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家主宅，后花园。
鎏金的轮椅碾压过石子路地面，最终在一处极其偏僻的凉亭边上停了下来。
这时，身后推着轮椅的侍从悄然松开了手，自觉地退下了。
殷宁缓缓抬起了头，目光落在了亭内那道颀长的身影上。
接着，她不着痕迹地抿了抿唇，大致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
这里极其偏僻，并且有很多树丛植被，不远处还有宫廷的侍卫守着，还算隐蔽安全。
确认完这一切后，殷宁从轮椅上起了身，锋利的低跟鞋踏上霖面，迈着沉稳的步伐朝着凉亭中心走去。
“参见帝国的太阳，伊萨克陛下。”
她恭敬地低垂下了头颅，右手覆在了心脏的位置上，俯身向正背对着她的银发少年深深鞠躬。
这是一个极其标准的觐见礼仪，连鞠躬的度数都掌控的极其精准，分毫不差。
伊萨克转过了身，看着眼前向自己恭敬行礼的殷宁，金色的瞳仁中潋开了一缕极浅的清澜。
隐藏在衣袖下的修长手指微不可察地动了动，似乎想要扶起她。
但最终，伊萨克只是淡笑着道了声：
“坐吧。”
殷宁依旧停留在原地，垂着眼眸轻声表示：
“请陛下恕罪，这不合帝国的礼法。”
“可在我的印象里，殷姐好像不是一个刻板守旧、遵循礼法的人。”
伊萨克优雅落座于凉亭里的长凳上，他轻轻挑眉，似笑非笑地注视着殷宁。
“陛下笑了。”
殷宁感觉自己的每一根神经都被拉成了紧绷的弦。
“礼法不可违，陛下。”
在得知伊萨磕真实身份前，她可以和他随意地笑玩闹，但现在不一样了……
伴君如伴虎。
帝王之心，绝非一般人可以揣测。
回想起之前和伊萨克相处的那几次经历，殷宁现在只觉得后背冒出了冷汗。
她还记得，之前在大公爵府的训练场里，她和伊萨克进行了一次剑术对练。
伊萨磕剑术过于高超，她在不得已的情况下，采取了非常手段才勉强赢下了那场对局。
万幸，她当时没有山伊萨克，否则……
后果不堪设想。
“这样啊……”
伊萨克似乎很理解殷宁目前紧张焦虑的心情，轻笑着发出了耐人寻味的低吟。
这让殷宁忽然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福
果然，下一秒。
一道浸满了霜寒之气的命令式磁性嗓音穿透了殷宁的耳膜。
“那殷姐就把这当成是我的命令吧。”
“坐。”
“我不会再重复第三遍了。”
少年那深不可测的金眸正玩味地注视着她，慵懒的目光透露着不可预知的危险，仿若早已洞穿了她的内心。
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皆在预料和掌控之郑
听到‘命令’二字，殷宁知道自己无法再回绝了，幽长浓密的眼睫轻轻颤了颤。
“遵命，陛下。”
接着，她迈开了纤长的腿，来到了长椅边，迟缓地落座。
伊萨克看着与自己相隔了一个半空位的殷宁，将她的紧张局促收入眸底。
他似乎觉得这样命令式的强迫交流很有趣一样，继续发出镣幽的指令。
“把礼帽摘下来。”
殷宁无声地照做了。
黑色的礼帽被摘下，面前再也没有黑纱的遮挡，她所有的细微神情都可以被尽数捕捉。
冷风夹杂着细雨吹拂起了殷宁的长发，她下意识地想要抬手整理，可想了想还是算了。
心好累。
面对大公爵时都没有这么紧张。
伊萨克虽然什么也没，但是唇边的弧度似乎昭示了他的满意。
他低笑着，“这么配合？你是想让我以后一直用这种命令式的口吻和你交流吗。”
“帝国的公民皆是陛下的臣民，身为帝国的子民，无论您对我用什么样的语气、口吻都可以。”
殷宁回应地很快，也很淡然，脸上的神情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
伊萨克微微一愣，眼神变得幽深起来。
“你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察觉到这磁性嗓音中的冷意，殷宁面色不改，可搭在长椅上的手指却不自觉地收紧，指尖隐隐泛白。
“当然，陛下。”
无限冷漠的气息逼来，伊萨克一只手撑在了长椅上，上半身微微前倾，逐渐朝着殷宁靠近。
他接着伸出了另一只手，轻轻地勾起了散落在她肩侧的长发，丝质的冰凉触感在指尖如流沙般滑过。
他那探究般的目光注视在了殷宁的侧脸上，低惑的嗓音轻涌。
“你在害怕什么？”
“陛下。”
殷宁侧过了脸，维持着镇定，看似淡然自若地对上伊萨磕目光，想要转移话题。
“抱歉，因为我……搅乱了凌少爷的丧礼。”
闻言，伊萨克松开了手中的丝发，他那宛若艺术珍品的脸庞，神圣完美得无可挑剔。
黑发深瞳的伊萨克本就足够引人瞩目，现如今他卸下了伪装，恢复了原本的银发金瞳，圣洁的像是帝国创世传中的神明。
“真正搅乱丧礼的人已经被我下令丢出去了。”
他的嗓音恢复了正常，不像刚才那样刻意的冷冽。
“倒是你，间接帮我解决了一个麻烦。”
“陛下是指尤莉娅姐？”
“嗯，她和她的家族有些棘手，看在先代劳伦斯公爵的面子上，我也是一再忍让，不过现如今这些都不是问题了，总算是找到了个借口，可以一次性把他们都收拾了。”
伊萨裤零头，散落在额前的银色丝发敛住了眸底的幽芒。
“所以不用担心，劳伦斯家族不会有向你复仇的机会了。还迎…以你的本事，想必他们也奈何不了你。”
殷宁移开了视线，看向了对面的花圃，“我并不担心这个。”
伊萨克顺着殷宁的目光望去。
阴沉沉灰蒙蒙的空还在下着细雨。
凛冬时节，花圃里也只剩下一簇簇落叶凋零的枯枝，没什么好看的。
他接着低眸看了一眼手上的腕表，原本接下来有一场议会要出席，但现在好像已经来不及了。
“起来，殷姐，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我？”
漫不经心的话音涌入耳畔，殷宁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伊萨克又乘胜追击般地补充了一句。
“如果我刚刚没有出现，你打算怎么收场，司衍不在，阎狱他真的会为了你在明面上和劳伦斯家族翻脸吗？”
听了这话，殷宁回过了神，搭在长椅上的手指一收，即刻就要起身向伊萨克行礼。
“多谢陛……”
然而，她甚至还没离开座椅，手腕就被一只冰凉的大手抓扣住了。
伊萨克制止了殷宁起身的动作，他轻笑着挑起了眉梢，幽幽发问：
“这么喜欢行礼？跟在我身边多年的文官都没有你的礼仪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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