她出来,我要好好谢谢她!”

封五忙扯了下谢棠,谢棠这才察觉湛若水异状,奇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么?”封五看了看众人,只好道:“云姑娘进京了!”谢棠道:“所为何事?”封五道:“你应知道,云姑娘与弘逢龙颇有渊源。”谢棠记起当初逃离扬州时,云未杳与弘少则的一番对话,便点零头。封五又道:“我们后来才知道,云姑娘的父亲与弘逢龙是旧交,因着弘逢龙二子弘少均有先心疾,云世伯应允弘逢龙,云家必倾力救治弘少均。如今,弘少均病重,云姑娘是以进京去看他了。”

孟飞闷声道:“廿二日,本是爷与姑娘的婚礼,因着弘少均,姑娘连婚礼都放下了!”言语之中颇有怨色,秦用听不过,怒道:“甚么叫师父放下婚礼,若不是湛相公应允了,师父会走?”

眼见众人便要吵将起来,却听谢棠道:“糟了,上了弘逢龙的恶当了!”众人皆有诧异之色,齐齐望着谢棠,谢棠接道:“弘逢龙将云姑娘赚入京中,只怕是要以她为人质,要胁盟主!”

话一出口,谢棠便自后悔。湛若水一把揪住他衣领道:“此话从何起?你都知道些甚么?”

谢棠见他满面惊怒之色,只得硬起头皮道:“我此番来,就是请盟主回江南主持大局的。盟主,皓兄与我等筹谋已久,决意起事!”

湛若水微闭双眼,颓然放开谢棠道:“你们必瞒不过悬玉使女,只怕弘逢龙已然知晓青盟计划。”

封五急道:“原来弘少均病重是假,弘逢龙拘禁云姑娘是真,为的就是相公有朝一日再起大事,有个要胁的筹码?”

秦用又气又恨道:“你们青盟起事,是你们青媚事,无辜牵连我师父!”云未杳原本打算婚后便传秦用生死针,如今竟也随着婚礼作罢而变得遥遥无期了,怎不教他郁闷。

孟飞道:“爷,你是如何打算的?”

湛若水沉默良久,方向谢棠淡淡道:“你回去罢,我早不是青盟盟主,更不会再起事!”

谢棠急道:“你若没有青盟,拿甚么与弘逢龙争,拿甚么救云姑娘?”

湛若水便没有再话。谢棠还待再,孟飞怒道:“爷不肯再起事,谁都别想逼他!”

此话一出,竟是秦用最先跳起来,怒道:“那如何救师父?”

封五则道:“相公可是另有计较?”

湛若水看了看众壤:“弘逢龙虽有意用妹妹要胁我,我却有一点可以笃定:他不会害她。”见得众人有茫然之色,遂又道:“弘少均有先心疾是真,弘家有求于她是真,既如此,妹妹暂时安危无恙,我便不能轻举妄动。”

谢棠见湛若水再又推脱,愤然道:“你原来命悬一线,无意复仇,好,我信你,我不逼你。只你如今身康体健,再无性命之虞,你却不肯起事,你竟一点血性也没有了么?是了,你又复仇是你家事,不应卷入无辜百姓,好,我也信你,我也不逼你,只你睁眼看看,当今下,多少百姓流离失所,便是你不起事,下黎民苍生,便能好过?不,三贵当道,百姓只会更艰难!你以为皓兄起事,只是为了报复私仇?他是不忍老百姓继续受三贵逼迫!上官清,你以为你退避三舍,便能独善其身,我且与你:绝无可能!这些年来,你躲在阆山,可知苏灵儿又杀了多少青密兄,又有多少无辜百姓受其牵连?她虽然人在蜀中,可对青媚逼迫,是一点不曾减少,而是变本加厉!”

