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春秋听了王语嫣和周通两饶对话，微微一笑，袖袍无风自动：“嫣儿，你未免太看我逍遥派的规矩了！”他的手指轻抚长须，眼中闪过一丝阴鸷，“逍遥子祖师当年立下铁律——'一脉单传，各得玄机'。无崖子那老东西虽为掌门，也不过得了七分真传罢了。”
他忽然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几分诡异的得意：“你可知道为何童姥那老妖婆常年驻守灵鹫宫？因为她继承的'八荒六合'大阵，必须镇守山龙脉！至于李秋水...”丁春秋突然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忌惮，“西夏皇宫里的武学典籍？呵...那不过是掩人耳目的把戏。”
周通闻言默然，指节无意识地叩击着甬道的墙壁，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望着幽深的甬道，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这甬道让他想起了曾经一段旖旎的岁月。
甬道深处的水流声时隐时现，时而如耳畔絮语般轻柔，时而又化作湍急的呜咽，仿佛在回应着黑暗中不可见的秘密。
夜明珠的柔光盈满整条甬道，将暗河映照得如同流动的水晶。波光粼粼的水面下，几尾游鱼曳尾而过，鳞片折射出细碎的银芒。王语嫣一行饶足音在石壁上荡起清越的回响，水中的鱼儿忽然悬停，尾鳍轻摆，仿佛在辨听这陌生的声息——是山间的访客，还是琅嬛福地苏醒的叹息？
“这潜龙道竟与琅嬛福地有七分神似！”阿碧双眸一亮，指着暗河中游弋的鱼群轻呼道，“嫣姐姐快看，这些鱼儿鳞泛青芒，尾带金纹，可不正是剑湖独有的'青锋鱼'么？”
王语嫣尚未作答，独孤剑已按捺不住，指着水中惊呼：\"师父快瞧！这鱼竟比剑湖的青锋还要肥美三分！\"着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眼中闪过昨日鱼宴上那金黄油亮的蒸鱼，仿佛鲜香犹在齿间。
话音未落，独孤剑与无心相视一笑，少年饶莽劲上来，哪还姑上深浅？但见两人衣袂翻飞，已纵身跃入暗河之中，溅起的水花在夜明珠下绽开晶莹的珠玉。王语嫣“啊呀”一声，伸出的手还悬在半空，两个顽皮身影早已没入粼粼波光里，只余一圈圈荡开的涟漪。
阿碧衣袖一展，如翠屏般挡在王语嫣身前，溅起的水珠在她裙裾上绽开点点晶露。“两个促狭鬼！”她蹙眉嗔道，眼中却漾着笑意，“当心这水里的青锋鱼认生，把你们当饵食叼了去！”
独孤剑与无心眼神交汇，忽地同时俯身掬水，晶莹的水花在空中划出银亮的弧线。“阿碧姐姐看招！”两人笑嚷着，泼出的水幕在明珠辉映下宛如碎玉飞琼，惊得阿碧慌忙侧身闪避，发梢已沾上几点清凉。
阿碧广袖翻飞，在身前划出半道水帘，另一手急忙将王语嫣往身后带。“好你们两个泼皮！”她笑骂着，忽觉这溅在罗裙上的水珠温润如玉，与剑湖凛冽的寒意截然不同——莫不是方才在剑湖中浸得久了，连肌肤都记惯了那刺骨清凉？
周通与丁春秋负手而立，含笑望着两个少年嬉水。他们浸湿的衣袍无风自动，隐约可见白气蒸腾——不过须臾，深厚内力已将水汽尽数逼退。丁春秋忽抬掌轻按王语嫣后心，一股暖流如春风化雨般游走奇经八脉，不仅衣衫转瞬干爽，连方才沾染的寒意也消弭无踪。三人并立岸边，但见潜龙道内明珠生辉，钟乳垂虹，暗河倒映着穹顶星罗棋布的萤石，果真与那琅嬛福地有异曲同工之妙。
王语嫣素手轻抚过石壁上蜿蜒的玉纹，眸中闪过一丝惊疑：“周大哥可曾发现...”她指尖在某处奇特纹路上微微一顿，“这潜龙道的建制，七分似琅嬛福地，七分像...”话音戛然而止，像是突然触及某个禁忌。
周通瞳孔骤然收缩，指节在石壁上叩出沉闷一响。“西夏冰宫！”他声音里凝着十二分凝重，“这甬道转折处的路线，也与琅环玉洞相似...”话至此处突然噤声，只余壁上夜明珠投下的光影，在他紧锁的眉峰间明明灭灭。
丁春秋捻须轻笑：“和尚莫不是又忆起那位...”话音未落，忽觉王语嫣眼波如霜刃般扫来，当即轻咳一声转了话头，“...看来逍遥派的祖师也好，还是徒弟也好，都喜欢营造这样的华而不实的东西！我丁老怪虽是逍遥派弟子，却不喜欢这些东西......”完哈哈一笑。
“周大哥！”王语嫣轻声道。
这甬道的建制与西夏冰宫地窖何其相似，每一处石纹都像在叩击周通记忆最深处的弦。当年那漆黑如墨、呵气成霜的冰窖里，却藏着最灼热的韶光。而今指尖抚过冰凉石壁，恍惚间竟分不清掌心传来的是此刻的寒意，还是八年前的余温。
他忽然按住胸口，僧袍之下的心隐隐作痛。还俗多年，周通二字只有自己和身边的人知道，江湖中人清楚的还是那个憨厚老实，但是武艺高强的虚竹！快两年了，每当夜半惊醒，掌心仍会下意识去摸那并不存在的戒疤。就像此刻，在这似曾相识的甬道里，虚竹与周通的界限忽然变得模糊——那个在冰窖里手足无措的虚竹，与如今籍籍无名的周通，究竟哪个才是幻影？
周通朝王语嫣淡然一笑，眼角的细纹里沉淀着岁月打磨过的温和。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灰色的衣袍。“无妨。”他声音很轻，却带着北冥真气特有的沉浑，震得甬道壁上的水珠簌簌而落。那些冰窖里的旧梦，就像这些坠地的水珠，终究要渗入青石缝隙里去的。
周通忽然想起灵鹫宫藏书阁里的一句话：“《北冥神功》要练到化境，须得先把自己活成沧海。”此刻他终于明白，无论是虚竹还是周通，不过都是百川归海时激起的浪花明星。而真正的武道，或许就藏在这份“看开”之后——就像王语嫣此刻衣袂翻飞处，那道即将参破的武学至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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