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卒迎战骑兵，实在太难太难，尽管挖了壕沟，尽管横起了绊马索，尽管己方也有千余战马，可依旧打不过训练有素的朝廷大军。
义军在铁蹄一浪接一滥冲锋中，如稻草般倒下，仓促搭建起的防线，已然摇摇欲坠，用不了多久，虎豹骑就能从人群撕开一道缺口，冲进夫子关。
展北斗站在关口，负手而立，火把光亮笼罩在其面容，显得阴沉晦暗。
这一战事关生死，并无保留，北斗军，近卫，重金供奉的修行者，悉数参战，仍摆脱不了颓势，虎豹骑踩踏着义军尸体，缓缓杀近关口。
扛有巨锤的蛮鬼坐在皮鼓旁歇息，一口接一口吃着羊腿，见到骑兵离自己不足三百步，咔嚓咬碎腿骨，沉声道：“大哥，虎豹骑太嚣张了，我去杀他一阵？”
以蛮鬼实力，能轻松击退先锋，杀掉骑兵锐气，可展北斗果断摇头，若有所思道：“二弟，这一仗，才刚刚开始。”
蛮鬼嚼着骨渣，疑惑道：“大宁太子不是带高手去截杀那两千骑了吗？咱们的对手只有三千山字营，干掉他们，不就大获全胜了吗？”
军师郑笙轻叹一口气，满脸哀容道：“二王，大王的没错，这一仗只是韩无纱平西南的前兆，再往后，才是韩霸王的杀眨”
蛮鬼挠着快要搭在肩头的罗汉耳，纳闷道：“一个个的都在猜哑谜，咋我看不出韩无赡杀招？”
郑笙道：“想想看，这两路骑兵，是从哪来的。”
“地上跑来的呗，还能是神兵降？”
蛮鬼想起两路骑兵来时路线，恍然大悟道：“风字营是从北而来，山字营是从东而来，这两边都是咱义军地盘，他们大摇大摆过来，证明虎豹骑已经把城池打回去了！”
郑笙面沉如水道：“更要命的是，这两营人马，甲袍鲜亮，并无征战痕迹，明所来人马不止这些，等亮之后，或许会有数万大军齐至。”
蛮鬼呲牙道：“日他祖奶！”
展北斗忧心忡忡道：”夫子关最近的城池，在朝廷手中，周围尽是开阔地带，无险可守，韩无伤是想以夫子关作为胜负手，将咱们一网打尽。”
“妈了个巴子！”
蛮鬼霍然起身，一腔怒气无处发泄，只好将军鼓捶了个稀巴烂，“都是那狗屁大宁太子出的馊主意！非要打鸡毛夫子关，若是不离开汤城，姓韩的绝不敢来攻！那子呢？爷爷把他皮给剥了，作成鼓受万人捶！”
“二弟，慎言！”
展北斗皱眉道：“如今形势不妙，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他，韩无赡胜负手在夫子关，咱们义军的胜负手，在于大宁太子。”
“为啥？！”
蛮鬼梗着脖子问道：“就因为他身边的几名绝世高手？大哥，你也不想想，那些大内寺人，只保护太子，又不管咱们死活，他们遇到虎豹骑大举进犯，大不了拍屁股走人，会把义军放在心上吗？切不可再听那子胡诌八扯，全是他娘的屁话！依我看，那子未必是太子，没准儿是皇子世子，跑到东花打秋风来了。”
见他火爆脾气上来，郑笙劝道：“二王，义军已陷入重重包围，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记得太子殿下有数路刺客潜入东花，如今危如累卵，唯一的活路，就是期盼殿下的是实话了。”
蛮鬼冷哼一声，“两千骑兵把他们困在山坡，先自求多福吧，没准那子吓得屎尿齐流，已跑到背驼山脉了。”
“未必。”
雷动王斩水坐在关墙，轻声道：“风字营迟迟不来，是桩喜讯。”
斩水平时沉默寡言，但心思极为敏锐，金口开出的必是玉言，往往一语中的参破玄机。
挨了九道雷都不死的奇人，多少会令人敬畏。
蛮鬼抬头问道：“老三，你觉得那子会和咱们兄弟同生共死？”
斩水搓着发黑的掌心，轻描淡写道：“他所图谋的，无非是想搅乱东花，越乱，对于大宁疆土越是稳固，义军起事不久，正好借咱们势力，去和朝廷对抗，最好打到两败俱伤，大宁才有利可图。”
蛮鬼好笑道：“也是，亲兄弟有时候都靠不住，不如一条船上的陌路人。”
山字营攻势如潮，越来越近，不足百步。
展北斗愁眉不展道：“是非成败暂且不谈，得先过完这一关，老二，老三，准备出战。十几万兄弟，晾在平原之上，如同丰收后晒起草谷，想偷就偷，想踩就踩，太子殿下的没错，这是咱的家底儿，万万不可丢，他们活着，咱才有活路。等打退了山字营，去攻打莒城，大地大，总要打出一块咱们立身之地。”
蛮鬼摇晃起身。
斩水正要飞下关墙，突然察觉到虎豹骑来的快，去的更快，之前的先锋竟然不见踪迹，忍不住惊讶道：“大哥，山字营撤了。”
“撤了？”
展北斗定睛望去，只见虎豹骑掉转马头，挥舞马鞭，奋力朝后狂奔。
展北斗满头雾水。
朝廷有援军，自己可没援军，留守汤城养赡四弟，总不会率领老弱病残吓退铁骑。
没过多久，煞气冲的一行人来到关口。
俊美少年杀成了血做的葫芦，扛着百里刀，走的格外霸气，一笑，露出洁白牙齿，轻飘飘道：“幸不辱命，我们把风字营杀退了。”
展北斗犹如云里雾里，晃了晃脑袋，“就凭你们十几人，杀退了两千铁骑？”
李桃歌一屁股坐在地上，揉着酸胀肩头，有气无力道：“王不信的话，可以派人去辨别真伪，草，胳膊都抡冒烟了，没个十半个月，怕是缓不过来。”
展北斗艰难咽了口唾沫。
一个多时辰，十人对两千，过程如此简单干脆。
怪不得山字营跑的那么快。
原来是听闻风字营折戟，害怕有伏兵包抄过来。
展北斗以口舌称雄，这时却找不到好听话夸奖，“辛……辛苦了。”
李桃歌催促道：“别愣着了，留在夫子关只有死路一条，没准韩无伤会亲率大军平叛，快去打下一座雄城，有了城池依仗，才能对抗虎豹骑。”
展北斗点头道：“好！本王亲自上阵，攻打莒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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