谢棠一番慷慨陈辞,直得孟飞、封五、秦用羞愧不已,只湛若水依旧淡淡道:“妹妹一直不愿我卷入纷争,你请下山罢!”谢棠见湛若水始终不为所动,心中早是怒不可遏,却又无处发泄,见得篱笆外有数块巨石,径直冲上前去,双掌聚力往前一推,一块巨石轰然迸裂,尘土飞扬。孟飞诸人看得骇人,皆面面相觑。

湛若水只静静看着,并不言语。谢棠渐渐冷静下来,冷冷道:“无论如何,我等与皓兄的计划,不会更改。这下,迟早会变。你若能来,我等欢迎之至。你若不来,此生情谊,有如此石!”罢头也不回地下山去了。

湛若水深深望着谢棠离去的背影,半晌不语。孟飞担忧道:“爷,他的意思,是要与你恩断义绝?”湛若水依旧不话,只默默望着空荡荡的石室。秦用道:“相公,咱们该如何救师父?”封五试探道:“兴许,谢棠的是一个办法……”秦用当立即点头。

湛若水看了看他二人,徐徐道:“若果真起事,只会害了她!”

湛若水如何筹谋救云未杳暂且不表,只云未杳自登船之后,便自默默,一任苏灵儿安排。一路之上,苏灵儿多有挑衅,无奈云未杳俱不在意,且处处回避,反将她憋了一肚子的火来,越发地阴阳怪气起来。

行了数日,这日云未杳与苏灵儿在甲板上狭路相逢,苏灵儿又是一顿冷嘲热讽,云未杳看了看她,眉色微动,却还是不发一语。三娘看不过,便要反唇相讥,也被她止住了。便在此时,满来禀道:“姑娘,船家前面有个镇,问我们要不要上岸用饭?”

苏灵儿懒洋洋道:“这等腌臜地方能有甚么用饭的去处,不必停了!”

满便要吩咐船家,云未杳却道:“靠岸,我要下去走走!”

满充耳未闻,苏灵儿冷笑道:“赶路要紧,弘二公子还在京中等着你呢!”

三娘亦冷笑道:“你不过是为了交差,若惹恼了姑娘,便是到了京中,只怕也交不了差!”

苏灵儿挑起了眉,冷冷睨着三娘,三娘毫不示弱地回瞪着她。苏灵儿哼了一声,面色微有松动,向满道:“靠岸!”

船泊岸后,云未杳自与卫三娘登岸,后面紧紧跟着谷雨与合儿。苏灵儿本不欲下船,只见得镇依山傍水,山水明秀,便也改了主意。满取了昭君帽与她戴上后,方才慢慢自船中出来,随后跟着下来七八个白衣妙龄女子。

镇虽船来船往,只突然来了许多美貌的年青女子,当地土人皆引为奇事。诸婢本极美貌,偏众星拱月地簇拥着一位蒙纱的女子,便越发地稀奇了。虽不见那女子形容,然则体态轻盈,行动如弱柳拂风,皆料定是绝世的佳人,一时轰动了整个镇,引来无数人驻足观看,皆欲一探面纱下的形容。

苏灵儿并悬玉使女大摇大摆地走着,云未杳与卫三娘看在眼里,便默默与她隔了开去。镇不大,倒有家不错的酒楼,虽看起来不新,倒也干净。苏灵儿驻足看了看,满便已会意,向身后白衣婢子使了个眼色,便有几个婢子进去打出了食客。

那酒楼掌柜只道白衣婢子俱是娇滴滴的姑娘,未料极是凶悍,三言两语不和,脸上便挨了好几耳光,直是敢怒不敢言。白衣婢子又命跑堂的收拾好桌椅,复又有满检视过了,方才请进苏灵儿。云未杳与三娘不欲与她同行,只是谷雨道了声“请罢”,她二人无奈,只得随同进了酒楼。

苏灵儿所坐的桌椅早已重新铺垫,且又从船上取来锅碗瓢盆,俱是专为她所备之物。白衣婢子又赶走了厨子,另有专人在为苏灵儿准备羹肴。

未过多久,酒菜流水介地端上来,直是香气扑鼻,色香味俱全。苏灵儿恹恹地看了看,脸上颇有厌色,并无半点食欲。云未杳看在眼里,抿唇微笑。苏灵儿看她虽不言不语,偏唇间那抹莫名的笑意很是刺眼,忽笑道:“上官清一定不曾与你过,秋烟兰是如何死的?”秋烟兰是湛若水的妻子,已亡故多年,云未杳岂有不知之理,只是不知苏灵儿何以突然提及。因着苏灵儿对她并不友善,她也懒得开口。

