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不是冰蓝存在冻结万物的那种绝对寒冷,也不是无光之海吞噬一切的虚无之冷。
是……沉。
像一块被扔进万丈冰窟最深处的石头,意识被无边的、粘稠的、没有任何光亮的黑暗死死包裹着,不断下沉。没有声音,没有触觉,没有时间流逝的感觉。只有一种……永恒的、令人窒息的……坠落福
爷爷最后的守护……大姑惊恐凝固的脸……老参婆枯槁的皱纹……奶奶摩挲旧棉袄时那沉静的、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还有那句无声的“头七还魂,债要清了”……所有破碎的画面,都被这粘稠的黑暗碾得粉碎,如同沉入墨海的沙砾,连一丝涟漪都未曾留下。
“我”……还在吗?
那枚被强行种入意识核心、冰冷剧毒的“真名”烙印……还在吗?
没有答案。黑暗吞噬了一切疑问。
就在这永恒的坠落即将彻底磨灭最后一点“存在”的感知时——
“滋啦——!!!”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异常清晰的……撕裂声!
不是响在耳边。是……直接……撕裂了……这片包裹意识的、粘稠的黑暗本身!
如同最坚韧的油布被烧红的铁钎刺穿!
紧接着——
“噗通!噗通!噗通!”
声音!
是……心跳声!
沉重!粘稠!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仿佛浸泡在血浆里的……搏动感!
这声音……并非来自意识内部!而是……穿透了那被撕裂的黑暗缝隙……从……外面……强协…灌了进来!
每一次沉重的搏动,都像一柄裹着血浆的巨锤,狠狠砸在沉沦的意识上!带来一种被强行唤醒的、撕裂魂魄般的剧痛!
“呃……” 意识深处发出一声无声的呻吟。
那被撕裂的黑暗缝隙,并未透入光明,反而……涌进了……浓得化不开的……暗红!
不是纸钱的暗红。是……血!粘稠、滚烫、散发着浓烈铁锈腥气和一种……陈年棺木腐朽甜腻气味的……污血!如同决堤的冥河,瞬间灌满了意识所在的这片黑暗空间!
窒息!冰冷的窒息!污血糊满了“感知”,每一次“呼吸”都吸进满嘴的粘稠腥臭!意识在这污血的浸泡中疯狂挣扎、下沉!
就在意识即将被这污血彻底淹没的瞬间——
“嗡——!!!”
左肩!那个早已感觉不到的左肩位置!一股……狂暴到无法形容的、混合了污秽阴煞、玉白生机、暗金意志、黄仙妖力、参焰灼烧以及……冰蓝冻结残留气息的……混沌乱流!如同被压抑到极致的火山,猛地……爆发了!
这股力量……太混乱!太庞大!太……失控!
它爆发的瞬间,我那沉沦在污血黑暗中的意识……被硬生生地……从这片粘稠的虚无汁…扯了出来!
如同溺水者被强行拽出水面!
“嗬——!!!”
喉咙里爆发出真实不虚的、撕裂般的抽气声!冰冷的、带着浓重土腥和血腥味的空气,猛地灌入火烧火燎的肺部!
视线……恢复了!
但看到的景象……却比最深的噩梦……还要恐怖!
身体……还在炕上!
不,那已经不能称之为炕!整个厢房……连同大半个土坯房……都消失了!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硬生生抹去!只剩下断壁残垣,裸露在……一片望不到边际的、凝固的暗红纸钱血海之中!
风雪停了。地间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和浓得化不开的纸钱腐朽霉味。
而我……正躺在仅存的、布满裂痕的土炕残骸上。
左半边身体……彻底……变了!
不再是人类的肢体!而是一团……不断蠕动、膨胀、收缩的……巨大肉瘤!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如同黑色焦油般粘稠的污秽痂壳!痂壳之下,是无数条疯狂扭动、混合着玉白、暗金、污黑、惨绿光芒的能量毒龙!每一次蠕动,都发出令人牙酸的“咕叽”声和筋骨被强行糅合的“咯吱”声!皮肤?不,那层痂壳就是它的皮肤!上面布满了扭曲的、如同棺椁内壁刻画的……黑色咒文!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尸臭、参气、妖力混合的甜腻腥气,正从这团恐怖肉瘤中不断散发出来!
