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秋把最后一片槐树叶夹进书里时，窗外的月光正漫过晾衣绳。女儿已经睡熟，手里还攥着块鹅卵石，是下午在河边捡的，要寄给周爷爷，让他贴在收音机上。
秋风卷着槐花瓣掠过窗台，带来熟悉的清香。林晚秋想起老周临走前的话：\"槐花这东西怪得很，不管挪到哪儿，香味都认家。\"当时她只当是老饶感慨，此刻却忽然懂了——有些牵挂就像槐花的香，哪怕隔着千山万水，也总能找到回家的路。
重阳节前，社区组织给独居老人送暖手宝。林晚秋抱着纸箱走到巷口，看见老周的铺子前摆着张木桌，郑正给几位老人修拐杖。\"周师傅特意寄来的零件，\"郑举着个新换的橡胶头，\"他冷了，老人家的拐杖得防滑。\"阳光落在木桌上，收音机里的评剧正唱到高潮，是老周最爱的那段《花为媒》。
女儿学校要开家长会，林晚秋加班走不开，急得在电话里打转。郑听见了，拍着胸脯：\"我去！周师傅教过我，跟老师话要客气，记笔记要仔细。\"那傍晚他回来，笔记本上记得密密麻麻，连老师\"注意孩子坐姿\"都标了着重号：\"周师傅在电话里叮嘱了八遍，生怕我漏了啥。\"
初冬第一场雪落时，林晚秋在阳台发现个布包，是王大爷送来的。打开一看，是床厚棉被：\"老周托人寄来的，你家暖气不太热。\"被面是簇新的碎花布，针脚却歪歪扭扭——她认得这是老周儿媳妇的手艺，去年那只布偶兔子也是同样的针脚。布包底层压着张纸条，老周的字迹力透纸背：\"被芯是新弹的棉花，囡囡睡觉爱踢被子，盖这个暖和。\"
腊八那，林晚秋煮了粥，给巷口的老人们都送了碗。王大爷喝着粥，忽然从怀里掏出个铁盒：\"这是老周让我给囡囡的。\"里面装着些糖果，每颗都用玻璃纸包着，像的彩球。\"他城里的糖果花样多，让孩子尝尝鲜。\"王大爷指着糖果纸上的图案，\"这个熊的，跟囡囡那把伞上的一样。\"
除夕守岁时，电视里正放着春节晚会。女儿突然指着手机喊：\"妈妈快看，周爷爷！\"视频里的老周坐在桌前，面前摆着碗腊八粥，收音机就放在手边，贴满贴纸的机身在灯光下泛着光。\"囡囡看，我把你寄的枫叶贴这儿了。\"他举着收音机给镜头看，声音里带着笑意，\"明年春，咱们还在巷口的槐树下吃槐花饼。\"
大年初二的早上，林晚秋被鞭炮声惊醒，看见窗台上落着只纸鸢，是郑昨夜挂的。鸢尾上系着张纸条，写着\"老周，春快到了\"。她忽然想起去年此时，老周也是这样，在铺子前帮女儿放风筝，线轴转得飞快，笑声比风筝飞得还高。
雨水节气那，快递员送来个大木箱，是老周寄的。打开一看，里面是棵槐树苗：\"城里的树苗没老家的壮，\"附的纸条上写着，\"等开春种在巷口，以后囡囡就能在新槐树下玩了。\"箱子角落藏着个布偶，是只迷你版的收音机，身上缝满了彩色的布片——是女儿寄去的那些碎布头。
清明扫墓回来，林晚秋带着女儿去种槐树苗。郑扛着铁锹来帮忙，王大爷拎着桶浇水，连隔壁的张奶奶都端来包肥料：\"老周在电话里了，这树苗得施有机肥。\"女儿蹲在树苗旁，把片新捡的四叶草贴在树干上：\"周爷爷，四叶草能带来好运。\"
晚风拂过新栽的树苗，带来远处的评剧声。林晚秋看着女儿围着树苗转圈，忽然觉得那些跨越山海的惦念，早已像这槐树的根，深深扎进了岁月里。收音机里的唱腔还在继续，混着风里的槐花香，在寻常日子里轻轻流淌，一年又一年，从未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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