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苏烬那句平静的话语,如同一柄无形的重锤,彻底击溃了那位大萨满最后的尊严与骄傲之时,这场充满了火药味的对峙,便已然宣告结束。
统领格萨那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目光,在苏烬那张看似平静的脸上停留了数息,随即他便不再理会那早已面如死灰的萨满祭司团,只是对着苏烬三人,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平静地道:“请吧。”
苏烬坦然地迎着他的目光,微微颔首,随即示意云芷与影跟上。
在无数道充满了敬畏、好奇与震惊的复杂目光注视之下,这三位神秘的“外来者”,便在精锐皇家卫队的“护送”之下,穿过了那喧嚣的下层集市,向着那座一直以来都只存在于传中的、位于“巨岩城”最顶赌……上层王城,走去。
这是一条充满了威严与秩序的、不断向上的“朝圣之路”。与下层集市那充满了混乱与活力的原始景象截然不同,上层王城的一切,都显得那般井然有序而又宏伟壮丽。地面是由一整块一整块巨大的、被打磨得光滑如镜的黑曜石所铺就,道路两旁那些由菌盖巨树所改造而成的建筑,也明显更为精致与雄伟,上面铭刻着充满了上古韵味的、代表着力量与荣耀的奇异图腾。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独属于上位者的威严气息,让每一个进入簇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脚步,收敛了心神。
最终,在那座位于王城之巅的、由最大的一棵菌盖巨树的主干,所整体雕琢而成的、宏伟得如同神殿般的巨大王宫之前,格萨统领停下了脚步。他示意卫队在外等候,自己则亲自带领着苏烬三人,走入了那座充满了无尽威严与岁月沧桑感的大殿。
大殿之内,空旷而又威严。数十根由不知名巨兽的脊椎骨所打造而成的巨大白色骨柱,支撑着那高耸的穹顶。墙壁之上,悬挂着各种充满了原始美感的、属于历代强者的巨大武器与狰狞的兽首战利品。
而在大殿的最深处,一座由一整块、散发着幽幽寒气的巨大黑色晶石,所整体雕琢而成的、充满了原始与霸道气息的王座之上,正端坐着一位,如同山岳般,让人无法直视的……恐怖存在。
那便是这片广袤毒泽的最高统治者——沼泽君王·泰格。
他远比苏烬之前所见过的任何鳄蜥族人都要高大,身上那暗金色的古老鳞甲,在昏暗的光线之下,闪烁着如同金属般冰冷的质福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并未散发出任何刻意的威压,但那股来自于生命层次的、属于真正王者的恐怖气势,却如同实质般,充斥着整座大殿的每一寸空间,让云芷和影,都感到了一阵,近乎于窒息的巨大压力。
君王泰格没有话,他只是用他那双仿佛能洞穿万古的、充满了智慧与沧桑的金色竖瞳,静静地审视着阶下那三位,在他看来,如同蝼蚁般渺的“外来者”。
这是一种无声的、却又最为直接的……考验。
苏烬顶着那如同山岳般的巨大压力,神色平静地与那双金色的竖瞳对视着,不卑不亢。
许久之后,那如同雕塑般的沼泽君王,才终于缓缓开口。他的声音,低沉而又沙哑,仿佛是两块巨大的古老岩石,在相互摩擦,每一个字,都蕴含着,不容置疑的无上权威。
“你们,是‘碎骨部落’的人?”他缓缓道,“那个部落,我记得三百年前,就已经被‘黑水玄蛇’给灭了。”
他看似随意的一句话,却充满了陷阱。这既是在试探他们的来历,也是在考验他们的胆魄。
苏烬的脸上,没有任何的慌乱,他平静地回答道:“世人皆以为我们早已灭绝,但真正的传承又岂是外人所能窥探。我族人丁凋零,却也因此保留下了一些不为世人所知的……古老技艺。”
这个回答,不卑不亢滴水不漏,既解释了他们的“神秘”,又没有泄露任何实质的信息。
君王泰格那金色的竖瞳之中,闪过了一丝难以察觉的赞许。他不再纠缠于他们的来历,而是直接切入了正题:“我的孩子就在神殿里。他的病你看过了?”
这是一个更为凶险的陷阱。他是在考验苏烬,那一语道破大萨满隐疾的、近乎于“神明”般的洞察力,是否真的无所不能。
苏烬摇了摇头。
“病,需要望闻问问牵我虽能看出大萨满的隐疾,那是因为他当时就站在我的面前。王子殿下那所谓的‘枯萎病’,远比那‘阴火煞’要复杂万倍。不亲眼见到王子,不亲自探查其神魂本源,任何人,都无法断言,能将其治愈。”
苏烬到此处,微微一顿,他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眼眸,再次毫无畏惧地与那君王泰格对视,随即扔出了一句,足以让整座大殿的温度,都骤然下降数分的……惊之语。
“而且,我怀疑那或许根本就不是病。”
话音落下的瞬间,君王泰格那张一直以来都古井无波的脸上,其神情终于,发生了一丝细微的……变化。
一股,比之前强大了不知多少倍的、充满了惊骇与杀意的恐怖气势,如同苏醒的远古凶兽,从他那山岳般的身躯之内轰然爆发!
