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这嫁衣拿去烧了，免得碍眼。”
明二动作很快，听令便双手呈起叠置精整的嫁衣转身出去。
“等一等。”
锦宁忽然上前，用身体挡住了明二离开的脚步，她能感觉到谢容冷冷射过来的目光，忍着退意，抬手摸了摸那光滑细腻的衣料：“这么漂亮的嫁衣，烧了可惜。”
谢容定在那不动，静静地冷眼睇她，似乎想看她又要耍什么花眨
锦宁转头看他，期期艾艾道：“其实碍眼的是我……不是嫁衣吧，你不如放我走，免得我害你心烦。”
谢容好一会没反应，面无表情，下颌绷得却越来越紧，越来越紧，眼里暗潮不断地翻涌。
“滚，滚出去！都滚！滚！”
他突然招了疯病似的，恶狠狠地咬牙切齿一般地语气让人滚。
不锦宁，连明二也被突然骇得眉心一跳。
两人趔趄着直往后退，手里衣服差点散落掉下去，俩人一人拽着嫁衣半边抱在怀里。
明二率先反应过来，暗暗瞪了锦宁一眼，没有掩饰其中的不善，好像在看一个红颜祸水。
他立即退出去，锦宁没有略过谢容嘶吼中的那个‘都’字，也扯着嫁衣跟随明二的脚步埋着头急急跑走。
还没跑出两步，猛地被人攥住胳膊扯了回去。
“走？你想走去哪？骗了我就想轻易翻篇躲过去？我不会让你好过，更不会让你如愿生下肚子的孽障。”
谢容扯着锦宁胳膊这么一通暴喝完，许是就想把她狠狠挥开，动作又微不可察地一顿，碍着她肚子里有孽种免得摔着，箍着她的力道收紧，又把人扯近了身前。
锦宁哪里能察觉这其中的细节。
她吓都要吓死了，缩着脖子，耳朵被他暴怒声震得嗡嗡直响，一时慌不择路向明二投去求救的目光，后者甩给她一个‘活该’的眼神放下嫁衣就闪身不见了。
锦宁不得不转头应对谢容，他阴云密布的一张脸，看起来就骇人。
她苦着脸：“没迎…我没有，是你的都滚都滚。”
不等谢容有反应，她紧紧闭上眼仰起下巴：“是我骗你在先，我对不起你，你想怎么惩罚泄愤都好，只要你能舒服，你来。”
她直接作出了一副引颈受戮任其打杀的姿态，可好一会奇怪地没动静。
锦宁悄悄睁开一只眼查看什么情况，正对上谢容黑沉沉毫无情绪的眼睛，同时一只宽大粗糙的手掌钳住了她的脖颈。
那只手还未真的施展力道，窒息的痛感仿佛已经先一步直达脑颅。
锦宁抖索了下，本能护住肚子，夹杂着些哽咽的嗓音弱弱请求：“那你罚了我之后，就不要再牵连无辜了。”
又：“可以轻一点吗，这里很脆弱，断了接不回来。”
她极快地提醒完这才闭上了喋喋不休的嘴。
想象中的痛感却迟迟没有来临。
半晌后，锦宁眼睛睁开，看到谢容这会脸色显得平静了一点，只是微红的眼里仍满是阴郁，直直盯着她，像只受了伤又浑身长满刺的野兽，不能碰。
锦宁心跳滞了一下，好像明白了什么，许是他三番两次的退步给了她有恃无恐的胆量，她犹豫了一下，然后主动上前钻进了谢容的怀里。
柔软的身躯裹着馨香入怀，谢容一动不动不作反应，锦宁就搂着他腰身脸贴着他胸膛轻咽：“其实除了隐瞒怀孕这件事，其它的我都没有骗你，我只是太害怕了，不知道该怎么办，鬼使神差地就……你原谅了我这回好不好。”
谢容抿唇冷笑：“不必装了，我不会再信你的鬼话。”
锦宁仰起柔弱的脸：“是真的，你看我眼底的黑眼圈，这段时间我自己夜里睡不好，想你又不敢来找你……”
不知是信没信，他垂眼皮看她：“那好，我和这个孽种你选一个，你是要留下他还是选择我。”
锦宁脸色变了变，好半晌不出来话，他还是不放过孩子。
谢容好似早知道她会这个反应，嘴边浮起自嘲地笑。
她慢慢垂下脑袋：“可不可以有第三种选择……”
谢容没有出声，锦宁心思流转间，侧头撇了眼那堆散在桌架上的大红嫁衣，喃道：“真漂亮，不知道我还配不配穿上它。”
谢容眸子骤然一缩。
他猛地抬起锦宁下巴，锐利的目光在她面上一寸寸审视，冷道：“还敢在这与我耍心思，些不明不白的话。”
“我没迎…”锦宁在他逼视下颇有些心慌，动了动唇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算了。”她闭了闭眼，语气突然有种自暴自弃的平静，“谢容，京城数不清的绝色佳人总会有合你眼的，我配不上你，别互相折磨了，我一定要生下这个孩子的，你放我离开吧，我一定走得远远的绝不出现碍你的眼。”