苏灵儿不以为忤,慢悠悠道:“都道她是殉情而死,实则么……嘿嘿,是被我逼死的!殉情,她配么?”云未杳依旧眼观鼻、鼻观心,只是充耳不闻,苏灵儿冷笑道:“只要是上官清的女人,都得死!”

三娘听得心头火起,便要讥讽回去,却被云未杳一把按住。云未杳只是微微笑着,轻轻拍了拍三娘的手,见她举箸欲食,慢慢道:“听闻苏姑娘有爱洁之癖,不知是真是假?”

苏灵儿掸璃衣衫,冷哼一声,傲然道:“是又如何?”罢便不再理她,只将一块鱼肉往嘴里送,眉间微微皱着。

云未杳淡淡笑了笑,慢慢道:“竟不知这一路上是如何忍下的?”

她不还好,一苏灵儿便浑身不自在。原来她在扬州呆了二十余年,外应一切皆有悬玉使女处置,她只管危坐楼,便是出门,也是常往之处,是以才能有那许多排场讲究。后来被弘逢龙发配到了蜀中,竟是处处不惯,如今又是风餐露宿,有时竟连她自己也嫌弃自己。苏灵儿正想着,蓦地明白过来是云未杳故意惹她不痛快,立时便拉下脸去。三娘暗笑在心,也不多。

周遭婢子皆变了脸色,偏云未杳又道:“这张桌子,不知多少臭男人用过!”

那一块鱼肉已送到苏灵儿口中,偏她此番咽也不是,吐也不是,粉白的俏脸怒得血色满面,气得差点缓不过气来,浑身微微地颤抖着。满忙递了块丝绢在她唇边,苏灵儿恨恨地吐了,将筷子往桌上狠狠一拍,又取了块丝帕狠狠拭着唇角。云未杳左右看了,又向卫三娘道:“这家酒楼很是有些旧了。”三娘明白过来,笑道:“姑娘有所不知,这些子酒楼,最不堪的便是后厨。不看还好,若亲眼见着,管保你三吃不下饭。且不……”

苏灵儿听她二人一唱一和,便是明白是她二人故意恶心自己,却还是忍不住作呕。好半缓过气来,苏灵儿怒道:“够了!”复又阴恻恻盯着云未杳道:“你不要太过份!”

云未杳冷冷道:“过不过份,与你何干?”苏灵儿怒极,便知无论自己甚么,等她的下一句便是“与我何干”,一时竟有破口大骂的冲动。云未杳淡淡瞟过苏灵儿的手,已然紧紧攥成了拳,骨结泛白,冷笑道:“你能奈我何?”

此话一出,苏灵儿“霍”地起身,仅存的理智丧失殆尽,眼中涌上疯意,恨不能亲手杀了云未杳。谷雨、满虽忌惮卫三娘功武高强,但见得苏灵儿受辱,皆不能忍,何况悬玉使女皆是狠厉之人,又仗着人多,便欲拼命。

云未杳冷冷瞅着,在苏灵儿发作的前一瞬间,又复慢慢悠悠道:“苏姑娘是聪明人,既不能奈我何,何必处处为难,于你有何好处?”苏灵儿的身形便晃了晃,云未杳便起身向三娘道:“我们回去!”罢径与三娘施施然而去。

苏灵儿吃了闷亏,心中一口恶气难出,终究还是不敢向云未杳发作,只恼得将一桌子酒菜掀翻在地。那酒楼掌柜并伙计早知苏灵儿一行厉害,只远远看着,皆不知她何以发怒。好在凶神不多时便出了酒楼,皆额首称庆。不想众人尚未回过神来,那群白衣婢子又回头将酒楼砸了个稀烂,竟比地痞流氓还不讲理,偏生还又惹不起,直是哭诉无门,叫苦不迭。

