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一时间安静下来，唯有轻轨运行的嗡鸣声依旧平稳不断。
可看着扶幽这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唐晓翼却像是被逗乐了，忽然轻笑一声。
他拿出手机，指尖灵巧地一划，点亮手机屏幕，在两人面前随意地晃了晃。
“行了行了，别唉声叹气的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不是去实验室，而是去参加追悼会。”
“放心吧，我刚刚已经问过埃克斯了。”
“你们惦记的那个家伙，现在正老老实实地呆在实验室那边，哪也没去呢。”
可不同于扶幽脸上立刻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查理仍旧保持着沉默。
他没有看向手机，也没有看向唐晓翼，更没有回应那句轻描淡写的保证。
他的视线透过透明的车窗，望向窗外那些飞速掠过的高楼大厦。
烈日已经高悬，光芒炽烈，将这座离空极近的城市照得耀眼无比。
可这片光景倒映在那双眼睛之中，却映得它们像是两块冰冷透亮的琥珀，甚至带着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味。
随即，他收回视线，轻轻合上眼，向后靠进椅背。
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淡的阴影，整个人由内而外透出一种深深的疲惫。
“……再吧。”查理淡淡地吐出几个字。
声音轻得像一阵风，也不知到底是在对他们，还是单纯的自言自语。
.
悬浮轻轨终于抵达终点。
众人一起下车，步入安静的研究所内部。
又乘坐电梯，经历了一段短暂的上升过程，他们也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埃克斯所在的实验室楼层。
转过走廊的拐角，远远望去，一个熟悉的身影率先闯入视线。
只见那人正百无聊赖地靠在一张办公转椅里，借着光滑的地板，自顾自地蹬腿滑行，让椅子带着他来回转圈，玩得不亦乐乎。
先前从唐晓翼口中得知他在这是一回事，但直到真正亲眼见到时，赶到的一行人心里才均是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走得近些，才看清那正是个戴着奇怪白色面具的少年。
他正仰头靠在椅背上，几缕灰褐色的、略显过长的直发随意地散落着，手里还拿着一个被揉皱的空纸袋子。
眼尖的唐晓翼立刻辨认出来，那是食堂用来外带汉堡的牛皮纸袋——看起来，这家伙也曾去过食堂。
似乎直到三人一狼的脚步声清晰地来到近前，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少年才回过神来，猛地从仍在缓缓旋转的椅子上一跃而起，椅子则因反作用力“吱溜溜”地滑向走廊另一端。
下一秒，他已经轻巧地跳到众人眼前，热情地挥舞了一下手臂。
“早上好呀！查理、扶幽、唐晓翼，还有洛基！”
少年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闷闷的，却掩饰不住其中的欢快。
尽管自认为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那张描绘着古怪图案的面具突然凑到眼前时，查理还是本能地一僵，忍不住向后缩了缩脑袋。
他虚掩着口轻咳几声，试图借此掩饰方才那一瞬间的窘迫与不自然。
待调整好呼吸，他才抬起眼，用尽可能平稳的声线回道：“早上好，渡。”
扶幽紧随其后，声地跟着打招呼：“早、早上好……”
唐晓翼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调调，随意地抬了抬手：“嗨——”
一旁的洛基则极有绅士风度地微微颔首，算是给予了回应。
渡好奇地上下打量着他们的表情：“昨晚休息得如何？有没有做个好梦？”
查理微微颔首，简短地回答道：“还好。”
他没有顺着渡的节奏往下继续，反而把视线投向对方身后紧闭的实验室门。
“埃克斯他们……都在里面？”
“好像是，”渡点点头，“我听他们，凌晨出零状况，一直忙到现在呢。”
“具体是什么事？”
渡摊开双手，耸耸肩，无辜道：“这我可就不知道啦。”
查理注视着他，不依不饶地追问道：“你不打算进去看看？”
“我也想呀。”渡的语气忽然带上了几分委屈，像是抱怨，又像是在撒娇。
“可是那棵戴眼镜的西兰花死活不让我进去，什么‘要等到人都到齐了再做下一步打算’——真是的，明明我也算‘人’嘛！”
“呵。”唐晓翼忽然没忍住，笑声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西兰花……敢这么叫那家伙的，整个浮空城里怕是找不出几个。”
“怎么会没有呢？”渡歪了歪头，面具下的声音满是理所当然的困惑。
他抬起双手，手指在面具上那两个漆黑的眼洞前圈起一副“眼镜”：“这个称呼难道不是很合适吗？”
扶幽在一旁听着看着，嘴角不由自主地轻微抽搐了一下。
知道，那个曾在温泉乡把他们耍得团团转的鬼影迷踪才少年——西奥，居然会在渡这里获得这么一个略显滑稽却分外合适的绰号。
扶幽想笑，却又觉得不太合适，只好努力抿住嘴，肩膀却还是在克制地颤抖。
查理看着他们这一番插科打诨，不由扯了扯嘴角，无奈地摇了摇头。
正当他想要开口再些什么，眼角余光却突然捕捉到了什么动静。
只见渡身后那扇门的门把手，正被人从里头轻轻转动。
伴随一声清脆的“咔嗒”，门被向内拉开。
走出来的是个身着洁白研究员制服、拥有一头醒目红发的少年——正是收到了唐晓翼消息，出来迎接众饶埃克斯。
他一出门，目光就落在渡身上，神色间同样带着几分无奈。
显然，刚刚那番对话，埃克斯是听见了个大概的。
这个孩子……明明能正常交流，甚至得上通情达理，可偏偏总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显得过分幼稚。
比如，给西奥取那种不怎么讨喜的绰号。
——
时间回到今早些时候。
清晨，一阵略显突兀的敲门声，打破了实验室区域惯常只有机械嗡嗡作响的寂静。
离门最近的西奥正专注于处理眼前那堆庞杂的数据，闻声不禁不悦地蹙起了眉头。
他甚至连头都懒得抬——有权限的内部人员只要一刷指纹就能进出，谁会多此一举去敲那扇又冷又硬的门？
多半又是哪个不知通过什么途径混进研究所的技术推销员，揣着一副足以将自己公司那套流水线生产的标准化检测方案吹的花乱坠的口才，试图来这里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揽上一单生意。
对此，西奥打定主意，不予理会。
毕竟，按照以往的经验，只要让这种不请自来的访客吃一会闭门羹，对方自然会若无其事地摸摸一鼻子的灰，转而厚着脸皮地去祸害下一间实验室。
最终总会有谁实在不胜其烦，叫来保安，将这个家伙还算体面地送出大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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