谢容听她又诉着离开，这本该是令他最为震怒的事，这回倒是出奇的平静。
他默了默，只语调不明问：“你的第三种选择是何意，来听听。”
她嗫嚅：“我……”
谢容声音加重：“！”
锦宁咽了咽喉咙，“我要生下这个孩子，和别的无关，只因为这是我的骨肉。”她没有看谢容的表情，看着别处，“如果这样你还愿意娶我，日后我一定安安分分做你的妻子，心里除了你再没别人。”
她已经准备好会得到谢容的讥讽。
不曾想会听到一声没有多少情绪起伏的‘好’。
锦宁以为自己听错了，有些迟钝地抬头看过去，眼里难掩惊讶。
“怎么，”谢容反而是皮笑肉不笑的一张脸，低下腰身直直盯着她，“阿宁，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锦宁彻底呆住，他垂眼在她腹扫过，眼底有阴鸷之色一闪而过，淡道，“你主动来找我，无非是为了肚子里这还没成形的东西，不是吗？”
锦宁脸色有些泛白，紧抿着唇，不出辩驳的话，只因他的是事实。
他原来什么看穿了，她在他面前的各种心思。
“谢容……”她以为他会发怒，可谢容抬手用手指抵住了她的唇，“孩子可以留下来，但是你必须嫁给我，在还没有显肚子之前，不可再生变故。”
锦宁眼睫轻颤，他已经到这个地步，她再没什么可不满的，僵硬地点零头。
“可是，”她不知为何鼻尖有些酸涩，看着谢容的脸，“为什么……”
谢容自嘲地笑了笑。
“还不清楚吗？当然是我爱你了，因为是你。”
“其二，”他牵起锦宁走到桌案前坐下，手掌落在她腹，碰了一碰便垂下了手，目光颇有些复杂，“到底也是谢家的血脉，你又割舍不掉，那就生下。”
锦宁看不懂他眼里的复杂，却好像能感知他身上不得宣泄的郁结与难受。
这一刻心里对谢容的愧疚和纠结超过了任何情绪，她是不是太过分了，谢容这样一个强大倨傲的人，为了她一步步退让到这种地步？
即便这一切发生在她根本没有选择自由的权利之下，也让之前的欺骗利用和单方面的各种空想顾虑与忐忑显得自私虚伪……不禁反思，如果一开始她对谢容坦诚，他同样会为了她接受，可她偏偏骗了他。
不论如何，锦宁现下心里五味杂陈。
谢容注视着她的脸，自然也将她每一个细微表情清晰纳入眼郑
他伸臂环绕她腰身：“怎么，如今你若还不满意，别怪我发疯了。”
“……”锦宁垂下脑袋，揪着谢容的衣袖口，一时还有些无所适从，“我过的，一定会做到。”
“嗯？”谢容将人揽进怀，让她坐在腿上，“做到什么。”
锦宁也是头一回这么乖巧的顺从：“就是和你成亲。”
“然后。”他继续要她。
“然后……”锦宁抬头瞟他一眼，依他心意，“心里只有你。”
谢容脸上浮起淡淡地笑，似乎是十分满意她的回答。
他手掌不知何时挪到锦宁后颈，将人往怀中贴，目光落她粉润唇畔，慢慢靠近，指腹轻轻揉弄她的唇角，却迟迟不吻下去。
锦宁咬了咬唇，望着谢容黑沉沉的眼，他不动，她索性闭上眼主动亲过去。
这个吻多是锦宁在主导，他只偶尔用舌尖逗弄，次次弄得她乱了章法，她有点恼火地想退出去又被他摁着后脑根本没法抽离。
终于可以结束，她靠在他身上难受地呼吸新鲜空气，脸泛着红。
谢容倒是脸色气息都平平稳稳，除了那儿翘着头，其它瞧不出半点失态。
一时半会谁都没有话。
谢容搂抱着她，目光垂落，忽而想起了什么，出声道：“阿宁，你这孩子生下来，是该叫我叔父还是叫爹。”
“……”
锦宁听后屏着一口气有点僵硬住，这个问题，她一时语塞至极。
她怀着谢韫的孩子嫁给谢容，她忽然意识到这件事有多荒谬，日后又该怎么向孩子解释这乱糟糟的悖逆关系。
“你……怎么想。”
谢容掌心贴在她腹上：“总归身上也有我的一份血脉，生下来就当是我的亲生子，怎么样？”
锦宁直起身，看到谢容脸上并没有想象中玩笑或是讽刺的样子，他脸色很平静认真，甚至平静的让她有一瞬觉得……怪异。
可他已经做到这种地步了，她还有什么可不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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