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素素,”
安建国开口,声音缓和了一些,但依旧沉重。
“家门不幸,出了这等丢人现眼、心肠歹毒之事!我这个做大伯的,愧对你们爹娘,没管束好家里人,让你们受委屈了!”
着,他竟对着安青山和林素素微微欠了欠身。
安青山和林素素连忙侧身避开。
“大伯,使不得!这事跟您没关系!”
安建国直起身,脸色依旧肃穆。
他转向安建军,厉声道。
“老二!事是你婆娘做下的,理不容!人赃并获,还有什么可狡辩的?!青山家孤儿寡母这些年不容易,好不容易要过上好日子,你们不帮衬也就罢了,还使出这等下作手段!安家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安建军被大哥骂得抬不起头,嘴唇哆嗦着。
“大哥…我…我…”
“你什么你!”
安建国打断他,声音斩钉截铁。
“现在,当着全村老少爷们的面,拿出个章程来!青山家这晦气,这惊吓,这损失,你们必须赔!不仅要赔钱,更要赔礼道歉!
让青山一家安心!也让乡亲们看看,我们安家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家!”
安建国的话,如同定海神针,瞬间压住了场子,也堵死了安建军任何推脱的可能。
村民们纷纷点头,觉得安家大伯处事公正,没有偏袒。
安建军面如死灰,他知道大哥既然发了话,这事就绝无转圜余地。
他颤抖着手,从贴身的旧棉袄内袋里,掏出一个用破手绢包了好几层的布包。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他颤抖着打开,里面是一卷卷理得整整齐齐的票子。
“五百块!不然没完!”
林素素冷声道。
“这么多!”
安建军不乐意。
但看到自己大哥的脸色后还是答应了。
他数了又数,手指抖得厉害,好几次差点把钱掉地上。最终,他抽出了几张大团结,又颤巍巍凑足剩下的零头,一共五百块。
他拿着那叠沉甸甸的钱,感觉心都在滴血。
他走到安青山面前,在安建国严厉目光的逼视下,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沙哑。
“青山,二伯…二伯替那个蠢婆娘…赔罪了…这钱你拿着去去晦气,以后…以后…”
他后面的话,怎么也不出口,只觉得一辈子的老脸都在此刻丢尽了。
他最终只是把那叠钱,放在了安青山旁边的、赵刚临时搬过来放工具的木桌上。
安青山看着桌上那叠钱,又看看身边脸色苍白的林素素,再看看大伯安建国那威严中带着鼓励的眼神,心中那股翻腾的怒火和悲凉,才稍稍平复了一些。
他深吸一口气,没有去碰那钱,而是对着安建国和围观的村民,朗声道。
“谢谢大伯主持公道!也谢谢各位叔伯婶子做个见证!这钱,我安青山收下,不是贪图什么,是给我娘、给我媳妇孩子买个心安!这把剪刀,”
他扬了扬手中那把锈迹斑斑的凶器。
“我会亲自处理掉!从此以后,我们两家,再无瓜葛!”
他的话掷地有声,带着决绝。
安建国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和不易察觉的叹息。他点点头,对着众人道。
“都散了吧!深更半夜的,都回去歇着!这事,到此为止!以后谁再嚼舌根子,就是跟我安建国过不去!”
安建国的话很有分量,村民们虽然还想看后续,但也知道该散了,议论着渐渐都走了。
安建国最后冷冷地瞥了一眼失魂落魄的安建军和瘫在地上如同烂泥的刘翠兰,丢下一句。
“把你们家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弄回去!好好想想怎么教!再出这种事,别怪我当大哥的不讲情面!”
这还是安建国头一次这么重的话。
完,他对着安青山和林素素点点头,也转身消失在夜色郑
安建军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他怨毒又绝望地瞪了刘翠兰一眼,连拽她的力气都没有了,他低吼一声。
“还不滚起来!等着人抬你?!”
然后头也不回地,佝偻着背,踉踉跄跄地往家走。
刘翠兰这才如梦初醒,连滚带爬地追了上去,一路都是压抑不住的呜咽。
然而,等待他们的,并不是家里的平静。
当他们失魂落魄、如同丧家之犬般溜回自家那破败的院子时,迎接他们的不是温暖的灯光和安慰,而是两双喷火的眼睛!
他们大儿媳妇和二儿媳妇,早已被村里看热闹的人“好心”通知了家里发生的惊丑闻!
她们站在昏暗的堂屋里,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看着公婆这副狼狈相回来,尤其是听公公竟然在大伯的逼迫下赔了安青山家整整五百块巨款!
“五百块?!爹!娘!你们疯了吗?!”
张桂芬首先爆发了,她叉着腰,声音尖利得能掀翻屋顶。
她指着刘翠兰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个老糊涂!老不死的!你吃饱了撑的去埋什么剪刀?!你嫌日子过得太舒坦了是不是?!现在好了!全村人都知道你是个心肠歹毒的老巫婆!
我们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以后我们在村里还怎么抬头做人?!大伯都出面了,爹还赔了五百块!这钱是大风刮来的吗?!”
“就是!”
老二家媳妇王秀梅也哭喊起来,她更心疼那五百块钱。
“五百块啊!好了给我们去城里买房子,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事?!你埋剪刀的时候就没想过我们?!没想过你孙子孙女?!现在钱没了!名声也臭了!
我们以后在安青山面前还怎么抬得起头?!人家盖三层楼风光,我们呢?我们被你害得成了全村的笑柄!你…你怎么不去死啊!”
她越越气,最后几乎是歇斯底里地诅咒。
刘翠兰被两个儿媳妇劈头盖脸的怒骂和诅咒彻底击垮了。
白被林素素骂,晚上被当众抓现行,被大伯训斥,赔了巨款,现在又被儿媳妇指着鼻子骂“老不死”、“老巫婆”,让她“去死”……
这一连串的打击,让她最后一点精气神也彻底消散。
她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像一摊烂泥一样瘫坐在冰冷的地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
任由两个儿媳的唾沫星子喷在脸上,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仿佛一具被抽走了魂魄的空壳。
安建军听着儿媳们毫不留情的怒骂,看着地上烂泥般的刘翠兰,再想想那飞走的五百块和彻底崩塌的颜面,只觉得一股腥甜涌上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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