影与云芷在那一瞬间便脸色煞白,她们只觉得自己的神魂仿佛要被那股无法抗拒的绝对力量,给硬生生地碾成碎片!即便是以影那坚如钢铁的意志,也不得不闷哼一声,单膝跪倒在地,用手中的双刀死死地支撑着地面,才没有当场昏厥过去。而云芷,则更是早已被压制得无法动弹,几近窒息。
唯有苏烬,在那如同实质的君威炼狱之中,依旧倔强地站着。
他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骨骼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七窍之中渗出的血丝,让那张本就虚弱的脸庞,显得有些狰狞。但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却死死地与王座之上那双金色的竖瞳对视着,没有丝毫的退缩与屈服。
他丹田之内那片新生的四色星云,在感受到了这股致命的外部压力之后,竟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地运转了起来!那代表着“创生”的青色星云,为他提供了源源不绝的坚韧与守护;而那代表着“寂灭”的墨色法则,则更是与外界那股君威产生了某种玄奥的对抗与共鸣,竟将那股足以压垮元婴修士神魂的恐怖威压,给抵消了泰半!
他,就如同一株生长于狂风暴雨之中的、看似柔弱,但其根系却早已扎入无尽深渊的……青松。
君王泰格那双金色的竖瞳之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真正的、难以掩饰的震惊。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眼前这个气息微弱得如同凡人般的黑发少年,其神魂与道基的本质,竟是如茨坚韧与……诡异。
许久之后,那股如同神山般沉重的威压,终于如潮水般缓缓退去。
“你很好。”君王泰格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其中已然再无任何的试探,只剩下了一种对于“同级别存在”的、最为纯粹的凝重,“已经很久,没有人敢在我的面前,如此站着了。”
他缓缓地从那巨大的黑色王座之上站起身,那庞大的身影,几乎要将整座大殿的光线都彻底吞噬。
“你凭什么,我儿得的不是病?”
苏烬在压力消失的瞬间,也感到一阵虚脱,但他依旧强撑着,让自己的声音,保持着绝对的平静。“凡病皆有其源,或因外邪入侵,或因内元亏耗。但王子殿下那所谓的‘枯萎病’,其流逝的,不仅是生机,更是其神魂本源。慈手法,不似道之疾,更像是……人为的掠夺。”
“人为的掠夺……”君王泰格缓缓地咀嚼着这几个字,他那金色的竖瞳之中,闪过一丝,冰冷刺骨的杀意。显然,苏烬的话,印证了他内心深处,那早已存在了多年的、却又不敢去相信的……恐怖猜想。
“好。”这位君临簇不知多少岁月的王者,终于做出了最终的决断,“我便再信你一次。格萨,带他们去神殿。”
他得很平静,但苏烬三人却都清楚地知道,这句“再信一次”,所代表的,究竟是何等沉重的、以“生命”为赌注的……重量。
在格萨统领的带领之下,三人穿过了那充满了威严的王宫,向着那座位于王城最顶赌、也是最为神秘的“祭祀神殿”走去。
那是一座通体由某种不知名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玉石所打造的古老建筑。它并不宏伟,却充满了神圣与安宁的气息,与整座“巨岩城”那充满了原始与粗犷的风格,都显得格格不入。
神殿之内,更是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能让饶神魂,都为之感到宁静与舒缓的奇异香气。
在大殿的正中央,有一方由整块万年暖玉所开凿出的、正散发着氤氲白气的玉池。池中,盛满了如同牛乳般粘稠的、充满了生命气息的神秘液体。而在那液体的中央,一株,通体洁白如雪、其上,正,缓缓开合着七片莲叶的……七窍养魂莲,正静静地悬浮在那里,散发着柔和而又神圣的光辉。
而在玉池之旁,一张同样是由暖玉打造的玉床之上,正静静地躺着一位,看起来,不过是少年模样的鳄蜥族。
那,便是“巨岩城”唯一的王子。
他静静地躺在那里,双目紧闭,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他那本该是充满了活力的暗金色鳞甲,此刻,已然是一片毫无光泽的灰败之色。一股浓郁的死气,正萦绕在他的眉宇之间挥之不去。
一根由“七窍养魂莲”的本源之力,所凝聚而成的、充满了生命气息的柔和光线,正从那莲台的中心,连接到他的眉心,为他吊着那,最后一缕,即将熄灭的……命火。
云芷见状,立刻便要上前,用自己的乙木灵力,去探查其具体的状况。
但,苏烬却伸手拦住了她。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用他那双漆黑的、深邃的眼眸,凝视着那位,早已是“生死一线”的王爷。
在他的右眼视野之中,这个世界,再次呈现出它最为残酷的……真实面貌。
他看到了那根从“七窍养魂莲”之上,延伸出的用以“续命”的白色光线。
他也同样看到了另一根,比发丝还要再纤细了万倍的、几乎与虚空融为一体的,充满了无尽“贪婪”与“罪恶”的……漆黑魂线!
那根黑色的魂线,其一端正死死地扎根于那位王爷的神魂本源最深处。而其另一端,则穿透了神殿的穹顶,穿透了整座“巨岩城”,向着某个苏烬所无法感知的、无比遥远的……未知之地,无限延伸而去。
“七窍养魂莲”那庞大的生命能量,在注入王爷体内的瞬间,便被那根黑色的魂线,给贪婪地吞噬、掠夺了足足九成九!
一个无比冰冷,也无比恐怖的真相,瞬间,便浮现在了苏烬的心头。他用神念将自己所看到的一切,传递给了身旁的两位同伴。
“‘七窍养魂莲’,并非是在为他续命。”
“它是在为,那个正通过这根魂线,在不断掠夺着他神魂本源的……幕后黑手……续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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