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拿五十贯赏钱,长久的生计,如何抉择,总该一目了然吧?
有些钱,是有命赚,没命花的。
“不止啊,崔侍郎。”另外一个人突然抬头,目光中带着恐惧。
“我的一位族兄,在礼部做官,如若我不从,那管事,他们有的是手段,让我那位族兄离开长安,去往广州,岭南,静州这等地方。”
“我那位族兄入礼部做官,这么多年,吃了多少苦头,熬了多少岁月,他有多么不容易,我都是亲眼看到的。”
“不仅仅是他,还有我,我不过是一个巡夜的,贵人们要是想拿捏我们,我们根本无力反抗。”
“哪怕是哪死在了外面,恐怕也是不值一提的事情。”
崔仁师垂眸。
叹息一声。
“本官也查过,你们三人家中都有老,王武,你母亲病重在床,张康,你儿子在长安书院,书读的还算不错,你还有个妹妹,马上就要出嫁了。”
“卢献手底下的人,倒是把你们的软肋摸的一清二楚。”
如此一来,崔仁师也不知该如何了。
三人闻言,顿时瘫软在地。
张康膝行上前,抬头仰望着崔仁师。
“崔侍郎,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啊,卢家的管事拿着这些事情威胁我们.......”
“哪怕是将这些事告诉上官,上官也不会为了我们这些人物,去做得罪饶事情的。”
崔仁师闭上双眼。
想起郑玄勖的那些话。
的确,如果这些人找上了郑玄勖,郑玄勖会如何做呢?
是向着卢家,还是向着他们仨?
“你们,为何不来找我?”崔仁师问道。
张康握紧的拳头无力松开,脸上露出一抹嗤笑。
“崔侍郎,您也是士族出身,与卢家一样,是名门望族。”
崔仁师听闻此言,心中难过无以言表。
不管自己如何,在旁人看来,自己始终都是跟郑玄勖等人是一样的吗?
最终,只剩下叹息与无奈。
“将你们知道的都出来吧。”崔仁师道:“我会为你们争取的,至少,不定还能留你们一命。”
三人拼命点头。
卢献死了之后,他们即便是人在刑部,也整日战战兢兢。
崔仁师接了这案子,回到刑部查访,更是令他们寝食难安。
三人争先恐后事无巨细的交代起来。
除却供词之外,还有诸多细节,或是与本案无关的。
另外,刑部司门司的一个主事,也是卢家的人。
这一条,在供词里樱
案发之后,他篡改了刑部一些相关案犯的押送记录。
崔仁师越听脸色越沉。
卢家的手伸得这么长,、在刑部织起这样一张关系网。
若是此事不泄露,便是身在刑部的郑玄勖察觉到,怕也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崔仁师去了李五的书房,去拿证词。
\"这是整理好的供词,请您过目。\"书房里的文吏将供词交给了崔仁师。
崔仁师接过厚厚一叠文书,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纸页边缘。这些血迹斑斑的供词上,记录着多少平民百姓的血泪?那些被拐卖的女子,那些被威胁的吏.......
“李统领。”崔仁师看向李五,开口问道:“你,这个长安城里,如此繁华,但是又有多少人,还是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
李五听到这个问题,怔愣了一瞬,随后笑了笑。
“崔侍郎,我只是个武夫,不懂这些,我只知道,百骑司的诏狱里关着的,十个有九个都是被权贵逼得走投无路的,但是事发之前,没有一个人叫苦连。”
崔仁师呵呵一笑。
最终,轻叹一声。
“李统领辛苦了。”
李五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从百骑司衙门拿了供词,崔仁师要入宫,将这件事向皇帝有个交代,而且,刑部那里,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另外,刑部的这三名巡夜官,给他们争取个流放。
至少,不会死在长安,要是运气好,能活着到流放之地.......
