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记忆的碎屑
地脉深处没有光,却处处是光的痕迹。
灵汐骑着云雪兽穿行在褶皱的地骨间,两侧的岩壁上布满深浅不一的凹痕,凹痕里浮着细碎的光——那是地脉的记忆碎屑。有的是远古火山喷发时,火脉红纹与陆脉黄纹碰撞的炽烈;有的是冰川时代,水脉蓝纹覆盖大地的凛冽;还有的是第一株植物扎根时,主脉绿纹探进岩石的怯生生的痒。
“它们在躲。”灵汐指尖的银白纹轻轻颤动。那些记忆碎屑遇到蚀纹凝成的黑线,便会像受惊的鱼群般四散,而黑线会顺着碎屑消散的轨迹追上去,缠成细密的网,网住的地方,岩壁会慢慢变得灰暗,像被抹去的墨迹。
云雪兽喷出金雾,雾落在黑线上,金线与银白纹立刻缠成绞索,将黑线勒得节节断裂。但断裂的黑线并未消散,反而化作更细的黑丝,钻进地骨的缝隙里,缝隙中立刻传来细碎的“咔嚓”声——那是地脉记忆正在被啃噬的声响。
“蚀纹在学我们。”灵汐忽然握紧拳。从前的蚀纹是蛮横的破坏,如今却懂得循着记忆的轨迹渗透,像藤蔓缠上老树的根,“它们想变成地脉的一部分,用我们的记忆养自己的怨。”
前方的地脉忽然剧烈震颤。一道巨大的裂缝横亘在眼前,裂缝对岸,七色花的光芒正忽明忽暗,花瓣边缘已染上淡淡的灰。锁链在花下绷得笔直,链节上的脉纹被黑丝缠得几乎看不见,唯有石砚的陆脉黄纹像道倔强的光,顺着链节往上爬,每爬一寸,黄纹便会淡一分。
“灵汐!”阿昭的声音顺着水脉传来,带着水汽的湿,“黑线在往花芯钻,七色花快锁不住它们了!”
灵汐看着裂缝里翻滚的黑雾,雾中隐约有无数张脸在沉浮——那是被蚀纹吞噬的记忆碎片,有先民祭脉时的虔诚,有鸟兽迁徙时的急切,还有断脉发生时,无数生灵绝望的嘶吼。这些脸在黑雾中渐渐扭曲,化作狰狞的影,撞向七色花的光。
(二)交织的根
云雪兽纵身跃过裂缝时,灵汐看见石砚正跪在锁链旁,掌心按在最烫的链节上。他的衣袖已被地火灼得残破,露出的手臂上,黄纹与黑丝正激烈相缠,缠得皮肉泛起不正常的红。
“地脉的记忆在流失。”石砚抬头时,眼底布满血丝,“它们把记忆里的‘痛’抽出来,变成新的蚀纹。”
阿昭的冰墙已化作半透明的水幕,悬在七色花上方。水幕上的蓝纹像无数把伞,正拼命兜住往下渗的黑丝,但伞骨已在渐渐弯曲。她的发梢凝着霜,指尖的蓝纹却在发烫:“我试着用水脉的记忆冲它们——冰川融水的柔,海啸拍岸的刚,可它们不怕,反而吃得更凶。”
灵汐忽然将掌心的银白脉果按在七色花的花芯上。果壳碎裂的瞬间,漫野的银白纹像找到了归宿,顺着地脉的褶皱涌来,在花芯处凝成一团光球。光球里,风原的沙、瀚海的浪、炎谷的火、七彩原的苔,还有老牧人、渔饶记忆,都在缓缓旋转。
“它们怕的不是痛,是痛里的暖。”灵汐的声音有些发颤。她看见光球里,老牧人在沙暴中用身体护住羔羊,青纹里的痛混着奶香;渔人在海啸里救起陌生的孩童,蓝纹里的惊带着体温;石砚在地脉结崩裂时,用胸口挡住飞溅的碎石,黄纹里的伤缠着伙伴的名字;阿昭将虹珠碎末撒向冰墙时,蓝纹里的冷裹着“别怕”的轻语。
这些带着暖的痛,像针一样扎进黑雾里。那些狰狞的影在光球前忽然停滞,停滞的缝隙中,透出极淡的银白微光——与断脉石碑碎裂时,灰痕里藏着的光一模一样。
“原来你们也记得。”灵汐眼眶发烫。蚀纹的根源,或许不是纯粹的怨,而是被遗忘的、带着痛的记忆。它们像迷路的孩子,在黑暗里找不到回家的路,才会用破坏来证明自己的存在。
(三)脉纹的桥
石砚忽然将陆脉黄纹探进光球。黄纹与银白纹相缠时,地脉深处传来沉缓的震动,像老树的根在土里舒展。那些被黑丝缠过的链节,竟慢慢泛起潮气,潮气里,新的黄纹正顺着记忆的轨迹重新生长。
“陆脉记得每一次愈合的疤。”石砚的声音带着释然,“疤里藏着怎么长回来的法子。”
阿昭也将水脉蓝纹注入光球。蓝纹漫过之处,黑雾里的黑丝渐渐变软,像被温水泡开的线。那些扭曲的影在蓝纹里轻轻摇晃,摇晃中,狰狞的轮廓慢慢变得柔和,像被安抚的婴孩。
“水脉记得每一滴泪的温度。”阿昭的睫毛上,霜正化作水珠滚落,“泪里藏着怎么化开冰的暖。”
灵汐的主脉绿纹与光球相融时,七色花忽然剧烈绽放。花瓣上的七脉纹与银白纹交织成网,网住的黑雾不再挣扎,而是顺着网眼缓缓渗入地脉——渗入的地方,岩壁上的记忆碎屑重新亮起,那些被啃噬的凹痕里,竟长出了带着银白纹的嫩芽。
云雪兽趴在花下,金毛里的金纹与银白纹缠成圈,圈里浮着它从到大的记忆:第一次被石砚抱在怀里的暖,第一次帮阿昭叼虹珠的急,第一次跟着灵汐奔过荒原的畅。这些记忆像颗颗糖,融进地脉的褶皱里,让那些刚长出的嫩芽,泛出甜甜的光。
地脉深处的震颤渐渐平息。黑雾散尽的地方,蚀纹化作的黑丝已不见踪影,唯有银白纹与七脉纹交织的新脉,像无数座桥,架在记忆与现实之间。
石砚站起身,手臂上的黄纹已恢复温润,只是多了几道银白的痕,像戴着新的镯子。阿昭的水幕化作细雨,落在锁链上,链节间竟长出细的绿苔,苔上的银白纹闪着微光。
灵汐望着光球消散的地方,那里的地脉褶皱里,正渗出清澈的泉,泉里浮着细碎的脉纹,像无数条鱼,往地间游去。
“它们回家了。”她轻声。
回家的,或许不只是蚀纹里的记忆,还有那些曾被断脉隔开的、万物与地脉的联系。而这一次,联系里不仅有守护的责任,更有记得的温柔。
远处的地骨尽头,已能看到微光——那是地面的晨光,正顺着新长出的脉纹,一点点渗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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