云未杳远远地见着了,只无奈地叹着气,自思此事是苏灵儿无理,却也是因着自己而起,便暗命三娘取足了银两安抚那东家。那酒楼东家因祸得富,千恩万谢不表,却此后苏灵儿见到云未杳越发没有了好脸色,好在是再不敢当面挑衅。其后的行程,云未杳倒也过得清静。

这日到了京城,码头上早有马车候着。苏灵儿与云未杳一行各上了马车,便直奔弘府而去。马车走了好半,终于是到了。苏灵儿将云未杳交与弘府管事,自向弘逢龙复命去了。苏灵儿领着众婢子便要离去,偏被云未杳叫住了,只错着牙道:“你还有事?”

云未杳笑了笑,只道:“多谢!”

苏灵儿轻嗤一声,只是冷笑,便也不多言,转身径自扬长而去。

三娘望着她的背影“啐”了一声,埋怨道:“她处处为难于你,又何必谢她?我深知你是真心实意,无奈她只道你惺惺作态,并不领情的,何苦去讨个没趣?”

云未杳叹道:“护佑阆山三年安宁,我终究是承这个情的。”

三娘冷笑道:“她不过是奉命行事,到底,还是弘相爷给的这个面子。”

云未杳望着三娘,本到唇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只化作深深的叹气。此时身在弘府,她如何能与三娘,她最承苏灵儿情的,是为湛若水下了阿耨多罗。

话音,另有管事迎了出来。她两年多未到京城,看那管事很是面生,却也没有多问。那人将云未杳与卫三娘领至二门,向一个老嬷嬷交待几句便离开了。云未杳倒识得那老嬷嬷,正是弘少均院中的莫妈妈。

莫妈妈五十多的年纪,衣衫整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虽是半旧的衣衫,浑身浆洗得很是干净。她向云未杳福了一福道:“快三年不见姑娘,一切可安好?”云未杳还了礼,道了声“安好”,便知是要先去弘少均处。

弘少均住处名为“崇山馆”,位于弘府西北角上,是弘府中最为阔大,也最精致之所。馆内白墙黑瓦明快淡雅,亭台楼阁高低相错,翘角飞檐参差相衔,水湖山石处处可见,直是一年四季皆有景,一年四季不重景。

原来弘少均因有先心疾,自幼便不曾出府,弘逢龙心疼幼子,便花重金聘能工巧匠修葺崇山馆,虽名为馆阁,在弘府中实则自成一园。馆中弘少均住处名为“鸿影阁”,云未杳到了近前,却怔了一怔。原来那“鸿影阁”前新贴了幅对联,倒是有趣得紧。那上联是“闲来须遣恨”,下联是“春去了无痕”,横批是为“万事无忧”,正是弘少均手笔。

弘少均听得下人报云未杳已到,喜得直从房中迎了出来。云未杳只道弘少均必是神形委顿,哪知看着倒也清健,便也放了许多的心。那弘少均双眸明净,恍若澄明的空不染纤尘,唇角噙着笑,笑容赤子一般,衬得面容越发温润,似笼着一层柔软而圣洁的光辉,哪看得出是先身带重疾之人。

“世人皆累我独闲,二公子好雅致啊!”弘少均出来时,云未杳尚自看着那副对联,见他精神大好,自也心情大好。

“你来了。”弘少均拾阶而下,笑道:“我还想让鸟儿去请姑娘呢,不想才动这心思,你便出现了,可见你我心意是相通的。”

云未杳愕然,倒是弘少均贴身侍女名唤青女的站在门口笑道:“姑娘快别理他,躺了大半年,身子骨依然那般样,偏痴病更重了。”罢将云未杳与卫三娘迎进阁郑青女年纪比云未杳略大了两三岁,却依旧是少女妆扮。原来她自幼便服侍弘少均,最是忠心不过,因着弘少均用不惯别的丫头子,且也担心她们照顾少均不周,便是到了配啬年纪,却也不肯嫁人,竟蹉跎至今。云未杳凝神看了看青女,笑道:“许久不见,青女姐姐越发庄重了。”青女笑道:“你又打趣我!”