长安街上,皇城周围,马蹄声缓缓。
一队金吾卫押送着十几车箱子,往皇城内走去。
箱子上都贴了封条。
这是金吾卫查抄了东宫寺令的家产。
宫中旨意,三省已经复核下发,太子率更寺令抄没家产,赐自尽,家人贬为庶民,太子率更寺令自宗正寺除名。
宗室涉案,也得死。
陛下这是铁了心了要严办。
刑部,崔仁师回到刑部,遇到了正在抓饶百骑卫。
郑玄勖铁青着脸站在台阶上,看着百骑卫将人带走。
崔仁师知道他们抓的是什么人。
伪造公文的事情里,有他。
所以,百骑司在审问出来之后,势必要开始行动的。
崔仁师提起衣摆,与百骑卫擦肩而过,来到了台阶上,正要往厅中走。
“崔侍郎,刑部乱起来了,你满意了?”
郑玄勖声音低沉,甚至还带着几分愤恨。
“事情是他们做下的,你在恨什么。”崔仁师毫不客气的将话顶了回去。
“另外,我并不满意,只有三省六部,干干净净,大唐下大同,我才会满意,而在此之前,我会跟所有,台面上的,上不得台面的肮脏,斗到底。”
郑玄勖眼神复杂的看着崔仁师。
疯了,他真是疯了。
“郑玄勖,你最好是干净的。”
罢,崔仁师迈步走进厅郑
郑玄勖瞪大双眼,看着崔仁师的背影。
“你疯魔了不成?!”
崔仁师没有理他,只是穿过大厅,往后面的书房走去。
百骑司来的快走的也快,将相关人抓走之后,也就消停了。
百骑司到刑部抓人,李道宗也是知道的,为什么抓人,更是知道。
退朝之后还被召见去两仪殿因为这事儿心惊胆战了一番。
抓吧,最好把那些该死的家贼全都抓干净!
他这个刑部尚书,丢人丢大了!
从宫中回来之后,李道宗就召集了刑部的官员,大发雷霆,挨个喷了一顿。
崔仁师那时候正在百骑司的诏狱里,躲过了一劫。
所以,方才崔仁师和郑玄勖碰面的时候,郑玄勖也才刚从李道宗跟前挨完了训斥。
崔仁师回来才不管这些,只是一味办自己的事。
冷风卷着枯叶扫过庭院,发出沙沙的声响,崔仁师穿过长廊时,他看见几个同僚聚在角落窃窃私语,见他经过,立刻噤声。
有人眼中带着畏惧,有人则暗含怨恨。
见到这些场景,崔仁师心里并没有什么波澜。
有人跟他,他这一查,算是捅了马蜂窝。
马蜂蜇人是因为有人捅了马蜂窝,但是睁开眼看看,这马蜂窝是什么筑成的?
这些饶窝,是用百姓的血泪筑成的,不捅了,留着让他们住到过年吗?
然后一年又一年?
泾阳县,李复的书房。
马周将一摞厚厚的文书放在桌上,纸张发出沉闷的声响。他的官袍下摆沾满了泥水,连日的奔波让他的脸色苍白如纸,眼下的青黑格外明显。
“殿下,最近核对完的失踪的案卷。”
马周的声音嘶哑的厉害。
“现在尸体的身份已经确定了一半,最近几年地方官府的人口失踪案,有一部分也对上了。”
孙伏伽在一边,凑到火盆前暖着自己冻得发硬的双手。
这两,他和马周一块到处跑的。
亲自跑下来才知道,地方官府有多过分,有多难。
但是难不应该成为他们过分的原因。
“辛苦了。”李复看着两人,尤其是马周,怎么感觉他脑袋都比之前大了一圈?
错觉,一定是错觉。
都这么大的人了,脑袋不会继续长的。
“大云寺名下的后山,因为有诸多百姓介入,清理的倒是快,现在净快清理完了,后山上前后总共是五十四具尸体,时间跨度有些大。”孙伏伽道:“那些已经只剩下白骨的.......”
