雌黄粉加热后的臭味在大殿中弥漫。
摒气的沈不知挥了下衣袖,信上臭气,冷着声提醒立在他周围抻着脖子观察信笺的几个官员。
“这臭味有毒,诸位大人莫要吸入。”
凑近看的几个官员对此全然不知,听到此话全都吓了一跳,袖子遮面闪到一边。
赵雅贤脸色一变,凡儿面前,明知这气味有毒,这沈不知还敢如此行径?
她想借此事发作。
可目光却被那信上浮现的蓝字吸引了。
信已经借由宫人之手递到了她的面前。
臭气散去。
蓝字跃然纸上。
与北境通敌的林昭,变成了与西域通敌的傅家。
“务必搅乱北周和谈,可借机拉林昭下马,引周国朝堂内乱。”
这一行字看完,赵雅贤的心凉了半截。
怎么会这样?
“搅乱和谈,拉林昭下马”确实都是她下给傅家的密令,可傅家怎么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与西域私通?
还将这样一封密信送到她手上?
不对,不对,不对……
赵雅贤脑中刹那的混乱过后,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傅家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若此信真是西域与他们的密信,在被裴家截获的那一刻,就会被毁了!绝不可能递到她手里,又被她带上朝堂,展现在众人面前。
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挖坑吗?
不是傅家,这封信以及这整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陷阱!
意识到这件事的瞬间,豆大的汗珠从赵雅贤额头流了下来,信上那蓝色的字符像条盘桓的蛇,吐着信子向她露出阴冷的笑。
那弧度与李瑟兮的笑逐渐重叠在一起。
她仿佛看到李瑟兮正透过这封信在嘲笑她的愚蠢和无能!
满目冰冷的沈不知逼近到傅乐言面前,眼中杀意毫不掩盖,用审叛徒的语调继续问他:
“傅大人,这信上所写内容,究竟是何意啊?”
这短短的几息之间,傅乐言脑海中已经略过了数种可能性。
这信是个预谋已久的陷阱。
目的很明确。
撇清北境和林家,稳住北境和谈的情况下,将内乱的西域牵扯进来。
西域的旧皇顽固派动手是一直是西域商路的主要阻力,开通商路的这数年间闹出了不少麻烦,是李瑟兮的眼中钉。
如今西域内乱刚起,反皇派中出了几个颇有本事的年轻将领,李瑟兮想借着这个机会,除了她的眼中钉,扶持有利于她的新势力。
她要师出有名。
赵诗华的死给了沈不知领军的由头。
这封信则是向西出兵的最后一环。
李瑟兮可不是赵太后这种容易被牵着鼻子走的性子,周密如她,敢在这陷阱中将傅家扯出来,一定是做好了十足的准备。
信只是引子。
就算他巧言令色驳了这封信上的内容。
他们也定然还有将傅家钉死的后手。
他们扶持的君主实在是差的太多了,给不了任何助力。
为今之计,唯有抵死挣扎,争得一息喘息,为傅家搏得一个从长计议的机会。
傅乐言深吸了一口气,直接略过沈不知,看向林若初。
这女人抛出引子后,便看戏般置身事外,那副状似不明所以的模样,让他忽然想到了开春时的那场马球赛。
那时她便是这副模样,游离在场内,做那隐匿在后的黄雀。
他还是轻敌了。
傅乐言心中苦笑,面上却变得凌厉,他厉声道:
“林若初,你们林家串通北贼用这种阴险法子陷害我们傅家到底是何意?!”
女鬼闻言大骂:【怎么隔着二里地锅都能甩到我们身上啊?】
杜欣欣道:【狗急乱咬人了呗。】
林若初却从他虚张声势的眼底看出了赴死的决意。
傅乐言是想求死保傅家?
她道:“信乃裴军将截获的,经由裴侯,递到太后手中,无论是我还是林家,都不曾有机会接触此信,何来阴险陷害之?”
“难不成,傅大人又要,我们林家不仅串通了北贼,还与西域细作交好,两方伪造做出了这封密信,就为了陷害你们傅家?”
听着林若初的反问,傅乐言冷笑道:
“为何陷害我傅家?党同伐异,铲除异己,朝堂之事向来如此,还需要别的理由吗?”
林若初冷眼相对:“那同样的话我也可以还给傅大人,既已人赃并获,圣上和太后定然已有定夺,我劝傅大人早些认罪,还能将功抵过。莫要再执迷不悟、污蔑忠良。”
沈不知被这样无视,倒也不恼不怒,只是与林若初一并转向李凡和赵雅贤,厉声道:
“陛下,太后,此隐秘之术我们周人鲜少有人知晓,北境蛮荒更是连雄黄粉都没有,这密信出自谁手,是何人所为,信上哪些字是真,哪些字是假,已是一目了然,还请陛下和太后做出决断!尽快下令,查明此事!擒拿奸贼,还忠臣以清白,保我大周西北安宁!”
李凡闻言,身体坐的更直了几分。
他眼底透出隐隐的光。
尽管眼前局势到底如何,这封信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没看得太明白。
但有一事他万分确定。
母后吃瘪了。
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母后不仅没有达成目的,还被逼着下决断。
这场景自他登基以来还是第一次!
爽快的感觉止不住得往外冒。
赵雅贤则恍然回神,眼见包括林若初在内的数十官员跟随沈不知,齐刷刷地举牌叩拜,“请”她做出决断,她的喉咙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
让她处置傅乐言?
不校
自凡儿登基,傅家便是她与凡儿最坚实的左膀右臂,决不能折损在这里。
要保下傅乐言。
可怎么保?
顶着确凿的证据去保他?
赵雅贤将目光移向一直沉默的叶疏辰,期望他点什么。
只要他提出一句反对,她就能力排众议,先度过眼前这关。
然而,叶疏辰在看到她的眼神时,竟只是略微颔首,随着沈不知了句:
“事关边疆安稳,臣恳请陛下太后擒拿奸贼,彻查此事。”
眼见叶相表态,一直沉默的太后党,立刻跟随。
在一声声的“臣附议”中,傅乐言紧紧攥住了袖下的拳头,等太后下令将他丢入大牢。
死他一个不足以撼动傅家,只要事后再伪造些证据,把所有罪责推到他身上就可以了。
今日绝不因此伤了太后在朝中的威信。
但他眼中的决议并没有传达给帘后的赵雅贤,被驾于高台上她,此刻脑海中全是李瑟兮曾经的“教诲”。
遇事不决,就先装晕。
傅家不能动。
傅乐言不能动。
不能让李瑟兮的让逞。
不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绝不能在此刻做出决议。
要晕倒!
她深吸一口气,而后按着脑袋,直挺挺地歪在了椅子上。
宫人惊呼:“太后晕倒了!快传医官!”
傅乐言两眼一黑,差点也跟着晕过去,他万万没想到,太后竟然在所有策略中选了最不可行的下下策!
事已至此,她怎么还能以为可以靠“晕倒”退朝将此事揭过啊?!
喜欢夺舍三年,她杀回来了请大家收藏:(m.fhxs.com)夺舍三年,她杀回来了凤凰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