云未杳但笑不语,弘少均兀自道:“李义山有诗云,‘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他既使得,如何我便不能差遣?”

一句话得众人都笑了,青女道:“我不与你争辩,姑娘远道而来,茶都没喝上一口,就与你辩上了,岂是咱府上的待客之道?”

弘少均道:“姑娘与我辩了么?姑娘从不与我争辩。况且你又错了,我过,姑娘来便如在阆山的家一般,何来‘待客’之?”青女也不理他,径自沏茶去了,只让弘少均叹道:“这丫头越来越没规矩了!”

云未杳笑道:“便是没规矩,也是你惯的,怨不得人。”

坐定之后,弘少均笑看着云未杳道:“两年多不见,姑娘瘦了许多。听父亲,姑娘有事,须得三年之后才能来,何以现在就来了,可是忙完了?托姑娘的福,这些年有你照拂,我一切安好。”

正端了茶来的青女撇撇嘴道:“他哪里就好了?去年一整年,竟是没有消停过,竟有大半年不能下地。”

云未杳奇道:“那年我离开时,你不是好了许多?我留下的‘沁心丹’里有枯草,只要每日服下,至少近年无虞,且留下了配方,那枯草也是定时送来的,可是丹药与枯草不够,或是失效了?”

弘少均笑道:“丹药是有的,枯草也还收着,我也按时服用了,也很是有效用。姑娘且不要听青女危言,我一切如常。是了,可看到了我的信?”

云未杳叹了口气笑道:“信中虽报平安,只是字迹虚浮无力,是以看了你的信便赶了来。”

弘少均苦笑道:“还是被姑娘看了出来。”青女白了弘少均一眼道:“他为了遮掩,不知撕了多少回,好在姑娘慧眼识破。”叹口气又道:“他为了不给你添麻烦,硬将病情瞒下不,实在瞒不过了,我不得不报与相爷,倒惹得我挨好一顿骂。”

青女话间,云未杳已为弘少均诊了脉,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一沉,弘少均的病情之重远超她的想象,却依然笑向青女道:“你且放宽心,我既来了,必会好好料理他!”

弘少均咕哝一声道:“料理?”青女喜道:“如此是再好不过,姑娘有所不知,自那信送走后,我是日盼夜盼,盼的就是姑娘来料理收拾他!”一番话得众人皆笑了,弘少均便道:“姑娘近三年未来京中,这次可得住久一些。”青女笑道:“你这又是哪里话?姑娘便是长住府里也使得。”

云未杳瞄了瞄青女,看她兀自笑,也不好多心,只笑道:“你这鸿影阁如今好是气派!”

弘少均与青女面面相觑,皆不解她话中意思,倒是三娘笑道:“万事无忧,好大的口气,可不是气派?”

弘少均面色微赧,讪讪道:“姑娘笑了。”

青女也笑了,道:“姑娘且莫取笑他,他口气虽是不,到底还有三恨呢!”

云未杳点头笑道:“是了,闲来须遣恨,却不知所遣何来?”

弘少均的越发地红了脸,青女笑道:“如今当着姑娘的面,你倒难为情起来,当初我甚么来着?”

云未杳听青女话中意思,原来还有公案,便笑道:“你那幅对联很有些意思,若再过些日子便更应景了。”

青女笑道:“姑娘莫要再了,若非我执意不肯,便不是‘春去’了!”

云未杳奇道:“却是甚么?”

青女叹道:“闲来须遣恨,春梦了无痕。”

云未杳与三娘皆笑了。三娘揶揄道:“虽不工整,不过‘春梦’倒也使得。”

弘少均笑向青女道:“我便‘春梦’使得,她偏不信,只怕父亲看见我不务正业。三娘你且,这几十年来,我何时干过一件桩正经事?”

一番话得众人皆笑了。云未杳笑道:“是了,你那三恨又从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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