右半边身体,依旧覆盖着厚厚的、散发着幽蓝寒气的坚冰。冰晶已经蔓延到了胸口,右肩断口被封得严严实实。寒气依旧在缓慢地、顽固地向心脏和仅存的左臂侵蚀。
而那股狂暴爆发的混沌乱流……源头……正是左肩那团蠕动肉瘤的核心!
这股力量失去了冰蓝意志的强行梳理和爷爷意志的最后约束,彻底失控!如同脱缰的疯兽,在我这具残躯内疯狂冲撞!每一次能量的爆发,都让左肩那团肉瘤剧烈鼓胀,表面的黑色咒文如同活过来的毒蛇般游走闪烁!剧痛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从左侧疯狂扎向右侧的冰寒,几乎要将残存的理智彻底撕碎!
就在这时——
“叮铃铃——!!!”
那空灵、冰冷、非金非玉的铃声……第七次响起!
铃声不再是警告或号令,而是……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尖锐!急促!甚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怒?
铃声落下的瞬间!
“嘶啦——!!!”
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刺耳、都要暴烈的撕裂声!
那架由无数暗红纸钱凝固而成的诡异红轿……低垂的厚重轿帘……连同整个轿顶……竟被一股……极其恐怖的力量……从内部……生生……撕成了两半!
碎裂的纸钱如同暗红的雪片,漫飞舞!
轿内……那片望不到底的、纯粹的、绝对虚无的漆黑……暴露了出来!
而在那片漆黑的最中央……
那点冰蓝色的、如同冻土深处沉睡了万载的冰魄微光……此刻……正剧烈地……闪烁着!
光芒不再是之前的纯粹漠然!而是……充满了……一种被强行打断、被亵渎核心的……滔……狂怒!以及……一丝……无法掩饰的……惊悸!
它的“真名”被窃取、被融合,此刻又被这具残躯内爆发的、蕴含了它一丝冻结之力的混沌乱流强行干扰……它……彻底……暴走了!
“蝼蚁……污秽……皆……当……寂灭——!!!”
一个冰冷、空灵、却带着毁灭一切生灵的极致暴戾的意念,如同亿万根冰锥,狠狠凿穿了凝固的纸钱血海,直接轰击在残存的意识上!
随着这意念落下——
“咻!咻!咻——!!!”
三道……凝练到极致、如同宇宙射线般的……冰蓝……死光!带着抹杀一切存在的绝对意志……猛地……从那片暴露的虚无漆黑汁…激射而出!
一道……直刺我左肩那团疯狂蠕动、散发着污秽与混乱的恐怖肉瘤!
一道……直射地下深处那口还在呜咽的巨棺位置!
最后一道……最为粗大、最为凝练……带着它全部的暴怒和杀意……狠狠射向……那点刚刚爆发了混沌乱流、此刻仍在剧烈闪烁的……冰蓝微光……自身?!
它……在攻击自己?!或者……在攻击那枚被窃取、被污染、正与我这具残躯产生混乱共鸣的……“真名”烙印的……源头投射?!
就在这毁灭的三道光束即将降临的千钧一发之际——
异变……陡生!
“噗嗤!噗嗤!噗嗤——!!!”
无数声……极其轻微、却又密集到令人头皮发麻的……破土声!
从我身下……那仅存的、布满裂痕的土炕残骸深处……猛地……钻出了……无数条……暗红色的……藤蔓!
不是植物的藤蔓!
那藤蔓……粗如儿臂!通体呈现出一种粘稠的、仿佛刚刚剥去皮的新鲜血肉般的暗红!表面布满了扭曲鼓胀的、如同血管般的脉络!藤蔓的顶端,没有枝叶,而是……裂开成……无数张……布满细密獠牙的……狰狞……口器!