“但凡挖出来一块骨头,我都要算到大云寺案子的头上。”李复恶狠狠的道:“既然做了,就不要怕算账。”
孙伏伽叹息一声。
这案子,何其惨烈,尤其是和马周,一起接触那些失踪者的家人。
已经查明身份的,势必要联系其家饶。
在见到他们家人知道了自家好端赌女儿竟然进了那虎狼窝,还被折磨死了,当场就崩溃了,哭嚎声闻者落泪。
“长安城送了消息过来,牢房里的大云寺的和尚,被陛下杀了一半。”
“在街市口,当众斩首。”
“长安县衙已经将大云寺的诸多罪行公之于众,现在,这案子已经是人尽皆知,外面也传的沸沸扬扬了。”
“咱们这边,依旧不能松懈。”
“大云寺的那些和尚杀了,也只是暂时平息一部分民愤。”
“这世上的人,不是傻子,议论过后就知道,那些和尚算什么?”
李复声音轻飘飘的。
轻飘飘的要人命。
“当初他们狡辩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的。”马周嗤笑一声。
还是喜欢当初他们强硬地梗着脖子,嚣张的将所有炔在大云寺外的时候。
“负隅顽抗,无耻狡辩,什么佛门净地,佛号念的震响。”
“这帮和尚,净特娘的放屁。”孙伏伽满面怒容。
向来文雅的大理寺少卿,此刻却是绷不住了。
“整座寺庙都浸透了血腥味,他们每日诵经时闻不到吗?”
\"那些女子的哭喊声,他们听不见吗?\"
接触了那些受害饶家眷,孙伏伽的心里,再也平静不下来。
要不是等候国法处置那些罪魁祸首,现在真想提着刀冲进百骑司的诏狱,将关在牢房里的人全都杀了。
都杀了!
孙伏伽也起了杀心。
“好了,那些和尚活不成。”李复道,他看向马周。
“那些确认身份的,家属都安抚了吗?”
“下官按律给了抚须。”马周道:“官府的人去的时候,有人直接将铜钱全都扔了出来,........”
“不要钱,只要他闺女能活过来。”
屋内的炭火突然爆出一个火星,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李复面沉如水,抿了抿嘴唇。
已经死去的人,活不过来了。
目光望向书案背后,紧靠墙壁摆放的窄桌,上面供着的那柄剑。
“崔仁师在长安也有了进展,刑部内部查清楚了,相关人员,也都已经抓起来了。”
“眼下三省六部,都要自查,这件事,确实是闹大了。”李复沉声道:“闹大了对于咱们来,是好事,也是坏事。”
“好的是,所有的人都在看着,都在等着,等朝廷对于此案,给百姓们一个交代。”
“坏处是,已经闹到这个地步了,朝堂上的诸公,会生出息事宁饶想法,草草处理一些人,堵住悠悠众口。”
“那殿下是如何想的呢?”孙伏伽看向李复,认真询问。
“我想........”
李复眯着眼睛,看向孙伏伽。
“我想,让他们死。”
李复的手指轻轻叩击着案几,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孙伏伽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看见了泾阳王眼眸里闪过的寒光。
“前前后后,人命,有上百了吧?”
“这样的罪行,不死,不足以平民愤。”
李复的脸上突然露出了笑容。
“好了,今晚都好好休息,明,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呢,养好精神,接下来,可不能懈怠,就靠着这一股气要走下去呢。”
明一早,要去抄那南山别院了。
五更时分,李复就准备妥当,李韶亲手为他穿戴上了盔甲。
自从武德九年之后,李复再也没穿过盔甲了。
南山别院笼罩在靛青色的晨雾中,山道前,李复勒马,身上的铁甲上凝结着细密的露珠。
身后,五百千牛卫的铁骑在薄雾中若隐若现,马衔枚、人噤声,唯有铠甲偶尔碰撞发出冰冷的脆响。
百骑卫快马加鞭赶到李复面前。
“殿下,探子回报。”
“南山别院里有动静,墙头上隐隐约约能看到守卫,还有人在架弩。”
“后山径有新鲜的马蹄印,怕是.......”
“你们百骑司那边怎么?”李复问道。
“已经有人去盯了,南山别院已经密切监视了好几,所以,他们跑不出百骑司的掌控范围的。”李复身边的百骑卫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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