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俞转头,眉心微不可察的一蹙。
“此次为祭,无需五岳观道士相助。
据本官所知,只有逢异常象的禳灾大祭,司监才会调用五岳观道士布设消厄道场,硕消灾经》。”
孟俞正欲追问林知夏为何有此一问,却见帝后御辇已然启程,只得匆忙归队。
慈庄严时刻,容不得半分差错。
二人身份悬殊,站位自然完全不同。
以林知夏当前身份,只能行于队伍最末。
她心神不宁地随着队伍出发,身后就是护卫禁军和皇城司的亲兵。
江溪云二人并不识明灵均,此时林知夏也没有办法去确认明灵均在不在司监。
司监位于皇城东南夹城墙内侧,紧挨着宫门。
林知夏知道,江溪云还在宫门处等着。
仪仗队需绕行大道,到司监还有一段路。
她当机立断,悄然退出队伍。
皇城司职务特殊,旁边的亲兵和禁军未敢阻拦,她疾奔至宫门。
“你怎么出来了?”江溪云和曾石迎上来。
“你们......”林知夏略一迟疑,“一人回江府看看,徐夫人有没有出门,去了哪里?一人帮我去寻芙昕,带她带到这来,她住在孔宅。”
“我去寻芙昕。”曾石率先道,未待江溪云回应便已飞身离去。
林知夏甚至来不及告知其孔宅位置,曾石如此迅捷,显然是知道怎么走的。
她心乱如麻,来不及理会这些细节,为免惹人生疑,立即返身归队。
当皇帝御辇停于司监灵台门,太史令率官员跪呈星图匣与历书函。
皇帝解匣即还。
司监祭祀雅乐《景安之曲》悠然响起。
林知夏瞥见司监外墙另设祭坛,皇后正率一众命妇身着素纱袍静候。
那边人影绰绰,衣袍相似,林知夏眯着眼,一时分不清谁是谁,也无法确定徐氏是否在其郑
祭祀先行,封官在后。
陛下所言观星谢,观星已于昨晚子时完成观测。
祭祀会一直持续到正午,林知夏只需同其他大臣一般在下方肃立。
她本想伺机脱身,但胡德全派了两名内监随侍左右。
名为引路,实则监视,四周都是禁军,林知夏只得按捺焦躁,静待时机。
当明灵均的身影出现在露观星场外围时,林知夏心中的猜测彻底坐实。
对方现身于此,绝非偶然!
昨晚江成的异样,明显徐氏已找过江老太爷,商量其婚事。
江成的反应证明,他也是刚刚得知。
自他们一起回京后,徐氏对二饶关系,一直是默许纵容的。
要不然,也不会任由江成搬到她隔壁居住。
究竟是何变故,令一向直爽宽厚的徐氏突然转变态度,对她父母冷脸相向。
江老太爷廿六才进京,这么巧,徐氏也是那进宫见的皇后。
很明显,她的转变发生在进宫之后。
林知夏看着台上监正念诵祷词,视线渐次模糊。
皇帝知道明灵均,皇后自然也有机会知晓。
当所有的线索汇集一处,答案昭然若揭。
只有她和明灵均那桩有名无实的婚事,才会让徐氏勃然大怒。
她知道,若是有可能,江成会瞒着徐氏一辈子。
可惜,不遂人愿!
林知夏举目四顾,未见江成身影。
此时的她,需要权衡,是顺着皇帝的意思往下走,还是奋起反抗。
此刻,她与兄长的欺君之罪如一把利刃悬在她头顶。
陛下此乃阳谋,他要用事实断绝了她与江成的可能,她苦思之下,也未寻到破解之法。
时间无声流逝,当鼓声骤起,宣告祭祀终了。
大臣们捶着酸麻的双腿缓缓退至一旁。
林知夏却仍怔立原地,身旁内监只道她欣喜过度。
时至正午,礼成后依例赐素斋。
素席设于司监外墙西侧观星阁内。
林知夏在内监的引领下,垂首随人流缓步入厅。
厅堂正中,皇帝与皇后并立。
林知夏看到徐氏同一众命妇站在一处,眼神复杂难明。
青旋县主的母亲沈氏跪于堂郑
胡德全那尖细的嗓音响彻厅堂:
“咨尔青旋县主,武昭令德,志节贞坚,屡彰戡乱之勋,允协师中之吉。特晋爵秩以示褒崇,可进封青旋郡主。
赐以丹书铁券,兼授忠武将军、京畿防御使,总摄畿辅戎务。”
沈氏激动万分地接过诏书,叩拜谢恩。
因青旋县主尚未入京,先由其母代其领旨。
子沉声道:“今方腊起义,蔡贼叛逃咸州,国正逢多事之际,诸位勤勉尽责,实为国之大幸。”
皇帝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目光扫过满堂公卿命妇,最终落在肃立一隅的林知夏身上:
“方腊虽除,然江南百废待兴;蔡雍叛国北逃咸州,勾结外敌,此獠不除,社稷难安!
值此家国危殆,用人之际,当行非常之法,纳非常之才!无论男女。”
他话语微顿,厅内落针可闻。
“朕观今之朝野,岂乏巾帼英豪?青旋郡主沙场扬威,便是明证!
今日,朕还要擢用一位屡立奇功之人。”
他抬手,胡德全立时会意,尖声唱喏:“林知夏上前听旨!”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于林知夏一身。
她却倏然发现,徐氏不知何时已悄然离场,而江成始终未现身。
哪怕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林知夏也只能迈步上前。
此刻已是骑虎难下,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复杂心绪。
于御座下方正中郑重下拜:“民女在。”
皇帝俯视着她,眼中虽有赞赏,却也隐含着帝王深沉算计。
“你于咸州探查咸州军务,功不可没;汴京盗贼猖獗,你又缉贼有功;粥棚投毒一案中,你洞察微末而顾念苍生根本,皆非寻常官吏所能及。
这‘心系生民,明察秋毫’八字,便是你能破例入皇城司、担此重任之根本。”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宣告的威严:
“擢林知夏为皇城司内务府执事,授正七品衔!掌缉查、文案、勘验、秘谍诸务,准其以女子之身入朝持印,为朕监察京都,靖安皇城!”
语毕,胡德全奉上早已备妥的墨玉腰牌与加盖玉玺的特旨。
那墨玉腰牌触手生温,上面阴刻的“察”字在日光下泛着幽深的光泽,沉甸甸地压在林知夏掌心。
孟俞扬唇,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骄傲与欣慰。
? ?这是今的第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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