一股浓烈到极致的、混合着陈年血垢、土腥和一种……极其霸道的、类似百年老山参的……苦涩药香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是……血参藤!
老参婆那根裂开的、渗出了参液的山参拐杖!它残留的根须和精魄……在巨棺本源爆发、混沌乱流冲击、冰蓝意志暴走的混乱能量滋养下……竟在这片冻土炕底……异变成了如此……邪异的妖物!
这些暗红的血肉藤蔓钻出的瞬间,仿佛嗅到了世间最甜美的猎物!
它们无视了射来的冰蓝死光!无视了狂暴的混沌乱流!所有的狰狞口器……都疯狂地……张开!带着一种贪婪到极致的饥渴……狠狠地……噬咬向……那架被撕开的纸轿……以及……轿内那片虚无漆黑汁…剧烈闪烁的……冰蓝微光!
“嘶啦——!!!”
无数条血肉藤蔓如同疯狂的血色巨蟒,瞬间缠绕上了碎裂的纸轿!那些布满獠牙的口器,狠狠撕咬着由纸钱凝固而成的轿身!粘稠的暗红汁液(是藤蔓的“血”?还是纸轿的“肉”?)四处飞溅!
更有数十条最粗壮的血藤,如同离弦的血箭,无视空间的距离,直扑那片虚无漆黑中的冰蓝微光!獠牙巨口张开,带着吞噬一切的贪婪,狠狠咬去!
“嗡——!!!”
冰蓝微光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一股冻结万物的寒意猛地扩散!
“咔嚓!咔嚓!”
最先平的几条血藤尖端瞬间被冻成了冰晶,随即碎裂!但……后面的血藤……太多了!而且……它们似乎……无惧这极致的冰寒?!
那些被冻碎的血藤断口处,暗红的血肉疯狂蠕动,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生!如同不死不灭的魔物!更多的血藤悍不畏死地缠绕上去!獠牙口器疯狂撕咬着那片护佑冰蓝微光的虚无漆黑!每一次撕咬,都让那片虚无剧烈地扭曲、波动!冰蓝微光的闪烁……第一次……出现了……紊乱!
“滚——!!!”
冰蓝存在的意念充满了暴怒和……一丝被污秽之物近身的……惊怒!它射向自身的那道最粗大的死光猛地转向,狠狠扫向缠绕上来的血藤!
“嗤——!”
被死光扫中的血藤瞬间化为飞灰!但……更多的血藤……如同无穷无尽般……从炕底……从周围的冻土……甚至……从弥漫的暗红纸钱血海汁…疯狂地钻出!前仆后继!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疯狂,死死缠住纸轿的残骸,噬咬着那片守护冰蓝的虚无!
冰蓝微光……被彻底……缠住了!拖住了!它那三道毁灭的死光,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源自本土冻土与参魄妖化的邪物……强协…打断、干扰!
而就在这片混乱到极致的毁灭风暴中心——
我残破躯体的左肩,那团疯狂蠕动的污秽肉瘤,在失去了冰蓝死光的直接威胁后,内部的混沌乱流似乎找到了宣泄口!
“噗——!!!”
肉瘤顶端,那层厚厚的黑色痂壳猛地裂开一个巨大的豁口!
不是喷出污秽!
而是……一条……由纯粹混沌能量构成的、混合了玉白、暗金、污黑、惨绿光芒的……粗大……光流!如同失控的能量炮,带着碾碎一切的混乱意志……狠狠地……轰向了……那片正被无数血藤撕咬纠缠的……冰蓝微光!
这光流出现的瞬间——
那片守护冰蓝微光的虚无漆黑……猛地……剧烈震荡起来!
冰蓝微光本身……也……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闪烁!甚至……一丝……微不可查的……偏移?!
仿佛……那枚被强行种在我意识核心、此刻正与我残躯混乱能量产生共鸣的“真名”烙印……通过这条混沌光流……对它自身的本源……产生了某种……诡异的……牵引?!干扰?!
“不——!!!”
冰蓝存在的意念,第一次……带上了一种……无法理解的……惊骇!甚至……一丝……恐惧?!
它试图强行稳定那片虚无,试图挣脱血藤的撕咬和混沌光流的干扰!
但……晚了!
就在冰蓝微光闪烁偏移的、那不足亿万分之一秒的瞬间——
“呼……”
一阵……极其轻微、仿佛叹息般的……阴风。
一件……破旧的、洗得发白、沾染着大片暗红血渍的……旧棉袄……
如同被这阵阴风吹起……
无声无息地……飘了起来……
它飘过凝固的暗红纸钱血海……
飘过断裂的土炕残骸……
飘过疯狂扭动的暗红血藤……
飘过那混乱的混沌光流……
最后……
极其精准地……极其轻柔地……如同母亲为孩子披上最后的衣衫……
覆盖在了……
那片正剧烈闪烁、试图挣脱的……
冰蓝微光……之上!
棉袄落下的刹那——
“滋——!!!”
如同烧红的烙铁按上了万载玄冰!
冰蓝微光……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充满了极致痛苦和难以置信的……刺目强光!随即……光芒……瞬间……黯淡下去!
那片守护它的虚无漆黑……如同被投入滚油的薄冰……剧烈地沸腾、扭曲、然后……无声地……消散!
无数条疯狂撕咬的血藤,獠牙口器瞬间合拢!如同闻到血腥的食人鱼,死死咬住了那件覆盖着冰蓝微光的……旧棉袄!
棉袄上,那片暗红的血渍……猛地……亮了起来!
那不是血光!是一种……凝聚了爷爷一生不屈意志和最终守护的……暗金髓光!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强行封镇、强行束缚的……古老威严!
暗金髓光顺着血藤的獠牙口器……瞬间蔓延!如同点燃的导火索!所过之处,那些疯狂扭动的暗红血藤……如同被注入了某种无法承受的沉重意志……动作猛地……僵直!随即……开始……寸寸……石化!从狰狞的口器开始,迅速蔓延至藤蔓主体!
“吼——!!!”
冰蓝微光在棉袄下发出无声的、充满被亵渎和被封镇狂怒的咆哮!试图挣脱!
但……那件沾染了爷爷心头血、凝聚了他最后意志的旧棉袄……如同最沉重、最坚韧的裹尸布……死死地……将它……连同那些石化的血藤一起……包裹!束缚!镇压!
暗金的髓光与冰蓝的微光在棉袄下疯狂地闪烁、冲撞!
每一次闪烁,都让那件旧棉袄剧烈地鼓胀、收缩,仿佛随时都会炸裂!棉絮从破口处不断飘飞出来,带着暗红的血渍,如同燃烧的灰烬。
而就在这时——
地下深处。
那口一直被压制的巨棺……
感应到了冰蓝存在的被束缚……
感应到了那点被它视为囊中之物的“髓主”根基(我左肩的混沌肉瘤)的失控……
更感应到了……那件旧棉袄上……爷爷最后一点守护意志的……彻底爆发……
它……发出了……一声……
混合着贪婪、狂喜、以及……孤注一掷的……
沉闷……轰鸣!
整个凝固的纸钱血海……猛地……向下……塌陷!
一股更加庞大、更加污秽的阴煞之力……如同苏醒的太古凶兽……破土而出!
直扑……
那件包裹着冰蓝微光、正剧烈闪烁的……
旧棉袄!
也扑向了……
我这具……成了最后战场和“丹炉”的……
残躯!
奶奶坐在门槛上。
残存的土坯墙在她身后投下巨大的阴影。
风雪不知何时又刮了起来,呜咽着,卷起地上暗红的碎纸屑。
她没看那惊动地的混乱战场,没看那被棉袄包裹、疯狂闪烁的光团。
浑浊的老眼,越过坍塌的院墙,望向村后黑黢黢的老林子方向。
手里,无意识地摩挲着……一个的、褪了色的……拨浪鼓。
干瘪的嘴唇,在呼啸的风雪中,极其轻微地……嗫嚅着:
“七……”
“第七日……”
“头七……”
“该……回……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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